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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夜前夜

前夜

歸夜前夜 瞳言tonnie 17712 2019-11-28 21:43:46

    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四面窗明幾凈,干凈整潔,不遠處的墻上還掛著一幅字畫,上面寫了一個悟字。

  想來天界也就是這樣吧。

  我閉著眼睛享受這一刻的寧靜祥和,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打斷了我的平靜。

  “哎呀,戌哥兒,你可算醒過來了,你可擔心死我和師傅了!”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炸響,我仔細一聽,這不正是我臨死之前聽到的聲音嗎?這聲音現(xiàn)在聽著咋那么像狗蛋的聲音,莫不是天界這種地方也有狗蛋一般人物的存在?!

  “咦,戌哥兒你咋不回話?難道還沒好?!不對呀!我?guī)煾档尼t(yī)術(shù)可是十分了得,藥到病除,向來說人子時醒,人絕對不會超過子時一刻呀!”

  那人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到床榻邊,抓住了我的手腕。

  “狗蛋,你干什么?!怎么動手動腳的?!”

  他的手指一碰到我的皮膚,我的手閃電般地縮了回來,睜眼間,眼前是明晃晃的道袍,那一臉熟悉的騙子樣,可不是南宮狗蛋。

  “哎呀,戌哥兒,你嚇死我了!一個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跟詐尸一樣的人冷不丁地動一下,真心讓人受不了。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是好的差不多了,我?guī)煾档尼t(yī)術(shù)果然不是吹的!怎么樣?身體哪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狗蛋看我醒了,臉上笑得像一朵花,拿起一方濕了水的帕子,抓住我的手就要給我擦手。

  “哎!哎!哎!好好的!不要動手動腳!”

  我趕忙把我的手抽出來。

  “你看你!大男人的有什么好害羞的!來來,我?guī)湍悴?!?p>  說完話,他又要抓我的手,我無法,只得將手藏在被子底下。

  “好了,好了,不擦了,我且問你,我是怎么到這個地方的?我現(xiàn)在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哈哈,你還以為你小子死了?!我?guī)煾刀歼€沒答應(yīng),你能隨便死嗎?!嘿嘿,還問怎么到這里的?那肯定是我?guī)煾涤昧怂峭ㄌ於莸氐谋臼掳涯憔然貋淼膯h!哎呀,你就不要再犟了,手給我,我?guī)湍悴粒蝗贿@樣不衛(wèi)生你知道嗎?!”

  眼看他又要抓我背后的手,我抓緊反抗,聽得門又吱呀一響,玄牝走了進來。

  “狗蛋,他不想擦,你就別擦了吧,你下去準備些清淡的粥食,我問他幾句話?!?p>  狗蛋他果然還是最聽自家?guī)煾档脑?,玄牝說完,他就匆匆趕去做飯了。

  玄牝他坐到了我的床邊,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我要是早點能察覺到你在那,也不會讓你受這么多苦!”

  “話說這兩天我進山里,你去干什么了?你查那個陰陽師查出些頭緒沒?現(xiàn)在村里人都懷疑我是那害死人的陰陽師,可是你是知道我的,我哪有這么大的本事,我要是真這么有本事話,我還呆在這窮鄉(xiāng)僻壤做什么?!”

  許是覺得玄牝這個人比較安全,我一股腦將這兩天心里的痛苦全吐給了他。

  玄牝盯著我半天沒有吭聲,我被他盯著看的有點毛,覺得還是可能自己有點太隨便了,剛想張口說些什么來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結(jié)果他先張了口。

  “你怎么跟個女人一樣?!”

  他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你,你懂女人?!”

  許是意識到自己是一個道士,是不應(yīng)該與女子打交道的,玄牝聽完我的話,紅著臉不吭聲了。

  噫,這不想,隨便說了幾句話,居然還可以誆出這么大的一個八卦!我心想。

  就在我心里天人交戰(zhàn),要不要再問問他到底是何方女子時,玄牝忍不住先發(fā)了聲。

  “對了,不是說好調(diào)查陰陽師的事情嗎?你怎么突然把自己整的那么狼狽,居然被人放了血,綁在一堆蠱尸中間。”

  他問完,我深深嘆了一口氣,花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才給他講清楚我這段時間的遭遇,他聽到一半,忽然覺得很詫異,但是又不好中途打攪我,于是皺著眉頭聽完了所有的故事。

  “照你所說,你被困在那幻境里,過了大半年左右,可是明明距離上次你我見面,不過才是三五天的時間呀!”

  看我講說完整個故事,疲憊的靠在了床邊上休息,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將自己的疑惑講給我聽。

  “什么?才三五日?!你誆我吧,我在那幻境里,明明呆了那么長時間!”

  “我這有什么好誆你的,你不信可以問問狗蛋啊,你若是還信不過狗蛋,你大可以去問這方圓百里所有的人家,看看到底過了幾日!”

  一一去問方圓百里所有人家這種事,現(xiàn)在的我,斷然是做不到的。玄牝這人,從不說謊話,盡管覺得不可思議,但我心底本來都已經(jīng)相信了他,只是一時不能接受而已。

  “對了,那個害人的陰陽師,你查的有下落了嗎?!”

  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糾葛,被冤枉的我,還是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有些頭緒,但我不知道算不算多,我查了查縣志,發(fā)現(xiàn)你們村好像每隔100年左右,都會發(fā)生一些怪事,而且,怪事發(fā)生之后,好像總會有個人,憑空冒出來,可以幫你們解決所有問題。具體情形就跟之前我們在恩人碑上了解的那個人的故事差不多……”

  我眼看他就要展開講一些細節(jié),一想到自己才離開不到三五天,心里對娃娃的擔憂又冒上來,或許自己現(xiàn)在還有辦法可以回去救她,頓時就沒那個耐心再去聽他想講細節(jié)了。

  “哦,那你的大概意思就是說,傷害我們村的人,很有可能是團伙作案,而且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們好像對我們村里很執(zhí)著,祖祖輩輩,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害一次我們?!”

  “你說的,不失為一種可能!不過我個人更偏向于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幾百年里,與你們村的異狀有聯(lián)系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人。因為若是一個家族的話,一群人做一件事的時間周期很少能這么的穩(wěn)定,而且一個能長久以來為一個目的而共同努力并且不曾衰敗的家族在這世上絕無僅有。我查了不少資料,周邊鄰縣,并沒有發(fā)現(xiàn)類似的情況。所以說他之所以選擇你們村,一定是你們對他而言有特殊性,讓他不得不100年往返一次!”

  聽完玄牝的話,我們兩個人都沉默了。

  場子冷了很久,我才想起來問了一下他村里人到底怎么樣了。

  剛巧狗蛋的飯也剛剛做好,他端著一碗粥幾個小菜過來,看著我吃下,玄牝才幽幽地告訴我,他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蠱尸已經(jīng)將剩下的村民團團圍了起來,那些村里人估計沒救了。

  雖說我對這一村的人,并沒有多大的好感,但是一下子聽到這樣子的消息,我心里也不由一陣酸楚。

  “對了,玄牝,你見過我娘沒,我娘失蹤了!”

