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氣沉沉的大殿內(nèi),垂幃搖曳,香煙繚繞,環(huán)繞殿中的十?dāng)?shù)枝宮燈靜靜焚燒,幽光映照。
“國師安在?”帝王未見,其聲先至。
“王上。”一個白頭宦官顫巍巍捧出一只敞開的木匣,匣中空空。
時至亞歲①,郊禮畢了還朝,身著玄色袞服的王上面色緋紅,吁吁微喘。
宦官膝行至前,將一只裹了水火漆的空匣高舉過頂,跪稟,“國師已駕鶴仙游?!?p> “我?guī)熡泻窝赃z孤?”不去看那個空空的木匣,王上問道。
宦官瑟瑟跪地,答曰:“春秋數(shù)十載,王將行矣,待吾折柳以送?!?p> “噫!”王上將那只空匣子拿了起來,這外黑內(nèi)紅的漆具看著有幾分眼熟,細一瞧時,卻是再普通不過的木器。
嗵地一聲,王上將那東西拋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老宦官連滾帶爬,接過了小太監(jiān)撿回來拱手逞上的“木匣”,他也不明白,國師為何要給王上留下一只用舊的木斗。
對,那就是收稅征糧時官用的量器,即使庶民農(nóng)夫也家家可能用它裝糧食的木斗啊!
數(shù)日之后,大靖朝頒布了新的稅田制度,轟動了朝野……
現(xiàn)代,中土某省市。
周三,正是風(fēng)和日麗的一天,一大清早,柳絲奕陪著父母去城東的農(nóng)資大廈買花肥。
本市的農(nóng)資大廈,是可以滿足轄區(qū)內(nèi)多個區(qū)縣各種農(nóng)資需求的大型綜合性批發(fā)市場。
里頭的貨品豐富種類齊全,從農(nóng)具到機械,各類款式各種型號都能訂購。
柳絲奕的老媽葛明芳,退休好幾年了,愛好廣泛,每天的時間安排得既充實又豐富,除了和一群阿姨大媽十里八鄉(xiāng)的到處趕集逛農(nóng)貿(mào)市場外,還愛打牌、追電視劇,也喜歡烹飪和跳廣場舞。
而她家老爸柳樹全,剛剛退休不久,正在適應(yīng)期。
當(dāng)了一輩子重機廠產(chǎn)業(yè)工人的小老頭,之前每天準時上班到點回家,按部就班了幾十年,忽然之間變得無所事事,還真不太習(xí)慣。
柳爸爸一閑下來,難免招貓逗狗的看誰都不順眼,跟誰都干仗,就連陪柳絲奕她媽買個菜,都能為了一棵小芹菜跟人家理論半天。
按照江湖人稱葛三仙兒的柳媽的說法,就像牙疼病犯了似的,渾身哪哪兒都在找不痛快。
為怕老婆笑話,好面子的柳爸爸渾身上下繃著勁兒,努力培養(yǎng)自己的興趣愛好。
看書、練字、畫國畫……折騰了好一圈,害怕日子過得越來越空虛的柳師傅,新近愛上了養(yǎng)花這樣的細致活兒。
本著老人心情舒暢,只要不跟別人不跟自己生氣愛干嘛干嘛的原則,柳絲奕和她媽當(dāng)然必須舉雙手雙腳的贊成,而且從思想到行動上充分支持。
索性今天柳絲奕休假在家,趁著全家都有空,一家三口兒開著那輛小代步車,便奔著農(nóng)資大廈去了,她得履行她一應(yīng)承包老爸種花所需全部工具材料的諾言吶。
按照葛阿姨的說法,“那農(nóng)資大廈下頭就有農(nóng)貿(mào)市場,你陪著你爸慢慢逛你們的,我逛我的,互不耽誤,我去買兩條新鮮的鱸魚,晚上回家燒魚吃?!?p> 到了農(nóng)資大廈,一家三口分頭行動。
父女二人循著標牌到花藝區(qū)買好了花肥,順帶新挑了兩盆好養(yǎng)活的文竹和鐵線蓮。
反正都是價錢不貴的小棵嫩苗,柳絲奕又不懂得養(yǎng)花,她爸也是門外漢,就聽店家介紹看個熱鬧罷了。
跟葛阿姨通過電話,柳絲奕帶著她爸,拎著花苗,坐了電梯下樓去市場碰頭。
二人剛進電梯不久,只覺一陣地動山搖……
“阿爹——”
“阿娘——”
黑暗中,柳絲奕頭昏目眩,腦子里嗡嗡轟鳴著。
她聽見了什么?
眼睛好疼!刺痛得費勁都睜不開,柳絲奕躺在冰冷的地方,怎么也動彈不了。
頃刻間紛亂的記憶讓她六神歸位。
事情大約是這樣的:
她們一家人受了什么連累,居然穿越了,柳絲奕想起來朦朧間和她“一議死生之事”的那道聲音。
“爾等螻蟻,貪戀茍且余生,吾不計破天之責(zé),愿送爾度往輪回凈世,少受數(shù)十年俗世沉淪之苦,汝等竟皆不愿?!蹦锹曇舯鶝觯o半點波瀾。
“不要!不要!我就想跟我爸媽在一起,哪怕走到天邊,我也不要和他們分開?!绷z奕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拒絕了那個什么人的“好意”。
“爾等皆如此意?”那聲音又問。
“那是,那是當(dāng)然的!”這是她爸的聲音,“明芳,我不會和你分開。反正,我決定了,你去哪我去哪?!?p> “樹全……我,我,我不該經(jīng)常數(shù)落你?!边@是葛阿姨的聲音。
聽聞得父母和她都是一樣,柳絲奕放心了,只要家人一條心,她就敢跟這個什么人討價還價。
等等,柳絲奕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個——爸,媽,這種時候互訴衷腸什么的……
你們倆是不是忘記了你們的寶貝小闊愛了?我可是你們唯一的女兒啊!
“也罷?!?p> 那個聲音沉默了。
就在柳絲奕不安地等著下文的時候,那個誰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對,也罷了半天,你不能沒有下文?。?p> 這時柳絲奕感受到了一陣巨大的推力,她一邊被颶風(fēng)般的力量吸卷著,一邊又被另一種力量猛烈撕扯著。
“三千世界,俱是幻影,茍活于斯,諸般皆苦。那有甚完滿,那有甚如意?如意,如意……濁世無常,一應(yīng)所歷恐未必如爾等所意,休言后悔,悔之晚矣——”
那聲音離她們越來越遠,漸漸飄散在呼嘯的風(fēng)聲里。
柳絲奕實在支撐不住,失去了意識。
天外,黑色巨掌一擊而下,另一道聲音凌厲笑道,“擎嶽,你用盡劫天之力,就為渡這群螻蟻偷生?可笑,可笑!我竟敗于你手!”
“元烈……”冰涼的聲音,帶了一絲溫度,戛然而止。
大靖朝,武帝,泰錫三年,五月,尹州有大星墜。
天火焚凌州府牙。
九月,上密詔南王入京,未行。
十月,大旱,上罪己以敬畏天神。
十一月,開青州牢,赦天下。
十二月,王病篤。
天工杳杳
①亞歲,冬至 種田為主,有男主,快快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