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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金書

瘟疫

月明金書 波西米婭 273 2020-01-14 00:01:24

  祁戰(zhàn)和林小魚提氣一路狂奔,借著月色朦朧,走了大約十幾里的山道,正要靠近山腳之時,忽見前方燈火通明,還能聞到燒焦的枯枝敗葉的味道,耳畔也傳來猜拳和吆喝的聲響。

  幾對錦衣侍衛(wèi)列隊而行,正朝林小魚和祁戰(zhàn)的方向而來,二人迅速往路邊的灌木林一鉆,消失于無形。一隊錦衣侍衛(wèi)就從祁戰(zhàn)和林小魚鼻子底下走過。

  突然,對面的灌木林一動,一條黑影閃過。錦衣侍衛(wèi)紛紛側(cè)目,一擁而上,奔那黑影追去,祁戰(zhàn)和林小魚相視一眼,施展輕功,飛身上樹,往篝火的方向而去。那黑影猶如鬼魅一般迅速消失。錦衣侍衛(wèi)聽見聲響后高度戒備,紛紛拿起劍往灌木林里刺。林小魚心道:幸好及時上樹,否則非要被刺幾個血窟窿不可。那黑影快得不似人類,估計是什么野獸路過覓食罷了。

  兩人奔到那篝火處,只見幾個帳篷外錦衣侍衛(wèi)來來回回巡邏。林小魚和祁戰(zhàn)對望一眼,也不說話,一起練劍和共生死的幾番境遇,兩人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用眼神交流的默契。

  這個隘口有眾多錦衣侍衛(wèi)把守,兩人決定放棄強(qiáng)攻,畢竟二人的冰火神劍還未練到爐火純青,此時還是想避開泰山派的精銳鋒芒。

  林小魚感覺這些日子跟著祁戰(zhàn)聯(lián)合退敵,自己的性子有些轉(zhuǎn)變,按照以往她的風(fēng)格,遇到挑戰(zhàn)必會應(yīng)戰(zhàn),從小到大,打架比劍遇到再強(qiáng)的對手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扇缃袼龑W(xué)會了易容偽裝、隱藏身份,也學(xué)會了用兵法迷惑敵人,以前林夫子教她孫子兵法,她總是覺得自己用不上,還不如打一架來得痛快,可如歷經(jīng)鐵幕府一戰(zhàn)可謂把孫子兵法用到了極致,想想若平安回到金陵,必要跟夫子好好切磋一番。

  二人看準(zhǔn)地形決定從一旁的懸崖邊上繞過去。

  祁戰(zhàn)借著月色拋出鐵鉤,拽了一下,鉤住了一顆懸崖上凸出的灌木,他一手?jǐn)堉中◆~的腰,足尖一點便在這泰山的懸崖上好似蕩秋千一般飛到了下一個山凹。林小魚只覺耳邊山風(fēng)呼嘯,千山萬樹的影子從眼前掠過,然后兩人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驹谏窖逻叺牧硪活w灌木上,下面就是萬丈深淵,讓人看一眼就頭暈?zāi)垦?。祁?zhàn)輕輕在她耳畔道:“別往下看。抱緊我?!?p>  緊接著,祁戰(zhàn)又如法炮制,兩人就這樣在泰山的懸崖邊上蕩著秋千繞過一道一道關(guān)卡追兵,往山下而去。

  快到天亮之時,兩人終于下了泰山,雙腳一落平地。兩人又施展輕功繼續(xù)趕路。

  路上林小魚買了兩匹馬,連續(xù)趕了兩天的路,來到一座小城,城門口懸掛的牌匾耷拉著吊在半空,林小魚歪著頭看了半天才在滿眼灰塵中看見兩個字:康城。

  城門并無人把守,祁戰(zhàn)和林小魚推門進(jìn)去,寬闊的大街上空空蕩蕩,大白天酒肆商販全都關(guān)門,空氣中彌漫著發(fā)霉的難聞氣味。祁戰(zhàn)和林小魚忍不住用袖子捂住鼻子。兩人對視一眼,感覺這康城很是古怪,都警惕地把手按在劍柄之上,隨時準(zhǔn)備拔劍退敵。

  突然,東北的巷子口有個身影跑過,后邊還跟著兩個彪形大漢追過來,逮住這個身影便拳頭腿腳一起招呼。邊打邊喊道:“讓你偷讓你偷!打死你!”

  那身影叫苦連天,是個男孩的聲音,痛哭求饒:“饒了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兩個彪形大漢道:“還有下次,這次就打死你?!?p>  那男聲道:“我不敢了,不敢了?!?p>  那大漢掄起袖子,鐵錘樣的拳頭就要砸到男孩的面門,突然停在半空,動彈不得。另一個大漢的拳頭也被截在半空。祁戰(zhàn)一手握著一個拳頭道:“兩位兄臺,何故打這個孩子?”