  “這幾日我都忙著去四處查資料,你娘是沒見過的。不過既然我們算朋友,我會幫你私下留意一些,若是有消息了,我一定第一時間聯(lián)系你!”

  玄牝他這人果然是一個兩肋插刀的,我看著他,眼里有說不出的感動。

  吃完粥,發(fā)了一身汗,忽然覺得身體大好了,眼下形式比較復雜,我辭別了玄牝,朝著青崀山深處奔去。

  現(xiàn)在時節(jié)已到初冬,四面皆是清寒,我匆匆走在青崀山的山林間,腳下是厚厚的枯葉,頭頂是光禿禿的樹干,太陽的力道根本曬不到這里,越發(fā)使得四周陰郁寒冷。

  我被凍得渾身發(fā)抖,但是卻不敢停下腳步,生怕遲一步,可能就再也見不著娃娃了。

  許是心里著急,我竟沒有注意到,今日的青崀山居然如此寂靜。

  日后很久里一段時間,想起今日,我都覺得,若是我當初,能夠稍微警惕一些,以后的路,會不會更加好走些?

  四周空氣漸漸有些凝滯,我沒有一絲自覺的往前奔走。

  不遠處的角落里,枯葉上都泛起了冰花。我冷得打了一個哆嗦,不敢耽擱時間,繼續(xù)往前走。

  眼前是一段陡峭的山路,我扶著懸崖緩慢往前走,滿是青苔的山崖十分濕滑,我一點都不敢馬虎,因為很可能一個閃神,就足以讓我墜入萬丈懸崖。

  專注于腳下崎嶇山路的我當然也沒有注意到,我的身后,跟著一個黑影,它拖著腳步,從樹林深處悄無聲息地朝我奔來,速度很快。

  眼看還有一小步就可以走到寬闊處了,我忽然感覺身后被人拉了一把。我一個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一個烏黑高大的身影在我身邊站著,它渾身上下像流淌著的泥漿,距離我的臉不到一尺的地方,是兩個空洞,勉強可以看做是它的眼睛。

  “?。。。?!”

  眼前的這個怪物太過駭人,我一聲尖叫,嚇得松手從懸崖邊上摔了下去。

  還沒等到我跌到谷底,我一個回頭,竟發(fā)現(xiàn)那怪物也跟著跳了下來!那怪物從胸腔處竄出兩個觸手,纏上了我的腰,拉著我鉆進了它的肚子。

  四面的空氣腐臭潮濕,空間又是逼仄,就在我覺得自己要被這怪物悶死的那一刻,眼前閃過一道金光,頓時感覺四周有新鮮的空氣涌入了!

  還沒有等我喘息超過一刻,那粘乎乎的濁臭的空氣,又將我包圍,窒息的感覺,再度涌上來,我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的生疼。

  我被這一來一往折騰的丟掉了半條命,眼前泥漿一樣的怪物身體被金光劈開又合上,光與暗重復交替,神智混沌間,我認出了那反復出現(xiàn)的金光,是娃娃身上的金鞭,我想這可能是我唯一能強迫自己吊住精神,折騰到這會兒還沒暈過去的原因。

  之后的一段時間,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折騰的撐不住的時候,眼前再沒有看到熟悉的金光,反倒過了好一陣子,我才接觸到了新鮮空氣,不過這次跟之前不一樣,之前是靠外力強行灌入的,這次是怪物將我拖出了它的身體。

  我被扔到了一片沙地上,背上撞上了好幾塊石頭,那怪物好像很虛弱,將我扔出來之后,半蹲在地上喘了好久,我想要逃跑,可是背上被撞到的地方,疼的我爬不起來。

  我環(huán)顧四周,想要找個藏身的地方,居然發(fā)現(xiàn),這里就是我將那十一個人帶走的山洞,眼前發(fā)黑的湖水,透著徹骨的寒意,那烏漆嘛黑的怪物與四周的環(huán)境渾然一體,如果不是我一直盯著它,若隱匿在四周,很難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

  四周的湖面,開始一點點泛上冰花,這熟悉的場景讓我突然想起那日在河畔涼亭,我睡夢里遇到的那個怪物。

  想起那日,若不是有娃娃相救,我很難脫身,現(xiàn)在,我不知道娃娃是否找到了這里,看眼下這情況,她應(yīng)該是在救我的途中,被這怪物甩掉了,我不知道娃娃離我多遠,若沒有她相助,我此刻兇多吉少。

  不知道是因為傷得太重還是怎么的,這怪物趴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我覺得此時是個機會,想要起身溜走,忽見得它渾身上下像是太陽底下的雪人一般,融化了開來,不肖一刻化得只余了一個半人高的沙堆。

  “阿……阿戌……阿,阿戌……救命,救命阿戌……救……救我……”

  在這空蕩蕩的山洞里面,一陣氣若游絲的聲音從四面?zhèn)鱽?,著實嚇了我一跳,這眼下到底是何情形?到底是誰在呼喊?它怎么還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敢隨意答應(yīng),伏低身子,警惕的看著四面,慢悠悠的想要逃跑。四周光線昏暗看不清腳下的路,不知怎的,一只腳就踩到了一些黏膩的東西,那惡心的觸感還沒有消失,就有冰冷的東西順著我的腳腕攀了上來,將我朝一個方向拽去。

  后背原有的傷這下在地上反復摩擦后又加重了不少,疼得我呲牙咧嘴,顧不上叫喊,我就被拉到了那堆泥堆中間。

  我看到泥堆中,藏著一雙眼睛。

  “?。。?!”

  我起身想要逃,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上下被控制住,動不了身。

  意識混沌,眼神游離,半夢半醒之間,我看到青崀山上,一堆樹叢后,看著譚涂劉奇兩個人在火堆邊邊吃肉邊說話。

  畫面跳轉(zhuǎn),我看到,他們二人合力在追捕娃娃,他們給娃娃下了套,讓娃娃腳腕受了傷,可惜他們沒想到娃娃武力高強,打傷他們?nèi)缓筇用摗?p>  畫面變化,我看到他們二人跪在一個人面前,那個人好像很生氣,給他們一人賞了一個巴掌,平日里兇神惡煞的他們,抖得跟篩糠一樣不敢反抗。生氣的那人拿出兩個藥丸,強行塞進了他們的嘴巴,順道叫出了兩個人,把他們?nèi)舆M了一個裝滿尸蚣的池子,一日一夜過后,從那個池子里爬出來的兩個,一個,變成了半人半蜈蚣的怪物,另外一個,就變成了抓我到這里來的怪物。

  其實之前那個變成半人半蜈蚣的怪物我是見過的,那身形相貌確是譚涂無疑。如果事實真相真如我眼前幻境所顯現(xiàn)的一般。那將我抓到這里的泥巴怪,就是劉奇了。

  看著幻境里他們二人茍活下來之后抱頭痛哭的樣子,想來他們所受的折磨也是非常人能夠承受的。

  畫面繼續(xù)跳轉(zhuǎn)。那個背影好像對娃娃身上的一件東西特別感興趣,他描了樣,交給譚劉二人,不,他們已經(jīng)不能稱作人,應(yīng)該稱作兩個怪物,反復觀看。透過劉奇的眼睛,我能認出那個紋樣,是娃娃身上的喚魂玉。

