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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來種田

第050章 將盡

兵荒馬亂來種田 天工杳杳 3042 2020-01-01 15:15:32

  昨夜風(fēng)雨交加,到今天清晨卻一絲兒雨也沒有。

  夜里是婁家兄弟在麥場看守,柳全亦早起了便趕去查看。

  他們昨天遮掩及時,只有椿家的一個麥垛被風(fēng)掀了席蓋,淋垮吹散了一小堆麥子。

  麥垛又被婁家兄弟連夜冒了大雨重新遮蓋,濕肯定濕了點,還有些吹散的麥草飛落到場邊別家豆田里,須得撿拾回來。

  和椿家兄弟忙著叉麥秸的柳全,一眼便見著蒯家父子倆。

  蒯叔穿了木屐扛著叉,正從田埂爛泥中踩過來,倒看不出有甚。

  蔫頭耷腦跟在后頭的辛郎,面色卻很有些恓惶。

  柳全便知那坡上的麥田恐不太好。

  幾家人今日皆一早便來得齊整,椿娘還背著蔫搭搭的孩子。

  沒一會兒婁叔也從那頭順著小路過來。

  “下便下了,這雨一下,總有兩三日晴好?!眾浼野⑹逡粊肀銓ω崾宓?,原來他也剛?cè)チ素峒业乩锊榭础?p>  “待今日地稍干時,便去收回來,向場間攤開些兒,翻曬一曬。費著些力,倒不甚打緊?!?p>  “淋便淋了,”蒯老爹搖頭,“先將恁家麥地收完,不是三郎相幫著俺,雀鳥也不知吃去多少糧食,那還怕這點雨哩!”

  商量已定,只等太陽再把麥地曬干一些,他們今天照舊收割婁家的麥子。

  柳奕只覺今日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兒,不管自家有沒有受損失,總感憋悶。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所以農(nóng)人滿視天為上,詛咒發(fā)誓皆稱上耶,轉(zhuǎn)言便是老天爺、天老爺。

  這老天爺說雨則雨道晴便晴,半點不由人。農(nóng)夫們無從怨懟,只能心生敬畏,卻總也有著一絲不甘。

  “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不亦樂乎?”有老爺爺云,“其樂無窮!”

  今天的太陽出來得極痛快,天色比昨日更加晴朗,婁家跟椿家兄弟分頭挑來些柴灰和陳年的麥秸,朝麥場地上來回鋪了再掃凈。

  椿家的垛子已然吹散,他們便決定今天割麥的同時,就將麥垛叉開來鋪曬。

  反正麥子濕漉漉的也不太好收割,總要等上一等。

  漢子滿一叉接著一叉輪流接力搬運麥草,婦人滿則相幫著把麥子均勻地鋪到整片場地上。

  “噫——昨夜恁雨,嘩啦啦大水朝下潑瀽?!眾淇眿D一頭叉著麥,一頭向柳氏道,“俺聽那風(fēng)聲,婦人號哭似哩,便睡不著?!?p>  “恁這膽也忒大!”婁家大兒媳則笑道,“俺這娣婦向?qū)Π痴f,下雨時雨娘布雨,風(fēng)伯拿了箕在云頭煽風(fēng),一忽兒便將那雨吹將下來?!?p>  婁仲媳婦又轉(zhuǎn)向柳氏道,“倘再遇著打雷,伊便一驚一乍,找瓠瓢哩!”

