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境遷的臉色晦暗不明,景軻愣了半晌,驚覺自己是說錯話了,他窘迫地笑道。
“剛剛這丫頭給了我一道青菜,我借花獻佛送與你?!本拜V趕緊討好。
誰知白境遷臉色更黑了,不過轉(zhuǎn)瞬他臉色就恢復如常:“你被圣上派到登州做知州,登州太亂,怕是不容易?!?p> 景軻談了一口氣:“總該有人來做這個替死鬼?!?p> 白境遷給他倒了杯茶:“國脈前途,總有無限忠骨,景兄,此去萬事小心,多加保重。”
他說的有些感慨,景軻亦有些感動,他與白境遷萍水相逢,差不多的年紀,唯有白境遷懂他所想。
“適才你家丫頭說她能種出更好的南方稻,如真如此,民族之幸。”景軻嘆了一句。
白境遷微微一愣,隨即展顏。
景軻要趕路,只能住上一晚,他本想去白家拜訪,無奈時間不夠只能作罷。
第二天一早,白境遷就送景軻出門,兩人拜別之后,白境遷怔忪地看著酒樓門口的橫聯(lián),那幾個字不算好看,只能稱得上工整,筆法柳秀,一看就知道出自女子之手。
他愣了愣,忽然想起許亦初寫的那個食盒,上面雖然是可以模仿的玉門花海體,但是整個筆法和橫聯(lián)一模一樣。
他輕輕勾出一抹笑起來,也沒有再進入酒樓,而且徑直回了家。
許亦初等他走了,才幽幽從里面出來,看著外面白境遷的身影漸行漸遠,竟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用力搖搖頭,將白境遷甩出自己的腦海。
“李掌柜,眼瞧著狀元糕的生意越來越好,我想把你隔壁的鋪子租下來,賣些糕點?!痹S亦初找李掌柜還有正事,看著李掌柜在柜臺對賬,直接道。
李掌柜一頓,從賬本里抬起頭。
“這不過是一時的氣象,做不長久的。你若有心做生意,還不如收廢鐵?!崩钫乒裾\摯地建議。
許亦初白了他一眼,然后悠然道:“我聽說你后廚有一位正是徽派的掌勺,徽派糕點極具特色,他在你后廚做粗活,實在是可惜了?!?p> 李掌柜愣了半晌,隨即笑起來:“我琢磨半天,你橫豎還是打著我的主意。這我又要出廚子,又讓你開在我旁邊,我圖什么?”
“當然是圖錢了!”許亦初說的理所當然,“掌柜的,你也瞧見了,我與新科榜眼可是交情極好,你對我好一點,我日后若是發(fā)達了,也少不了你的好處?!?p> 李掌柜抿笑,決定不再理會許亦初。
許亦初看他樣子努努嘴,也不煩他,自己去外面看鋪子去了。
李家酒樓旁邊原是個賣湯圓的,并不算大,但因為酒樓也會供一些早點,倒讓賣湯圓的有些無路可走,只好貼了告示要租出去。
許亦初里外看了一圈,都很是滿意。
她這件事已經(jīng)打量很久了,從她開始賣紅棗糕開始,就準備著自己開一家鋪子,后來混熟了之后又知道酒樓后廚居然有一位點心界的大師,這個念頭就跟春筍一樣,一個勁往外冒。
借著科考的熱度,她的狀元糕應當還會賣一段時間,等過了這段時間,就可以上些新派的點心。
不過,李掌柜不同意。
她盤算了一下,租下這鋪子每年都要半兩,加上裝修人工,每年起碼要花出去二兩銀子,這筆款對現(xiàn)在身上只有十文錢的許亦初是筆巨款。
而且,她還欠了李掌柜一兩銀子呢!
還沒有等她再轉(zhuǎn)幾圈,店小二就樂顛顛過來恭喜許亦初當掌柜的了,許亦初一頭霧水,跟著店小二回了酒樓。
“呀,是我們小掌柜的回來了。”李掌柜端起一抹殷勤的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許亦初心中暗道,不過還有有些疑惑:“怎么回事?”
李掌柜看她的眼神都幾分熾熱:“丫頭啊,剛剛旁邊鋪子的人送了來租賃書,我看過了,價格也實惠,就做主給你租下來了?!?p> “多少錢?”
“不多不多,一兩銀子一年?!崩钫乒襁€是笑瞇瞇的。
這、叫、不、多?!
許亦初覺得李掌柜傻了。
“你為啥要幫我?”許亦初問出心中的疑惑。
李掌柜臉色一變,隨即還是那副膩人的笑。“不是你?誰在幫我?”許亦初雙眼一瞇,看上去就要發(fā)怒。
李掌柜知道她心眼多,趕緊笑道:“是白家老二?!?p> 說著一溜煙跑了。
留下許亦初一個人十分無力,猛然就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她有些頹然地坐在凳子上,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這下,還欠了他人情了。
?。≒S:其實現(xiàn)在的許亦初對老白是有點自卑的,總覺得自己老牛吃嫩草,還沒有人家混得好……)
甫一坐下,就看到桌上一封信,左手還擱了一朵迎春花。
上面端端正正寫著許亦初的名字。
她心頭一跳,拿了過來。
許是用的墨不同,信打開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她一眼就看到結尾,躺著“境遷”兩個字,是白境遷給她留的信。
許亦初,我知你心內(nèi)抱負,不曾囿于田野,你的狀元糕很好吃,我托了李掌柜租了旁邊的鋪子,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問過景兄若是種出南方稻如何,你該來問問我。
我定會告訴你,種很多地,賺很多錢,養(yǎng)很多人,偷很多閑。
寥寥幾句,許亦初卻看了很久,尤其是最后一句,原來白境遷是這么想的,他和自己一般,都是俗人而已。
若是濟世救人,當然更好。
但若是做不到,她只愿自己開開心心。
她小心將這張紙折起來,又小心裝進信封,將那朵迎春花夾在書里,連同這封信一道放進了自己的小抽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