  如此說來,我跟娃娃屢次受到他們二人的追擊,就說得通了。

  緊接著畫面又是一跳,那個背影,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突然停止了對我和娃娃的追殺,他好像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常年躲在一個山洞里面,山洞的正中央有個木頭架子,架子上綁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那個背影從女人的身上取下來血液去喂養(yǎng)那些尸蚣,那情形血腥殘忍就跟我曾經(jīng)夢里夢見過的一模一樣。

  飽沾鮮血的尸蚣,好像威力變得更大,那個背影,將新的尸蚣做成藥丸,喂到了方如臻的嘴里,結(jié)果方如臻身形并沒有發(fā)生太大的變化,但是一旦暴怒,便會發(fā)生那日我和他交手時的異變。那個背影,對這種異變,好像很滿意,但又好像不滿意。透過劉奇的身體,我感受到了劉奇本人徹骨的恐懼。

  再到后來不斷跳轉(zhuǎn)的畫面中,我看到,想要救方如臻的迷娘不幸被抓住,一頓抽打過后,又是威脅,又是利誘,那背影逼著她去做一些她本人極不情愿去做的事,其中包括想要取我的血,可是在后來的進展來看,他并沒有得逞。

  再后來,那些尸蚣,在那女人身上不斷的改良,品種變得越來越妖邪,其毒性也變得越來越暴戾。

  再到最后,那個架子上的女人已經(jīng)被折騰的沒有了人形,那個背影在失蹤的十一個人身上,譚涂劉奇身上還有飛禽走獸身上不斷的試驗。最終才有了現(xiàn)在蠱尸的模樣??墒?,直到最后,這些蠱尸產(chǎn)品里面,好像也沒有達到那個背影最終想要的標準,他好像很生氣,勢必要求手下的蠱尸們抓住我,好像只有在我身上他才能達到目的。

  這些幻境最后的一個畫面,是那個背影氣憤的在山洞里面亂砸。

  渾渾沌沌間,眼前的幻境越來越不清晰,我有一種睡夢即將要醒過來的感覺,同時一直壓在我胸口的那種股重量,在一點一點的變?nèi)酢N矣幸环N感覺,劉啟他快不行了。

  我的直覺果然沒有錯,等我在恍惚中醒過來,身邊盯著我看的那雙眼睛,已經(jīng)漸漸沒有了光彩,我扒開眼睛周邊的泥堆,發(fā)現(xiàn)埋在下面的,是劉奇蒼白瘦弱的身體。

  他透明蠟白的皮膚裹在骨頭上,在這四周烏黑的環(huán)境里,顯得有些扎眼,我覺得,只要有一絲微風,就可以將他的皮膚全部掀起。他的眼眶整個凹陷了下去,若不是因為幻境,我肯定認不出眼前這具活骷髏會是曾經(jīng)那個好勇斗狠卻又活力無限的少年。

  他強撐著精神,下頜微動,好像要跟我說什么。

  看他十分費力,我顧不上恐懼,就將耳朵湊到了他身邊。

  “去,去救你娘!”

  轟!?。?p>  我娘在哪兒?!她?!她怎么了?!

  我腦內(nèi)一個炸響,我娘,我娘有危險?。?!

  來不及告訴我我娘藏在哪里,譚涂就在我眼前就化成了灰燼。

  一只蒼白的小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你來了!”

  “嗯……”

  “身體可還好些了?!”

  “嗯……”

  “我娘有危險,你知道她在哪里嗎?!”

  “嗯……”

  “我需要你的力量!”

  那只蒼白小手的主人,將手伸進了我的后心,紅色,從我的后背開始蔓延。血一樣的顏色,染遍我的肩,我的肘,我的全身。

  清風掠過,此地只余傾國傾城的紅衣少年。

  “??!悲傷,我感覺到了!”

  少年撫摸著胸口,低眉順眼,有如西子捧心之態(tài)。

  “你雖然作惡多端,但是最后可以及時回頭,也不算是個壞人,我想那個人也不想讓你如此曝尸荒野,我今日就將你葬在這兒,回頭自有人來給你念往生咒,希望你下輩子能投個好胎,莫貪莫癡,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

  少年紅袖一翻,便有泥土從地下爬上來,緩緩的覆住了那具尸骸。

  一副銀色軟滑的身體纏上了少年的手腕兒,琉璃從袖中昂起頭,兩只黑玉一樣的眼睛盯著少年,眼里滿是親昵。

  “小蛇,想來你也是很想念這副身體的主人吧,不過現(xiàn)在我需要你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的主人,要去做一件事,這件事很危險,他一個人可能搞不定,我想你知道能幫他的人會在哪里!”

  琉璃豆大的眼里滿是不舍,但還是很乖的聽了少年的話,兩步一轉(zhuǎn)身三步一回頭,折騰了好久,才消失在視野范圍內(nèi)。

  “呵,鬼精靈!咦!不知道房間里的那棵草,現(xiàn)在又怎么樣了!”

  少年看著磨磨蹭蹭離去的小蛇,不由得輕笑。待小蛇離開,少年美目流盼做思索狀,考慮接下來對策。

  許是覺得迷娘會知道些底細,少年一個騰空,就到了那間毀掉的書房!

  “陸戌?!?。∧悴皇?,你是那個魅!”

  感覺到熟悉的氣息,迷娘從睡夢里醒了過來,抬眼間望見的就是這一身如火紅衣的少年。

  “就你這下等妖孽,魅不魅也是你隨便說道的?說吧!那勞什子的陰陽師在哪里!”

  紅衣少年只是斜睨了一眼瞪著他的迷娘,仿佛她就是一顆長在路邊的雜草。

  “告訴你,你個不男不女的老妖怪!不要覺得你長得比我老,就可以隨意使喚我,你們陰界的那些等級制度,在我們這些山精面前根本算不得數(shù)的!少拿出那種頤神氣指的姿態(tài),妄想我也低聲下氣,想的美!”

  迷娘一聽完少年這句話,氣得渾身發(fā)抖,連平時悉心維護的良好姿態(tài)都全然不顧了。

  少年,聽完她這段話,嘴角一勾,打了一個響指。

  “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但他的試驗場,就在離這兒不遠的黃泉崖底下!”

  聽完這聲響指后,迷娘整個人好像忽然被綁住一樣,嘴巴里面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倒了出來!

  “嘖!問你這是出于這身體主人對你的尊敬,不要以為我是真的有多么看得起你,說實話你這活了千年全長了嘴皮子的樹苗,活該教人打成這模樣!”

  說完,少年整了整儀容,留給迷娘一個不屑的眼神,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直到紅衣少年走遠,迷娘整個人突然之間垮了下來,看來是那少年留在她身上的禁制解了,她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少年遠去的方向,后槽牙咬的咯吱吱響!

  “臭人妖,下次要是再遇見你,一定要你好看!”