  “打雷,為甚要找瓠瓢?”柳奕問婁仲媳婦。

  “躲在葫蘆下免遭雷劈耶!”婁家長婦掩了口一陣哈哈大笑。

  一旁的椿芽兒也噗嗤一聲笑了。

  柳奕不失禮貌地綻開一臉傻笑。

  “俺娘常言說,天爺有大兒長媳是風(fēng)伯雨娘,還有二兒二媳是雷公電娘?!币娝恍诺臉幼?,婁奎媳婦正色對柳奕道,“打雷時,小娃兒速速躲在瓠瓢下,神仙滿便不來抓你……”

  柳奕只覺這年輕婦人挺可愛,又不好向大嬸子解釋‘風(fēng)云電雨都是自然現(xiàn)象’,只能繼續(xù)傻笑。

  “恁向也說雷公電師是兄弟,怎生又成夫妻哩?”婁仲媳婦則迅速來拆她妯娌的臺。

  婁三嬸眨眨眼,一口咬定,“原是夫妻,不是兄弟。”

  婦人滿便在婁家妯娌認(rèn)真的追溯討論中,將椿家的半個麥垛鋪滿了場地。

  等太陽熱烘烘地烤起來,麥草還得翻身,柳氏和椿氏已去了地里給割麥的男人滿幫忙。

  婁家妯娌對于天上那位神仙的性別還沒有定論,便繼續(xù)留下翻動麥草。

  昨夜下過雨的田地里熱如蒸籠,農(nóng)人滿等了些時候,太陽一暴曬,地面終于不那么濕。

  田間的麥子雖還帶些水汽,正曬起來倒干得很快。

  其余眾人抓緊時間繼續(xù)割麥。

  這一天,婁家兄弟又在夜里月亮升起時趕了工,才終于將二十畝麥地徹底收完。

  之后的兩天,他們又轉(zhuǎn)戰(zhàn)到蒯家的半山坡。

  與椿家緩緩連著平地的一半坡地不同,蒯家這麥田,卻真正的在小山坳里,也是相對離麥場最遠(yuǎn)的一片。

  經(jīng)過風(fēng)雨,地上已零零落落掉了不少糧食。

  不過“互助組”花了兩天工夫,將這七畝多近八畝地麥子盡可能地收割并送至山下麥場,還把割過的麥地來回?fù)焓傲巳椤?p>  損失多少有一點,沉悶了幾天的蒯辛郎也覺可以接受,才又展開眉頭。

  為著那被風(fēng)吹雨淋下不少的麥粒,柳奕和椿芽兒拾麥?zhǔn)暗猛π量?,蒯翁便要她們將最后一天撿的麥粒帶回家,兩個姑娘卻都推辭了。

  “待阿翁熬了麥芽,給恁帶回家里嘗嘗?!必岚⑽绦Σ[瞇的,眼角兩條褶子也皺得厲害。

  其間,柳奕又見到一回駝背老太。

  她們這麥場和村里其他人家的麥場之間離得挺遠(yuǎn),想不看見這老婦都很困難。

  柳奕發(fā)現(xiàn)她不僅到處撿落穗,還會趁著大人沒注意時,從麥場間朝外扒扯去帶穗的麥秸。

  這就純粹當(dāng)她是空氣了。

  即便柳奕站到她對面,僂媼也似沒見著一般,徑自偷著椿家的麥子。

  直到又來了婦人們,她才踽踽轉(zhuǎn)回旁邊的豆地里,繼續(xù)撿拾東西去了。

  柳奕不便聲張,卻在心里將她大大地鄙視一番。

  為老不尊、倚老賣老、裝聾作啞……不是她刻薄,實在這老太幾次遇見都是一副風(fēng)吹快倒的模樣,偷著別人家的東西,卻實在利索得很。

  看來那佝僂的身體,絲毫也不影響她的行動呢!

