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國。軒禮司。
阿姑的門外突然有人慌張敲了門，阿姑眼神示意許士昇藏起來。她理了理妝發(fā)，云淡風輕地開了門。
還是當時那個孩童的聲音，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阿姑門前，小小的人兒滿臉淚痕。
“阿玨。怎么了？”
阿姑見他哭泣不止，環(huán)抱著他，吃力地將他抱起。孩童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看得出他極度在抑制著自己的感情，哪怕年紀尚小卻也只是默默在阿姑懷里啜泣，他的哭聲都被抑制在咽喉，完全沒有這個年紀孩童該有的放聲大哭。
“阿姑，軒禮司死人了?！焙⑼赡鄣耐魝鬟_出的信息卻格外沉重。
“誰？”問完，阿姑才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這司內(nèi)所有的孩子都是李玨，問出來了毫無意義。
“阿玨不認識，是個陌生臉孔。司主說是他放了人，才死的?！?p> “放了誰？”
“……就那個大哥哥，阿姑和阿玨遇到過的?！?p> “阿玨，你仔細好好想想?！卑⒐脺厝岬貙⒑⑼哪槻寥I痕，然后將他抱起來細聲詢問，“死了的是誰？阿玨真不認識？從來沒在司里出現(xiàn)過嗎？”
“嗚…沒怎么見過，只聽得司師們叫他阿帆。”
許士昇的身體瞬間僵直了起來，有人因為自己而死了嗎？李玉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行蹤？
“阿帆？”阿姑也跟著念了一遍，記憶中卻沒有清晰出現(xiàn)這個人的面孔，“阿玨切記，以后斷不可出去亂跑了，不然阿姑會責罰你的?，F(xiàn)在阿玨先出去好不好，待阿姑換身衣服再出來陪阿玨。”
“那阿姑要快點?！?p> 將孩童支走后，阿姑轉(zhuǎn)過頭看著閔昂，本還柔和的目光突然失了焦點，一個踉蹌差點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許士昇一個疾步跑過去，攙扶住了阿姑。
“阿姑不如與在下一同逃離這軒禮司吧?！?p> “不必?！卑⒐妙濐澪∥〉卣酒饋?，“公子趕緊逃離這軒禮司吧?！?p> “為何阿姑聽到司內(nèi)死人后如此吃驚?！?p> 阿姑聲音沙啞，捂著心口，脈搏跳動地太快以至于許士昇隔著血肉都能感受到阿姑強烈的不安感。
“十九年了，司主十九年沒讓軒禮司染過血腥了?！卑⒐妙澏吨安辉撌沁@樣的。”
許士昇經(jīng)歷過無數(shù)人的生死，看過橫尸遍野的戰(zhàn)場，看過血一點點將溪水染紅，可為何在軒禮司的日子里，自己卻開始脆弱的不堪一擊。只不過是聽過一個陌生人的死訊，就惹得心緒繁雜，完全失了過往的鎮(zhèn)定。
“憑我一己之力想必也是出不了這軒禮司的。”許士昇蹲下仔細看了看自己被包扎的傷口，傷地并不輕，左腳根本沒有恢復到以前的氣力，想要避開那么多耳目繞開那么多機關(guān)全然是不可能的。
“司主會時時刻刻清算人務(wù)嗎？”
“公子的意思是？”
“只有在下早日拿到落薄，才有逃出去的資本。不然就算出了這軒禮司，也定將死無全尸?！?p> 冀國。北潮城。
“夫人？”宋以清對林逐嘴里說出的這個詞甚至陌生，雖然平日下人會喊自己夫人，但從林逐嘴里說出這個詞，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夫人還請坐。”林逐看了看自己旁邊的空位，用眼神示意桃禮將宋以清攙扶過來坐下。
桃禮擦了擦眼淚，將蔓春的東西擱在一旁。宋以清卻呆立在原地，靜止了一般，怎么都踏不出那一步。
“為何突然……喊我為夫人?！彼我郧宸笱艿貑?，并不用正眼看待林逐。
“你早就是我的夫人，只是我們還未行禮儀罷了?！?p> 林逐給自己舀了一碗羹湯，默默地喝了起來。
閔廉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林逐眼中閃過的一絲篤定。在沉靜了一段時間后，他終于又開始慢慢被平穩(wěn)的現(xiàn)實剝離，開始展出自己的野心與獠牙。若不是許士昇離開、蔓春死亡這些陰暗之事的連綿不斷，閔廉曾一度想過將宋以清留在這里，只要林逐將她當個普通女子一般對待，似乎也為一個良計。
林逐看著下人們吃驚的樣子，揮揮手將人都斥去，唯獨留下了閔廉。
閔廉候著在一旁，看著林逐不緊不慢地吃著小菜。在每一個清晨，很少能見到出來吃早食的林逐，大廳空蕩蕩的，只剩下碗筷撞擊的聲音。閔廉很冷，全身都在發(fā)抖，在外頭忙了一夜，頭腦早就已經(jīng)不清晰，也不知道林逐留下自己是為何，如果可以的話他現(xiàn)在只想好好洗個澡然后倒頭睡一覺。
“不得不說，你很可疑。”林逐開門見山，“像你這么與本將合拍的下人，本將還是第一次遇到。就算是許士昇，我們都磨合了兩年，他才開始摸清楚我的脾性?！?p> 閔廉低著頭，靜靜聆聽著林逐的每一個字。
“不知道這些事，是許士昇交給你的，還是你去其他地方學到的？”林逐將剩下的羹湯放在腳邊，小春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悄悄趴到了林逐腳邊取暖，看到林逐送吃的，欣喜地喵喵叫著。
“將軍，伺候主子是奴才的天職?！?p> “你來這里是不僅僅是為了服侍本將吧？”
林逐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扳指兒：“讓本將猜猜，是為了將軍夫人？”
閔廉細微的顫抖被林逐看在眼里，但他知道，這并不是因為畏懼，僅僅是因為寒冷。
“再讓本將猜猜，你并非心儀宋以清吧？”林逐撫著小春柔軟而漂亮的毛，“喜歡這份情誼啊，是藏不住的。你對她，從未表露過這種感情，陷入喜歡的人，都會變癡傻愚鈍。你只是生性憨厚愚鈍，并不是因為感情?！?p> “接下來要不你自己來坦白？”
林逐將小春抱起，小春毛茸茸的腦袋蹭在林逐的臂彎，軟軟香香的一團，像是找到了自己港灣的樣子。
“坦白什么?！?p> “不如就坦白，你來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吧？”
林逐在嘴角漾起一個笑，展露出了許久未見到的淡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