  少年騰空飛舞,我在他身體里面,看完了這精彩的一幕。很顯然那些話絕不會是我想說的,所以我下意識偷偷瞟了一眼旁邊一聲不吭的娃娃,不想眼神剛飄過去,就被她的一雙杏眼抓住,狠狠的瞪了回來,我心下一滯,再也沒敢吱聲。

  少年的速度果然是快的,不肖片刻,紅蓮亭亭玉立,便站在了黃泉崖下。

  再次回到這個地方,我心里五味陳雜,當初,我半夜第一次進青崀山,結(jié)果不慎從高處墜落,醒來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在躺在這崖底了,當初成群結(jié)隊的尸蚣給我留下的恐怖印象,至今讓我還心有余悸。

  不過今夜卻奇怪,同是和那夜一般的皎皎明月,原本布滿密密麻麻尸蚣的黑色懸崖,今日卻不見任何烏黑,青碧色的懸崖,在明月下面,亮亮堂堂猶如明鏡,若不是山崖上朱砂色的黃泉二字,依舊紅的好似要滴下來,我會以為紅蓮找錯了地方。

  少年伸出青蔥一般的食指,在空氣中探了一探,沒有感覺到危險的他,十分輕松的走進了蒸汽彌漫的山洞。

  那夜我記得很是分明,這山洞邊上,滿是累累白骨,可是今日這山洞里面溝壑密布,每一道水渠里都是沸騰的熱水,四周彌漫著的全是硫磺的味道。

  少年腳踩著松軟的泥土,走得很是閑適,不時間在溝壑中跳來跳去,瞧著竟有幾分嬌憨。一直以來,他都是輕功了得,即便一兩步不注意踩在沸水上,也沒見得,水面上泛出半點漣漪。

  越往深處走,這山洞的岔路越多,沸水升騰起的白霧也越來也越厚,將前路擋了個嚴嚴實實,少年不得不在每一個分叉處仔細分辨去路。

  這山洞里的沸水皆是往深處流,潺潺的水聲,越往黑暗處越顯得恐怖,同時也很容易隱藏一些細微的聲響。

  將將走過一個拐角,四面的光亮好似全被收了去,少年循著洞壁的方向,小心地走著路。忽然他一個頓身,輕輕一躍,攀上了洞頂。我渾身的汗毛豎起,捕捉到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少年剛剛站立的地方掠了過去,饒是紅蓮的眼睛夜里能視物,我還是瞇著眼睛觀差了好久,那個身影是漲大了一倍不止的譚涂。

  少年眼珠子一轉(zhuǎn),略作思考,便摒棄凝神,偷偷跟到譚涂的身后。這個巨大的山洞里,被流水侵蝕的洞底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宮。少年偷偷跟著譚涂左拐右拐,直到后面連我自己都摸不清方向的時候,譚涂還在走不停往前走。

  我透過紅蓮的影子,偷偷的打量譚涂。比起那夜在青崀山所見,現(xiàn)在的他,腳下蜈蚣的數(shù)量,又多了一倍不止。整個人就像被綁在一只巨大的章魚身上。之前他身上原本烏青的傷口不光變得血紅,還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整個人比我在劉奇記憶力見過的還顯得妖異,看來,那個人之后在他身上做的試驗,遠不止一次。

  不知走了多久,譚涂他終于在一處稍顯寬闊的山洞里停了下來,少年不敢近身,遠遠的望著他。只見眼前的妖怪,突然垮坐在地上,頭顱低下,好似睡著了一般。

  少年等了許久,不見得譚涂再有其它動作,起身想要靠近,卻感覺背后有些發(fā)癢,一個轉(zhuǎn)頭,只見一張青面獠牙的臉就在他的背后!少年一個驚呼,趕忙飛起,金鞭從手中脫出,劈向了那怪物的臉。

  那怪物反應(yīng)也是十分迅速,在半空中一個轉(zhuǎn)頭,繞過了飛來的金鞭,又朝著少年所在的方向攻了過來。

  少年足間慌忙落地又趕忙騰空飛起,幾個轉(zhuǎn)身過后,落到了譚涂身體所在的位置。

  那怪物的頭帶著巨大的力量不斷的追逐,在距離自己身體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少年驚訝的發(fā)現(xiàn),原來譚涂身體的下方有一個巨大的洞,而他的腦袋就是從那個洞里穿了進去,才繞道了少年背后伺機偷襲。

  現(xiàn)在,這個頭,就在距離少年不到一尺的范圍內(nèi)對峙。

  四周的氣氛很是凝重,就連滴水聲聽起來也覺得十分突兀。譚涂的腦袋緩慢往后退,就在快要淹沒在黑暗中時,這個腦袋兩邊的漆黑處,又緩緩冒出來了兩個腦袋,也是一樣的青面獠牙,也是一樣的蓄勢待發(fā)。

  “嗤!我還以為是什么呢!又是兩個腦袋!你這三張臉長得一個比一個難看!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少年,輕聲調(diào)笑,左手食指悠閑地捋了一下亂發(fā),右手卻暗暗將金鞭抓的更緊。

  “噫?!”

  聽完少年的話,三個頭一齊往后縮了一下。面面相覷的三張臉,好似很受傷,難過的相互扭了一圈,很快都換上了憤怒的表情,朝著少年撲了過來。

  “呵,呆子!”

  少年話音未落,那三個頭依次往他所在的地方砸了過來。這三個頭的力量落在地上砸出了巨大的坑,惹得整個山洞都嗡嗡作響,碎石和沸水落下無數(shù)。

  少年靈活的身軀穿梭在沸水跟碎石之間,幾個輕巧的轉(zhuǎn)身躲過了前兩個頭的攻擊,他一個騰空飛到空中,手腕一翻,金鞭落在了最后一個攻擊過來的頭上。

  這一鞭力道極大,直接抽的譚涂整個身體陷進了地里。這一鞭,震得四周塵土飛濺。少年不敢耽擱,乘勢又是幾鞭下去,抽的譚涂三個頭都嵌進了地里一尺不止。

  感覺鞭下的怪物沒了動靜,少年收手,將金鞭纏在手腕,躍到高處,細細的觀察廢墟深處。

  待到塵埃落定,那三個頭也沒有抬起來,少年不敢松懈,又用目光仔細的搜尋了一遍四周,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譚涂的身體又看不見了!

  “糟糕!”

  少年鈴鐺般的話音還未落下,一只巨大的蜈蚣腳將少年腳下的石塊劈成了粉末。少年來不及騰身,腳下踩空,順勢栽了下去。又一只蜈蚣腳從騰起的煙塵中飛出來,將少年捆了個結(jié)實。

  “噫!就你這么丑的怪物還將人抓的那么緊,真是惡趣味!”