  這些天來將所有人的辛苦都看在眼里,柳奕不太能接受這種明偷暗搶還變相欺負(fù)孩子的行為。

  可,不罷了還能怎樣?她也做不出與這老太太撕扯的事,萬一人再倒下了,她家沒有東西可賠償?shù)哪亍?p>  鋪在場里的麥子晨出暮收,經(jīng)過兩三天的攤晾,已被婦人滿用叉耙挑來覆去地翻曬得透透的。

  椿升兄弟倆便搬正石碾,將其壓在厚厚的麥草上來回地拉動。

  兩個年輕的農(nóng)夫輪番著,一趟一趟像牛拉磨似地碾壓麥草。

  其他人則以一種木質(zhì)的工具朝麥秸上敲打,柳全說這喚作打連枷,目的也與碾麥?zhǔn)且粯?,既將麥粒從秸稈上分離下來。

  經(jīng)過暴曬的麥草,連麥芒都曬脆,麥粒更容易從穗子間掉落。

  農(nóng)人滿在這飛塵漫天的麥場里,似搖動著機(jī)械手臂一般,將長長的木桿揚(yáng)起揮落,活動的連枷便轉(zhuǎn)了圈擊打在厚厚的麥草毯子上,蓬啪的聲響此起彼伏。

  比前些時日更加灼熱的太陽,讓人又愛又恨。

  沒有這陽光,就沒有萬物生長,農(nóng)人們需要它催熟糧食,又要趁著這燥熱將麥粒干燥。

  不過太陽越大,也越讓人揮汗如雨,更容易勞累疲乏。

  風(fēng)雨交加的時候恨不能它立馬就放晴,烈日一曬起來又能叫人脫下一層皮……可柳奕還是希望它接著晴下去。

  于是直到打場完畢,白蕓里也果然沒再下一滴雨。

  這么多天的麥?zhǔn)障聛恚粌H柳全曬黑了一圈,顯得更加精練,芳娘和柳奕也一眼看去又黑又瘦。

  加之一揚(yáng)場便塵土飛揚(yáng),他們這群人,現(xiàn)時里個個都一副灰頭土臉模樣。

  農(nóng)夫滿從早到晚地用碾滾壓、以連枷敲打脫粒、再借助風(fēng)力揚(yáng)場……終于得到了一捧捧金黃帶殼的麥粒。

  她家麥?zhǔn)盏淖詈笠惶欤鹊奖娙硕甲吡酥蟛庞描F皮斗的小推車將最后一趟麥子運回家。

  也算滿足了她家阿爹的一樁心愿。

  “這小車就是好用啊——”柳全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柳奕粗略算了算,這十余日下來,除當(dāng)中趁晚間略搓洗了兩回衣服,她攏共就換過三次衣裳,洗過兩次頭、一次澡。

  ……真真兒對得起身上的虱子。

  “阿娘——”躺在鋪了厚厚一層新鮮麥草的地席上,柳奕又累又乏,全身都像散了骨頭似的。

  “說。”芳娘也閉眼躺著,想到暫時存放在地窖里的糧食,聞著干燥麥秸的灰塵味兒,心里無比的踏實。

  “……我想吃肉。”柳奕覺著挺煎熬的,雖然她今天晚飯確實吃飽了主食。

  “睡覺?!狈寄锊[著眼睛,“明天還得整地曬麥子吶?!?p>  “俺記著,那里有火腿腸?!绷辶艘痪渥臁?p>  黑燈瞎火的屋子里,三雙眼睛睜開了兩雙。

  且黑得熠熠生輝。

  ……片刻之后,海螺煙灰缸的空間里,柳奕跟她爹搶起了油滋滋的煎火腿腸。

  “少吃點,”芳娘從旁無奈勸說道,“當(dāng)心拉肚子——”

  “拉就拉?!绷葷M不在意,蹲在地上吃著油煎過的火腿腸夾饅頭片。

  “……拉了還挺可惜的?!绷盅a(bǔ)充了一句。

  “爹?”柳奕對著眼前的空地,忽然回味過一件事來。

  “甚?”柳全含糊著答應(yīng)。

  “這種子咋還不發(fā)芽???”她一邊嚼著火腿腸,一邊算時間。

  “是耶!”芳娘停下了鍋鏟,“這恐也不止十天了罷?”

  眼看著大靖朝的五月將盡,她家的桑樹,咋還沒發(fā)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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