  林小魚見那倒在地上的孩子不過五六歲,被打得滿身是血,鼻青臉腫,一時間也看不清什么模樣,只能聽聲音辨得出是個男孩,連忙過去扶起來。

  其中一名大漢道:“兩位有所不知,這個小鬼多次跑到我們糧庫偷米,不打他我們都沒飯吃了?!?p>  林小魚拿出一片金葉子給那大漢道:“別打了,這個金葉子夠賠給你們了吧?!眱蓚€大漢見到金葉子怒氣消了一半,卻馬上又笑不出來。一人道:“哎,你們現(xiàn)在給我們金子,也買不到糧食,如今康城的米比黃金還貴。”

  祁戰(zhàn)道:“這是為何?”

  那人搖搖頭:“這半年來康城鬧瘟疫,有錢的人都跑光了,現(xiàn)在我們都跑不出去,附件的村鎮(zhèn)都有村民把守,聽說是康城出來的人都要被他們亂棍趕走。不走的就會被他們打死。”

  林小魚的眉頭皺了起來:“大家都是平民百姓,何須下此狠手?”

  那人道:“這個少俠有所不知,這瘟疫太厲害了,康城的人已經(jīng)死了大半。城北的義莊已經(jīng)尸體堆積如山,沒地方埋了?!?p>  另一人道:“哎,大哥,走吧,我們出來太久了,再呆在外面,恐怕要染疫病了?!?p>  說罷兩個大漢三步并作兩步,如躲瘟神般,迅速消失在巷口。對那偷米的小孩也不再多看一眼。

  林小魚想起包袱里還有兩個饅頭和兩個雞腿,便掏出來給那個小孩道:“吃吧?!?p>  小男孩看見吃的,眼睛放光,接過饅頭兩三口便吃完了,可那雞腿他只是舔了一下,卻舍不得再吃。

  林小魚道:“小弟弟,你為啥不吃了?”

  這個五官青紫的小孩道:“我想留給哥哥姐姐吃?!?p>  林小魚問:“你哥哥姐姐在哪里?”

  小孩瘦小的手指模棱兩可地指著城北方向,道:“那邊?!?p>  林小魚把那小孩抱到馬上,和祁戰(zhàn)往城北而去。

  沿途均未見一個商家開門。

  三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來到了城北一個義莊門外,小男孩一下馬便捧著兩個雞腿往義莊里跑。

  但兩人的馬卻搖著腦袋退后,整個義莊散發(fā)著尸體腐臭的味道,似乎是那些來不及下葬的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發(fā)臭。

  祁戰(zhàn)和林小魚也被尸臭味熏得發(fā)嘔,不約而同撕下兩條衣襟綁住口鼻,兩人把馬栓在稍遠(yuǎn)一點的柱子上,便進(jìn)了義莊。只見整個義莊里橫七豎八都堆滿了尸體,有新死的,還有腐爛生蛆的,成群的蒼蠅和蛆蟲在尸體上攀爬,林小魚的眉頭鄒了起來,即便她行走江湖見過再多的死人,亦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兩人再往后院,卻見尸體因為擺不下就層層疊疊堆了起來,像小山一樣,如同步入閻羅地獄一般。

  兩人神色凝重,見先前跑進(jìn)來的小男孩一手拿著一個雞腿,已經(jīng)跑到院子中間的一口棺材邊道:“姐姐,你看,雞腿。”說著遞了進(jìn)去,又趴到旁邊的一口棺材道:“哥哥,給你,雞腿。”

  林小魚好奇湊近一看,瞳孔瞬間放大,心仿佛被一塊巨石擊中,這棺材里躺著的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林敏嗎?

  她連忙扶起林敏道:“敏兒,敏兒,你怎么了?”

  只見林敏穿了一件粗布麻衣,原來有點紅撲撲的小臉蛋變成了死尸般的蠟黃色,雙頰凹陷,兩眼凸出無神。林小魚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懷里,眼淚不停地流出來,邊哭邊喚:“敏兒、敏兒”。林敏的眼神出現(xiàn)了一絲活氣,她聽出了林小魚的聲音,拿著雞腿的手突然松開,雞腿掉落在地,滾到一邊,那個男孩見到,趕緊去撿起來。

  林敏張開雙臂,緊緊抱住林小魚,腦袋擱在她的肩上,也哭起來:“師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接敏兒的?!?p>  祁戰(zhàn)趕到另一副棺材邊,卻見胡一鳴拿著一只雞腿躺在里面。昔日風(fēng)度翩翩的玉面書生不見了,眼前的胡一鳴骨瘦如柴,胡子拉碴,除了鼻子有氣進(jìn)出,和旁邊的死尸并無二致。

  林小魚在林敏耳畔輕喚:“敏兒,你這是怎么了,快告訴師姐,發(fā)生了什么事?”

  林敏氣若游絲道:“那日胡大哥帶著我和青龍前輩一路拼殺下通天門,好不容易下了泰山后,被錦衣劍客一路追殺,我們逃進(jìn)康城后,他們卻不追了。本以為安全了,誰知這康城鬧瘟疫,我和胡大哥都染了病。只得躺在棺材里等死。青龍前輩找來了城里的大夫,連大夫都染了瘟疫死了?!?p>  林敏突然抓住林小魚的肩膀,猛地咳嗽起來,邊咳邊道:“師姐,我會不會也要死了。”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林小魚,她連忙拍著林敏的背道:“不會的,不會的,有師姐在這里,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你?!?p>  林小魚又握著她的手道:“敏兒,你相信師姐,一定要撐下去。”

  林敏突然轉(zhuǎn)過頭又猛然干嘔起來,林小魚緊張得趕忙去給她拍拍背,好一陣她才緩過勁來道:“相信,敏兒相信師姐一定能救我?!?p>  祁戰(zhàn)問胡一鳴道:“胡兄,我三哥呢?”