  少年被譚涂身上細麻麻的觸手捆的結(jié)實,明月一般的臉上滿是嫌棄。

  正在言語間,煙塵中冒出一個譚涂的頭,朝著少年的方向撞了過來,少年一個仰身險險躲過。

  忽的,那個頭身后,又冒出了兩個頭,少年慌亂間踢開了一個,但還是沒辦法躲過最后一個,只得硬生生受了,巨大的力道夾雜著碎石沖向身后的石壁,洞壁上被撞出一個深深的大洞,沸水從頭頂傾瀉而下,那怪物的蜈蚣腳即便已經(jīng)被熱水燙的通紅,但還是沒有放手,一心一意想要讓沸水里的少年沒有一絲可以存活的可能!感覺到蜈蚣腳里抓著的人漸漸沒了動靜,譚涂的三張臉緩緩的湊了在一起,萬分不屑的輕嗤了一聲,用另一只蜈蚣腳緩緩將沸水中被燙的已經(jīng)脫了皮的半截肢體拉了回來。

  過了好一陣子,一件紅衣從不遠處的水面上緩緩飄起,譚涂像一個發(fā)現(xiàn)玩具的小孩,興奮的朝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沸水的另一端,堅固的石壁被打穿了一個洞,通向了另一個狹小的空間,四散的煙塵中,一截人影踉踉蹌蹌從中走出,熱水的腐蝕讓他渾身潰爛,活脫脫像是骨架子上隨隨便便搭了些爛肉,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身體扭曲成了一個奇異的形狀。

  那骨架閃身躲進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反復確認四下無人后,用勉強還算完好的一只手一截一截掰正了斷掉的骨頭,與此同時新的皮膚在血紅色的肉體上綻成了花,不消片刻,原本身形佝僂的肉團又恢復了風流少年的模樣。

  許是丟了紅衣,少年臉上略顯蒼白,難得見他好看的眉頭深深鎖在了一起,帶上了一分陰郁的顏色。

  躲在紅蓮的身體里面,我痛的蜷成了蝦米,渾身骨頭被打散又重新接上,皮膚被熱水燙掉又一點點長回來的滋味,讓我感覺自己活生生從地獄里面走了一遭。眼神不經(jīng)意間瞟到娃娃,只見她一張小臉上滿是戾氣。

  少年從躲藏的地方出來,思索了一會,迅速選了一個地方離開。沒有了紅衣做遮擋,白色的中衣在這黑漆漆的山洞里太過扎眼,少年一路都走的很小心。

  每逢路口,他都會用指尖仔細探尋空氣里的氣息,這么長時間以來,我從未感受到過他心里的波瀾,但這次,我意外的感受到了一份認真。

  新長出來的皮膚很是嬌弱,感官也很敏銳。隨著少年順著蜿蜒的山洞一步步向下,帶著雄黃的蒸汽順著腿慢慢的爬上來,刺的皮膚一陣陣麻癢,有時間還間或著一絲絲痛楚,但即使是在這若有似無的疼痛里,我還是捕捉到了妖異,而且這種感覺,越往深處走,體會越是明顯。

  走了許久,山洞依然沒有走到頭的意思,反倒是濃厚的霧氣壓得人喘不過氣,少年瓷玉一般的臉上,細密的水氣將須發(fā)染成了白色。山洞深處,霧濃的像糖汁,腳下的路已經(jīng)看不見,少年抬手在黑暗里摸索,指尖碰觸到了潮濕的巖壁。

  他沿著巖壁細細的摸索,指尖下,這塊巖石十分平整寬闊,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到邊緣,像是一面石墻。

  少年停下手中的動作,豎著耳朵確認了許久,才伸手從胸口摸出喚魂玉,抵在唇邊,低聲吟出口訣。

  伴隨著吟唱聲,瓷白色的玉石中有光一波波開始透了出來,像一顆跳動著的紅色小心臟,點亮了少年的指尖,雙手,猩紅色的光如同波浪一般層層蔓延,連帶著少年整個身體也變得跟喚魂玉一般通體透亮。

  少年抬眼間,霧氣已被驅(qū)散,眼前的事物變得清晰可見。眼前怪石參差的山洞里,被人辟出一塊很大的空間,間或一面暗紅色的石墻,少年將將指尖所及之處,密密麻麻的全是紅色的尸蚣,這些尸蚣很安靜,有一只的身體邊緣被壓出了些許的白色的汁液,也不見有咬人的跡象。

  少年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剛剛碰觸過墻壁的指尖,上面縈繞著一圈淡淡的烏青,像是中了毒。

  他伸出另一只沒中毒的手去往胸口掏手帕,抬起來的手肘一個鈍痛,像是撞到了什么東西的感覺,少年心驚,微微側(cè)臉,發(fā)現(xiàn)譚涂不知何時潛到了自己身后,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

  少年當下一個躍起竄到了空中,只見腳下譚涂另一個頭重重的砸來,撞進了前方的石壁當中。還未等自己在空中挺穩(wěn),又一個頭從側(cè)面襲來,少年空中急急轉(zhuǎn)了個身,那顆頭夾雜著破空的風聲撞進了墻的另一個角落。

  頃刻間,兩次巨大的撞擊讓整個山發(fā)出了巨大的嗚咽。無數(shù)碎石從四面八方落下,少年捏了個屏障速速往后退,不時有碎石落在眼前,少年發(fā)現(xiàn)這些石頭里夾雜著的還有不少的尸蚣,掉在地上后,揮舞著自己長長的觸角,很快就藏進了地底深處。

  “?。。。。 ?p>  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從地底深處傳來,倉皇間,少年回頭看見成百數(shù)千只的尸蚣,從譚涂撞開的山洞里涌了出來,并迅速攀上了他裸露的四肢,那些尸蚣,像螞蝗一樣的迅速鉆進他的身體,劇痛讓他整個身體瘋狂的開始抖動,巨大的力氣讓整個山洞為之顫動。更多的尸蚣從山洞里落下,迅速的爬到他身上,譚涂嵌進山里的兩個頭也因為劇痛,從洞里退了出來。

  更多的尸蚣隨著他的動作,順著兩個破洞噴涌而出,紛紛找機會往他的皮膚里鉆,他的三張臉上皮膚已經(jīng)沒有了完好,眼里,嘴巴里全是尸蚣,劇痛讓他的面容變得扭曲,一度那臉瞧著十分駭人。

  眼前的景象看起來太過惡心和嚇人,不過須臾,譚涂整個身體就垮了下去,各色的尸蚣在他的皮下游走,樣子十分妖異,少年忽覺得腳底下有異樣,低頭發(fā)覺未來的及鉆入譚涂身體的尸蚣在細細簌簌往洞外爬。

  少年美目流盼作思考狀,隨即捏了一個訣,喚出了一道火光,朝著那些尸蚣追了過去。

  這些尸蚣雖看起來難纏,卻不想十分容易引燃,傾刻間,整個山洞里全是耀目的火光。

  少年念了個訣,躲在了結(jié)界里,火勢熊熊,連少年都感覺到了熱浪的侵襲,譚涂在火里掙扎了幾下,發(fā)出了幾聲悶哼,便被火舌壓了下去。

  周圍的空氣變得滾燙,潮濕的山洞里的水汽全被烤了起來,逼仄的山洞變成了一個天然的籠屜,少年忙不迭又加強了結(jié)界,轉(zhuǎn)身迅速順著譚涂撞出的山洞飛了進去。

  山洞里十分開闊,看得出來是有人在這里鑿出了個池子,此時的池壁底下已經(jīng)被火烤的通紅,上面殘存的不少焦黑的蜈蚣尸體,看起來是一些來不及逃走的。高溫和高壓讓這里的空氣變得越發(fā)稀薄,盆底部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融化的征兆。

