孤直峰。
成易坐在潭水邊上,不斷的將岸上的石子丟入水中,思緒如那漣漪,起了又消,消了又起從不間斷。
自上山三年來,從未如今天一般沮喪過。
他敗了,敗得很徹底,甚至連敗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蕭昇的供詞可謂完美,幾乎無懈可擊,找不到任何破綻,最后靜怡師太的出現(xiàn),將伍子峰欺師滅祖的罪名板上釘釘。
一日為賊,終生是賊,伍子峰被這句話給陷害了...
整個案件最關(guān)鍵的證詞是靜怡師太轉(zhuǎn)述葉若的話。
有了這番話,蕭昇不僅將自己洗得是干干凈凈,更獲得了一個為師傅頂罪的好名聲。
在場的眾位峰主長老,誰不想有這樣一個弟子,只要在沒有確鑿證據(jù)之下,多或多或少的會偏袒向他。
如果說靜怡沒有說謊,說謊的一定就是葉若,蕭昇是用什么方法讓葉若說謊呢?
威脅嗎?
不能夠,當(dāng)時蕭昇也不知道越無盡的身份,沒有越無盡,他拿什么來威脅葉若?
神魂控制碼?
葉若中毒不輕,還被毒素影響神智,倒是可以被利用。
可蕭昇一個連天啟境都不是的人,如何能夠控制得了葉若。
還有一點,蕭昇是怎么打傷燕雨的。
之前成易曾經(jīng)猜測過,當(dāng)晚出現(xiàn)在邱道峰的斗篷人是阮厲,仔細(xì)琢磨了一遍,覺得不太可能。
這種重要的事蕭昇不可能假手他人,他總要知道伍子峰說些什么才會殺他。
如果說,這個案情還有唯一的一處破綻,那就是葉若,作為本案的起點,也是本案的終點,她一直未曾露面,所言所行都是通過他人口中傳遞。
閉生死關(guān)是對蕭昇最好的掩護。
若是蕭昇狠辣一點,在這九天里面,動些手腳,葉若一死,事情將會徹底終結(jié)。
問題是,成易現(xiàn)在跑過去說蕭昇有可能會害葉若,誰會信?
他在這里呆坐了三個時辰,腦海里面來來去去都是這些問題。
一道拖著尾焰的紫光從天邊飛來,落在成易眼前。
紫色執(zhí)法令,紫色,玄色之下,第二等級的令簡,對于如今的洛天來講,這幾乎是等級最高的令簡。
執(zhí)法堂為何會傳紫色執(zhí)法令,肯定是因為越無盡的身份特殊,不得不如此。
成易伸手抓起令簡,貼在額頭上,簡上的內(nèi)容傳入腦海。
上面很客氣的對成易等人做出的貢獻表示贊賞,又嚴(yán)厲批評他在山下不聽師命。
最后責(zé)令他盡快把一切告知越無盡,理由很簡單,越無盡現(xiàn)在誰都不信,誰也不愿見,除了他。
至于如何對待越無盡,要等葉若出關(guān)之后才能定奪。
看到這里,成易冷笑了起來,葉若能不能出關(guān)還是個問題。
他站了起來,匆匆走草廬,關(guān)上門,不久后,里面?zhèn)鱽磔p微的呼嚕聲。
洛天宗,邱道峰,地底陣法。
巨大的陣法亮起紅色光芒,四條由陣法之力凝成的黑色鐵鏈正縛住盤膝在陣法中央的葉若,鐵鏈不斷蠕動,如四條黑色長蛇纏繞在她身上一般,
此刻葉若面如蒼紙,緊鎖眉頭,似受到很大的痛苦。
忽然間她睜開緊閉的雙眼,看向山體通道。
黑暗中,蕭昇的身影從通道中走來。
葉若淡淡的道:“你成功了?”
蕭昇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是的,多虧了你的好師姐在關(guān)鍵時刻給我作證,否則洛天這些老鬼不會如此輕易相信”
葉若低頭沉默片刻,道:“無盡...他怎么樣?”
蕭昇道:“他在落霞峰,現(xiàn)在很好,不過接下來就不知道了”
葉若嘴角泛出一絲笑容,在這個時候還能聽到兒子的消息,對她來說是一種心靈上的慰藉。
蕭昇的笑容從臉上消失,道:“你現(xiàn)在還不肯交出洛西訣嗎?你莫非真以為靜怡能夠保得住他?”