  說話間,義莊的門被推開,祁燁背了一筐草藥進(jìn)來。

  祁戰(zhàn)驚喜道:“三哥。”

  祁燁也楞了一下,道:“你是戰(zhàn)戰(zhàn)?你們平安逃出泰山了?”他連忙小跑到院子中央,也蹲了下來,扶著祁戰(zhàn)的肩膀,有點不太相信。祁戰(zhàn)正要解下臉上綁著的布條,祁燁攔住他的手道:“不可,這城里鬧瘟疫,玉蝴蝶和敏兒姑娘都倒下了。只怕你和林姑娘也要被傳染?”

  林小魚道:“我們捂著鼻子嘴巴先頂著,不管怎么樣,我們都平安逃出泰山了,我先煮點東西給大家吃吧。辦法總會有的?!?p>  祁戰(zhàn)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去找剛剛那兩個大漢換點米?!?p>  說罷回頭對林小魚道:“魚兒,你照顧大家,我去去就回?!?p>  林小魚含淚點點頭。

  祁戰(zhàn)扶胡一鳴重新躺回棺材,轉(zhuǎn)身便出了義莊的門。

  林小魚也輕拍林敏的肩膀道:“敏兒,你先休息下,師姐去給你做好吃的。”

  林敏點點頭,眼睛緩緩閉上。

  林小魚輕輕把林敏放回棺材,自己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除了死尸,并未發(fā)現(xiàn)可以做飯的炤臺,祁燁指著一旁堆滿尸體的屋子道:“林姑娘,這義莊的廚房早已被死尸堆滿了。”

  然后轉(zhuǎn)到門外,拿出兩個陶罐,道:“我都是用它們煮東西給敏兒姑娘和胡兄吃?!?p>  林小魚接過兩個陶罐,就在義莊外的空地上用石塊搭起了炤臺,取了井水就準(zhǔn)備做飯。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祁戰(zhàn)抱著一小袋米回來,道:“就這么點米了,整個康城的米店都關(guān)門了,糧食不夠吃,我可是花了十兩黃金才換回這么一點。”

  林小魚道:“算了,先煮著吧?!闭f罷,淘米下鍋,又把剩下的兩個雞腿切碎放進(jìn)去。

  晚上一行人就圍著炤火吃雞肉粥。

  林小魚把林敏扶正,一勺一勺地給她喂雞粥。

  林敏喝到林小魚煮的粥,眼睛似乎恢復(fù)了一些神采,道:“還是師姐煮的粥最好喝?!?p>  林小魚的眼淚掉了下來:“是師姐沒有好好照顧你。”

  林敏搖搖頭,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

  祁戰(zhàn)一邊扶著胡一鳴喝粥,一邊道:“三哥,這城里的瘟疫是怎么回事?”

  祁燁喝了一口粥道:“我聽城里的百姓說半年前,康城有一家人的掌柜被老鼠咬了,然后就全身發(fā)黑潰爛而死。緊接著這家三十幾口人都得了相同的病,皆是全身發(fā)黑潰爛而死。再后來整條街的百姓皆是咳嗽,頭暈,繼而全身發(fā)黑潰爛,再蔓延到整座城。所以現(xiàn)在康城里還活著的百姓都不敢出門,怕染上疫病?!?p>  胡一鳴喝了幾口粥后,輕輕道:“我們自下泰山后,一路被錦衣劍客追殺。躲進(jìn)康城時,他們卻不追進(jìn)來,原來泰山派早就知道此城鬧瘟疫。我和敏兒姑娘一進(jìn)城的當(dāng)晚就發(fā)熱,咳嗽,染上了疫病?!?p>  祁燁道:“可能我自身的僵尸之毒已深入骨髓,我對那疫病并無反應(yīng)?!?p>  林小魚看著那個舔著粥碗的男孩道:“他是?”

  祁燁道:“他就虎兒,是城中大夫的兒子,這大夫也染了疫病死了,臨死前拖我照顧虎兒。他臨死前留給我一個草藥方子,我就是去采這草藥給胡兄和敏兒續(xù)命?!?p>  林小魚看那虎兒不似病容,道:“為何虎兒沒有染?。俊?p>  祁燁道:“不知,不過聽那大夫說虎兒從小體弱多病,嘗遍百味藥材,所以疫病對他也不起作用?!?p>  林小魚道:“無論如何,那義莊是不能再住了,里面死尸太多,會引發(fā)新的疫病?!?p>  正在舔碗的虎兒突然指著拴馬的方向,奶聲奶氣道:“馬兒跑了?!?p>  眾人大亥皆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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