  少年發(fā)現(xiàn)遠處有一處小小的石洞,只容得人彎腰可以進去,趕忙朝那個方向飛了過去。

  山洞里過于詭異,少年平躺著,懸在半空中,緩緩的滑了進去。這里的巖壁也被烤的很熱,巖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尸蚣烤焦了的尸體,看來大火燒起來時,不少尸蚣逃往了這個方向,不過卻還是沒能逃生??諝饫飶浡购奈兜溃藷岬拇碳ぶ说男胤?。

  石洞里的空間越來越窄,少年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這個石洞十分的深長,少年走了好久,洞壁上的石頭縫里藏著的尸蚣也越來越少,越到深處,洞里的溫度也一點點地降了下來。

  前方的路像是一個死胡同,眼看已走到盡頭。

  少年立正身子,總覺得不對勁,如果此處的確是個死胡同,那些尸蚣不會往一個死胡同所在的方向逃生,而且此處的空氣并沒有剛剛池子所在地方的空氣那么的憋悶,不該是個死胡同。

  眼看就要撞墻前方的石頭,少年閉著眼順著山洞的走勢拐了個彎,眼前的空間又寬闊了起來。

  少年輕拂喚魂玉,掩了周身的光芒,一步步朝著深處走去。

  這地方被人修的十分整齊,甬道中的氣流全通向一個方向。少年感受了一下周圍,自覺無人,便向著深處走了進去。

  甬道不長,越往里走,我越覺得熟悉和恐懼。熟悉是因為我在譚涂的夢里見到過這熟悉的景象;恐懼的是,我忽然想起自己老早之前的一個夢,夢里的場景不光與眼前重疊,而且夢里這條路的盡頭,有一個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女人。

  直覺告訴我,那個女人,是一切怪事的起源。

  眼前的路越走越寬。不知為何,我的心開始狂跳,心臟不斷收縮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山洞里幾乎可以振聾人的耳朵。紅衣少年也感受到了我的不正常,有好幾次,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調(diào)整呼吸,想辦法平抑我的心跳。我可以感到,他很難受,也很困惑。

  路終于走到盡頭,我看到了夢里熟悉的木架,它和夢里一樣的血跡斑斑,但是,上面綁著的女人,卻是沒有了蹤影!我怔怔的看著木頭上新鮮的血跡,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紅衣少年忽的一個轉(zhuǎn)身,金鞭脫手而出,順著一個方向直直打了出去,“砰”的一聲打的墻上碎石飛濺,饒是遲鈍如我,也看到了有一個黑影從鞭下逃脫。

  少年又是一個揚手,鞭子從空中轉(zhuǎn)了個彎,朝著相反的方向打了過去。

  這一鞭的力道比起剛剛那一鞭還要大,少年好像十分厭惡那個東西,好看的眉上凝上了一層寒霜,這一鞭夾雜著怒氣,生生將墻壁劈裂。

  那個影子速度極快,又躲過了致命的一擊。

  少年趕忙在空中甩手,身子也隨著轉(zhuǎn)了個圈,那鞭子順著剛剛劈開的地方,一路追著黑影,將四周的墻壁劃了一道口子,生生將墻分成了兩截。

  那影子十分靈巧,盡管被身后緊追不舍的鞭子弄的很狼狽,但也知道不斷逃跑的自己在這凌厲的鞭法下討不到一分好處,隨即借著墻壁一個翻身,爪子朝著少年心口抓來。

  少年一挑手,鞭子迅速收回手中,一個正身騰空,險險地避開了那一掌。

  黑影趕忙回身,另一只爪子朝少年抓來。

  少年半空中甩出鞭子,正正打中了他的手心。這一鞭力道很大,那黑影被甩了出去。

  勁風將黑影的頭發(fā)吹開,我終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這個人的樣貌!居然和我娘的一模一樣!

  “??!”

  少年的身體明顯一震,接著忽然抱著頭痛苦的低吼,半個身子的紅色褪去又漲了上來,兩個不同的聲音在同一個人的嘴里迅速變換,像做著痛苦的掙扎。

  “娘!??!”

  “你會死的?。?!”

  “那是我娘?。?!”

  “她,已經(jīng)不是人類了?。?!”

  “娘?。?!”

  “她現(xiàn)在全身都是毒,已經(jīng)完全不認得你了!”

  “娘?。?!她是我娘?。。 ?p>  之前我從未和紅蓮搶過我的身體,這種感覺很不輕松,就像一個被夢深深魘住的人,硬生生想靠自己的意識醒過來,我感覺自己從指尖到牙根,身體里每一處都在顫抖。

  直到紅色從我的身上褪去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的汗已將衣服濕透。

  濕軟的身子已起不了身,我掙扎著身體,朝著那個她所在的地方爬去,淚水壓抑不住奪眶而出。

  剛剛那一擊,讓她狠狠的撞在墻上,我的手碰到她,她的身體很軟,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我看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大大小小全是傷,渾身上下全部的血管都變成了青黑色,映著臉上病態(tài)的蒼白,像是一具活著的骷髏。

  她修長的指甲全是紫色,有幾只、被人拔掉了,血痂都還未干。

  “你很早之前就知道的吧,我娘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對著四周壓抑的空氣說話,一個女童聲從我心底里升起,剪短的回答了一聲“嗯”。

  我感覺自己心里格外的難過。

  我娘生前十分愛干凈,若她此刻清醒,看到如此的自己,心里該有多痛。

  我懷里抱著娘,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忽的喚魂玉紅光大盛,直接將我娘彈了開來。我看到娘在臨撞上墻壁的那一刻,迅速回了個身,又朝我撲了過來。我趕忙后退,就在我娘的長指甲快要抓到我的那一刻,一個黃色身影從我眼前閃過,我娘她被定在了半空中,然后軟軟的倒了下去。

  我趕忙將她重新護在了懷里。

  “阿戌!剛才實在是太險了!”

  熟悉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我的眼眶又忍不住濕了。

  “老梁,你去哪兒了,怎么才來!”

  “現(xiàn)在說這些都不重要了,快把手伸給我,你已經(jīng)中毒了!”

  梁郎中用手拍了拍我的肩,不知是他力氣大還是我肩上受了傷,我肩上居然有了刺痛的感覺,這讓我一個愣神。

  “老梁,我娘不是好好的在家嗎?怎么到了這個地方?”

  “這我也不太清楚,那日村子里變得古怪,我去找你娘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在了,想是那時候就被人帶走了吧。”

  “那你看我娘,現(xiàn)在還有救么?”

  梁郎中走到我的正面,蹲下身來看懷里的我娘,他把了把脈又扒開眼皮看了看我娘的眼睛,嘆了一口氣。

  “有人把你娘做成了養(yǎng)毒蟲的蟲母了!”

  “什么是蟲母?”

  “蟲母就是,有些人用活人的血肉做養(yǎng)料喂毒蟲,來得到更毒的毒蟲。那些常用來喂食毒蟲的人,血液越特殊,得到的毒蟲毒性就越大。而這些喂養(yǎng)毒蟲的人就叫蟲母?!?p>  見我不出聲,為了安慰我,他又繼續(xù)說

  “你娘她其實很不容易了。很多人喂一兩只毒蟲就熬不住死了,能喂那么多毒蟲還活到現(xiàn)在的,你娘是唯一的一個!”