葉若反問道:“蕭遠(yuǎn)征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欺師滅祖之人,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聽到‘蕭遠(yuǎn)征’三個字,蕭昇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他一掌拍在上體通道上,掌中有靈力傳出,沒入山體之中。
旋即陣法紅光大盛,鎖住葉若的鐵鏈發(fā)出鏗鏘之音,蠕動的速度比之前快上兩倍,鐵鏈在葉若身上每走一毫,都會帶走她身上的一絲靈力。
在這種痛苦痛苦之下,葉若緊扣牙關(guān),眉頭緊鎖,一顆顆豆粒大得汗水從額頭上滾落,臉上不時閃過一道紅光,那是體內(nèi)的烈火之毒正在侵蝕她的身體。
蕭昇見此笑道:“還有九天的時間,我陪你慢慢玩,到時候我會把越無盡帶到你的面前,讓你親眼看著他的血一滴一滴流盡而死,哈哈哈哈”
他轉(zhuǎn)身出去,山洞中回蕩著他的笑聲。
…………
成易不知睡了多久,抬頭看向破窗外,陽光已經(jīng)從睡前的下午變成了現(xiàn)在的上午。
他撓了撓有些發(fā)癢的頭皮,帶著惺忪的睡連起身。
洗漱整頓一番之后,開門出去,他要去落霞峰,找越無盡,把事情一點一滴的告訴對方。
成易真不明白靜怡師太是怎么干活的,連一個小小的越無盡都搞定不了,還要他親力親為,心想著這些師長是越來越不行了。
“哎,要是宗內(nèi)多一些像我這樣的聰明人,恐怕也不至于成今天這樣”他一邊夸自己,一邊抱怨著下山。
快到山底的時候,一股殺氣從左右方襲來,他有些慵懶的姿態(tài)立刻如狡兔一般,連連跳躍之后躲開偷襲,與來襲者拉開身距。
抬頭看去,來人手持長劍,帥氣十足,同時也是怒氣十足,成易吼道:“柳子昂,你瘋了”
剛才那股殺意他沒感覺錯,柳子昂真的是有殺他的意圖。
柳子昂長劍一指喝到:“瘋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手中龍脊一挺,帶著凌厲的劍氣再度襲來。
成易吃過這把劍的苦,心念一動,手中赤陽在手,迎擊而上。
‘叮叮?!L劍擊之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不時帶有火花四濺。
交手了四五招之后,成易漸漸感覺吃力,柳子昂出劍角度極其詭異,一劍襲來,看似攻他面門,下一瞬就到了他的雙膝,看似擊他心口,下一瞬一劍化為兩劍,攻他咽喉和下腰。
而且從對方出劍的速度和力量來看,柳子昂修為已經(jīng)突破了入靈境五層,進入六層,并且對身上靈力的控制已經(jīng)到了一種熟練的程度。
短短半個月能,不僅養(yǎng)好了傷,修為更上一層,連靈力的控制都有了很大的進步,更是學(xué)會了這種詭異的劍法,除了變態(tài),成易不知該說什么。
要是之前他有這樣的實力,不用龍脊成易也照敗無疑。
面對柳子昂的猛攻,成易腳踩梅花,步踏七星,玄星術(shù)已經(jīng)開啟,同時一顆培元丹丟入口中,身上的氣息開始攀升,轉(zhuǎn)眼停留在入靈境六層。
修為得到提升,成易漸漸從柳子昂劍網(wǎng)中解脫出來,再遞出一劍反攻,長劍攻時,手腕一抖,劍刃靈活起來,宛如靈蛇一般攻向柳子昂丹田。
他沒學(xué)過劍法,出劍全憑意識。
對面成易的這一劍,柳子昂也不敢硬接,當(dāng)下倒退梳數(shù)步,避開來襲。
成易也同樣后撤,朗聲問道:“柳子昂,你突然襲擊我,到底是為什么?”
柳子昂怒道:“為什么?你陷害伍子峰,讓他成為欺師滅祖之人,你還問我為什么”
成易一愣,不曾想柳子昂居然知道了這事,說道:“放屁,那是我誣陷他嗎?是蕭昇指認(rèn)的他,最后靜怡師叔親自拍的板,你憑什么說伍子峰是被誣陷的?”
柳子昂氣得臉都紅了,吼道:“你們說謊,伍子芳就要上山修行,伍子峰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你們不是誣陷是什么?”
“伍子芳?”成易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卻想不起來,不過從柳子昂剛才說的話加上這個名字不難判斷。
“你說的這個伍子芳是伍子峰的妹妹?她準(zhǔn)備要上山了?”
柳子昂冷笑道:“若換做是你,你妹妹準(zhǔn)備上洛天來修行,你還會不會做出欺師滅祖的事來”
成易大喜,他收起長劍,奔到柳子昂近前,問道:“伍子芳上山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子昂后退一步,防御著成易,見他一臉急切,似乎真心想要知道,沉吟了半會后道:“伍子芳傳訊問我伍子峰的消息時我才知道的”
成易又道:“那宗門師長之不知道這件事?”
柳子昂道:“這個我不清楚,畢竟下山收弟子之事都是有百靈閣的游海湖游長老管理,他一定知道”
成易開始低頭思考起來。
伍子芳的事情絕對是一個意外,是蕭昇想不到的意外,也是他全盤計劃的一個缺口,有了這個缺口就能擊破他那個固若金湯的謊言。
既然伍子峰不是欺師滅祖,那么,這一切都只有可能是蕭昇所為。
可惜現(xiàn)在這個理由還不足夠讓宗門那些老頑固信服。
雖然不知道蕭昇是用什么手段欺騙靜怡的,但是有一點,見到葉若之后,謎團將會解開,蕭昇的罪行將無從逃遁。
在這一瞬間,成易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就是越無盡的血脈天賦。
或許這件事靜怡師太到現(xiàn)在都還蒙在鼓里,否則她絕不會說越無盡在落霞峰,因為那可是一個血烈國的王族啊,就像是一顆高懸天際的隕石。
這顆隕石落下,整個洛天宗將會被毀滅。
用這個秘密換取一次見葉若的機會可不可以?
如果不可以,那成易只能以身犯險了。
柳子昂看著成易在那里發(fā)呆,手中長劍不知道是不是該刺下去,刺下去嘛,不好,不刺嘛,又顯得有些慫,特別尷尬。
成易好半晌后,忽然笑道:“伍子峰沒收錯你這個小弟,不過若你想為伍子峰正名,就不要把伍子芳的事說出來,也不要向人提起你來找過我,吳柳煙都不可以,記住了”
成易拋話之后匆匆離去,留下柳子昂一臉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