  “我娘還有救嗎?”

  我嘆了口氣,繼續(xù)問

  “你娘身體里還有一只毒蟲,我需要取點你的血液,把那條毒蟲引出來,這樣才能把毒蟲殺死!”

  梁郎中邊說邊從腰間取出了一個小竹筒和一把小銀刀,就在我伸出手的那一刻,我腦子里忽然一個激靈!《黃泉集錄》里藏著的那八個怪老頭中有人講過“毒物最忌生血“”這血要是給我娘喂下去,她身體里的毒蟲肯定會發(fā)狂的!

  我渾身一個激靈,頓時冷汗就下來了。

  “等等!”

  就在小刀觸及我皮膚的那一刻,我喊了出來!

  “為什么要用我的血?”

  “因為你的血能克制邪物?。 ?p>  “等等,你怎么就知道我的血能克制邪物?”

  梁郎中的手只是一頓,隨即又要割我的手腕。

  “因為你是男人?。∧腥司褪顷?,陽血能克毒物,這不很正常嗎?”

  我迅速抽出了我的手

  “可是你剛剛說我是純陽,可我又不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的,怎么能算是純陽呢?何況你我都是男人,我的血能克毒物,你的血也應(yīng)該行啊!”

  我想起了譚涂臨死前,反復叮囑我,有人想要我的血,不由得警惕起來。

  “你懷疑我?!”

  梁郎中盯著手中的銀刀,沒有抬頭。

  “想什么呢。我只是覺得這種方法不太靠譜,我看這里有書架,說不定有更好的解毒方法,我們再找找吧!”

  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低氣壓讓我心生慌亂,趕忙編了個理由脫身。走到書架前,胡亂翻看卷宗,假裝認真的尋找,以掩飾自己的緊張。

  山洞里一片死寂,汗水濕透了我的中衣,拿著竹簡的手也有點打滑,我胡亂的翻著書,腦袋里千頭萬緒,一下子找不到重點。

  我盯著竹簡里的字跡,越看越覺得熟悉。這竹簡里,詳細記錄著喂了毒蟲后,我娘身體的變化。我看著這字跡,讀著這文風,一個激靈,這不是我身后這梁郎中的筆跡嗎?!這行文的手法,不也是我身后梁郎中的筆法嗎?!

  “砰!”

  我腦后一痛,失去了意識。

  我是被一陣痛驚醒的。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捆住,成大字形綁在村頭的一個十字架上,四肢均被割開了小口,汨汨地往外滲著血。

  在我腳下,是一個大大的圓形石盤,石盤上刻著細膩又繁雜的花紋。

  這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法陣。

  不遠處,我娘跪在法陣的邊上,一只手上滿是傷口,往外滲著血,那血一滴滴落入圓盤內(nèi),娘她好像嫌自己的血流的不夠快,時不時還在手上多劃兩道傷口。整個青白色的胳膊數(shù)道傷口皮肉翻開,像是一張張小兒的嘴,黑黝黝的張著,已經(jīng)流不出一滴血。

  整個白色圓盤內(nèi),我殷紅的血和我娘青黑色的血一個在內(nèi),一個在外,一點點的在填滿這個圓盤,一時間,石頭上紅白黑三色交相輝映,好不妖異。

  更加妖異的是,石盤外圍,村里的村民全像中了邪一般,圍著石盤站成了圈,他們身上還有著曾經(jīng)互相撕咬過的痕跡,此時卻統(tǒng)一翻白著眼睛,安靜的圍站在四周。

  “不錯啊,比我想象的醒的要早?!?p>  梁郎中嘴上說著,走到了我的眼前,看了一眼我,一個嗤笑,又去了另一個方向。

  我注意到,那里支著一張很小的案幾,上面放了一個刻滿了紅色符文的葫蘆。

  他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東西隨意的放在了桌子上,轉(zhuǎn)身剛要走,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回過頭,將那東西拾起,在我眼前晃了晃,又放回了原處。

  我認得,那是我的喚魂玉。

  我在心底呼喚了幾聲娃娃,如我料想的一般,心底深處沒有聲音回應(yīng)。如果我沒猜錯,那個葫蘆里裝的就是娃娃。

  我正思考到此處,梁郎中拿起桌上的葫蘆,朝我晃了一晃。

  “你的小女朋友在這里?!彼麤_著我笑,“不過,再要不了多久,她也就不復存在了?!?p>  “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失血,讓我頭昏眼花,說出這一句,費了我不少的力氣。

  “為什么?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知道璃國的最后一位皇帝,璃薇帝嗎?”

  “那個禍國妖女?”

  “對!就是這個詞!禍國!妖女???”

  “一個女人而已,何必那么的咬牙切齒!”

  血一點點從我的身體里被抽走,我的力氣也被這樣一絲絲的抽走。我覺得他在想方設(shè)法的消耗我的體力,好讓我可以早點失去意識。

  看著我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覺得好笑,輕輕嗤笑了一聲,又繼續(xù)往下講。

  “這好歹也算是一樁皇室秘辛,料想你也不知道。很多人以為,璃薇帝一個禍國妖女,禍的璃國滅國后,也就沒什么影響了,可是誰能知道,她與天啟皇帝年輕時,還有過那么一段往事,她死后,影響才剛剛開始!”

  梁郎中背著我,語氣很是歡快。

  “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陰陽師嗎?天啟皇帝當年坐穩(wěn)那把椅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滅教。而滅教的原因,就是為了那個妖女!當年多少能人方士,都受到了迫害。那年我還不過七歲,被師傅從人販子手里救出來,帶到了道觀里,總算有了個家,結(jié)果好日子過了沒兩天,一隊官兵上來,屠了一整座山的人,當時眾位師兄將我藏在了死人堆里,才險險撿回了一條命!你知道當時我眼睜睜的看著師兄弟們被人一刀刀從背后砍死,流出來的血染紅全身的感受嗎?”

  “我在這世上茍活了八百多年,背著人偷偷修習陰陽術(shù),就是想要完成師傅的心愿,保住陰陽術(shù)最后的命脈!將陰陽術(shù)發(fā)揚光大!”

  他的后背開始抽搐,巨大痛苦的回憶讓他整個身體開始扭曲。

  “所以,你又是搶喚魂玉,又是做盅尸?”

  我有氣無力的問他。

  “是!你拿了這么長時間的喚魂玉,還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吧?喚魂玉是通靈之物,能通陰陽兩界,它就相當于一把鑰匙。我需要用它來打開下界的大門,只有妖魔橫行,人們才會需要陰陽師。屆時,我?guī)е业闹咽筌?,奮起保護弱小,就可以重振我方士一族!”

  “在你腳底下,是上古留下來隔開陰陽兩界的封印,其實,僅靠我和喚魂玉的靈力根本打不開它,又是老天爺垂憐,居然將你送到了我的面前?!?p>  “你知道神官血有多么難得嗎?為了找神官后人,我跑遍了天袤,璃國、南竹、西疆甚至如意島,多少有靈力的孩子,就這樣被我送上了黃泉,直到我給你娘瞧病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血中帶有點點金,我當時幾乎哭了出來。不過你娘的血并不純,所以我用她做了蟲母,你就成了我下一個目標?!?p>  “現(xiàn)在,你與你娘一個是神官血,一個是已經(jīng)被污染了的神官血,兩種血液混合在一起,就能腐蝕了這個封??!馬上下界的黑煙就可以重新籠罩上界的天空!”

  “啪!”梁郎中話音未落,遠處一個炸響,十幾個盅尸連同碎石被炸出了一個缺口,金瞳少年從天而降,宛若神明。

  “師傅!師傅等等我呀!啊?。?!師傅,盅尸咬我屁股啦!”

  另一個方向,有個人連滾帶爬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奔來,一路上順帶撞倒了好幾個站著的盅尸。

  “原來是浩宗的人,能破掉我外圍的法陣!本事還不錯?!?p>  梁郎中好笑的看著這一個立在天上一個趴在地上的師徒二人。

  “呸,你這妖人,休要狂言!我?guī)煾祦頌槊癯?,見到還不速速投降?”

  玄牝張了張口,聲音還沒有發(fā)出來,狗蛋就搶先說了話。玄牝強裝鎮(zhèn)定,硬生生的把下面半句話咽到了肚子里。

  “玄牝,你我本是同宗,恐是有誤會,不應(yīng)自相殘殺,不如與我一同打開下界之門,到時候一同光復陰陽師,榮華富貴指日可待?!?p>  還未等得玄牝回話,狗蛋抄小路跑到了金瞳少年身邊。他扯了扯玄牝的道袍,在玄牝耳邊小聲不知嘀咕了句什么,說罷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家?guī)煾福Y(jié)果那殷切切的表情被玄牝一個眼神硬生生逼得垮了下去。

  “哈哈,道友還是要懂的審時度勢,不如到我這邊來,我們再交流交流細節(jié)?”

  師徒二人的互動被梁郎中看到了眼里,他似笑非笑的盯著狗蛋,語氣不陰不陽地說著話,狗蛋被他盯的心慌,躲到了玄牝身后。

  “自陰陽師開宗立派以來,當以鏟除妖魔為己任,風餐露宿是常態(tài),只要心懷大道,自然滿足,何需要榮華富貴填補空虛?你害人性命,與妖魔為伍,早就背叛了陰陽道,有什么資格再談與我同宗!我勸你今日放下執(zhí)念,與我一同去浩宗請罪,到時候,浩宗長老看在我的情面上,也會對你網(wǎng)開一面,懲罰過后,為你謀個好的后路!”

  “呵!浩宗長老當年雖貴為陰陽道的尊主,當年卻在天啟皇帝滅教時緊閉山門,背叛了一眾道友,現(xiàn)在又有什么資格決定我的生死去留!看來當年那幫緊閉山門的懦夫茍活于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粉飾太平?jīng)]膽量告訴你們事情的真相!讓你們這些年輕人辯不了真假是非。我看你年紀輕輕,頗有造詣,略有惜才之意,想帶你干翻大事業(yè),來吧,跟我一起,我告訴你所有事情的真相!”

  就在玄牝與梁郎中二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期間,我四肢傷口上的血已經(jīng)流干,青紫色的肉沒生氣地向外翻著,兩只眼睛已經(jīng)昏花。

  一個白色細小的身影悄悄攀上捆住我的木樁,十分有技巧地解開了捆著我的繩索。

  失去了繩子固定,我的身體軟軟地順著木樁跪倒在地上,隨即又栽倒在了圓盤上。白色的圓盤里,我殷紅的血和我娘青黑色的血只差了小小的一圈就可以相遇,但是兩道血痕只要相遇,這里瞬間就會變成煉獄。

  我抬頭,看著娘那空洞無神的眼睛,一時心酸,眼淚奪眶而出。

  “阿戌,快起來,我們快跑!”

  狗蛋不知幾時偷偷跑到了我的跟前,扶起地上的我,趁亂想要逃走。

  “??!?。“?!”

  我聚起最后一口氣力喊出了聲,死命抬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我的聲音實在太過凄厲,打斷了正在交談的二人。

  場面一度靜的可怕,我從狗蛋的身上滑落到了地上,意識渙散中,左手仍堅定的指向葫蘆所在的地方。

  “哼!”梁郎中的一個冷哼打破了沉寂?!捌鋵嵥难呀?jīng)流干,對我而言已經(jīng)沒有用了??墒俏矣质挚床粦T你們這些人一前一后,想要算計我。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死吧!”

  言罷,梁郎中一拂袖,原本被撞的七零八落的盅尸全部站了起來,朝著玄牝所在的方向包圍了過去。

  梁郎中走到我的跟前,一腳將我踢飛了出去。自己蹲下身子細細的看石盤上血跡的變動。

  兩條血線還有半個圓盤的距離就要匯合了,可就在這時,血跡停了下來。

  被踢飛的我,像被人棄置的垃圾一樣,狼狽地掉在地上,很快被盅尸圍攻。就在我眼前的景象快被盅尸填滿的那一刻,縫隙里,我居然發(fā)現(xiàn),娘她在回頭看著我!

  “砰!”

  一個東西碎裂的聲音從我耳邊炸響,喚魂玉騰空而起,飛到我的跟前,光芒大盛,那些圍著我的盅尸被那道光芒逼退。我終于又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是的,我的娘,流血的雙手已經(jīng)離開了圓盤,正用她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我!

  就在我和我娘四目交接間,天地變得昏暗,飛沙走石。梁郎中臉色忽然一變,迅速跳到我娘跟前,抬手就順著她的腦袋劈了下去!

  “不?。?!”

  一聲歇斯底里的呼喊,血從我的眼角嘴角滲出,喚魂玉和破碎了的紅葫蘆在空中騰起猩紅色的血霧,將我層層包裹。紅色發(fā)了瘋一樣覆蓋了我的身體。

  在我血紅色的眼睛里,梁郎中邪魅地沖我一笑,圓盤上紅的、黑的、白的液體混在一起,終于將整個圓盤填滿。

  巨大的白色石盤像架在火上的冰塊一般快速消融了下去,頓時一道白光大盛,無數(shù)的黑影從中飛了出來。

  “?。 ?p>  我一個怒吼,金色的鞭子夾雜著血色的怒氣朝著梁郎中所在的地方飛了過去。

  梁郎中一個轉(zhuǎn)身輕松的避開我用盡全力的一擊,沖著我做了一個告別的手勢,轉(zhuǎn)身跳進了白色的光芒中。

  我奮起想要去追,一個三叉戟帶著勁風從我身后飛來,扎在了我面前的土地上。

  我回頭,巨大的牛頭的怪物從上而下俯視著我,三叉戟飛回他的手心,他揚手,三叉戟從正中央刺穿了我的胸膛。

  這一叉,不僅刺穿了我的肉體,我的心臟,耳畔還響起了從心底深處傳來娃娃痛苦的嘶吼!

  那牛頭的怪物再一次將叉舉起,我隨著他巨大的力道被帶到了半空,就像被叉在簽子上的肉,一般。緊接著,怪物將叉子一甩,我就這樣被甩了出去,跌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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