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銅鈴
那是朦晨過后,枝丫上系的銅鈴在啜泣,畢方在黎府對面的槐樹下,止住了腳步。
他靜靜地看著那銅鈴,“你想見誰?不能說嗎?”
本無風(fēng)的今日,銅鈴終于止音,遂又響了兩聲,畢方藍(lán)紗輕柔的微微動容,裙袂帶著藍(lán)色星火,“已經(jīng)過了兩千多年,你確定嗎?”
黎堅端著一盞茶,桃枝水泡的,出來后見畢方仰著頭,“畢方?”
他也抬眼看去,微微睜大眼睛,“銅鈴?好像很有年頭的樣子?!?p> 畢方看著上方卻突然眼睛瞪大,轉(zhuǎn)頭看向黎堅,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直至見其害羞。
卻親上了額頭,蜻蜓點水,觸及思念,“對?!?p> 不知是在回答黎堅的話,還是在回答銅鈴的話。黎堅看了看那銅鈴,歪了歪頭,問畢方,“你是在跟他說話嗎?”
午間,黎府。
黎月弦躺在長椅上小憩,閉上眼睛,她并無睡著,不過看見了一個長發(fā)及腰的女子,還有在窗邊系著的銅鈴。
不過,銅鈴……系在窗邊?為何?
“淵繁!木兮!月弦!”
一個喊叫聲讓她立刻睜開眼睛,她閃過去抱起姚君,“怎么了?”
她盯著小姚君一看,看來這小姚君是也看見了啊,看見了那個美艷的女子。
一會過后,黎月弦盯著畢方許久,“你一直在照顧小姚君,所以,你也看見了嗎?”
畢方歪了歪頭,突然想起來他答應(yīng)了銅鈴,腦袋正了正,啟唇,“銅鈴?!?p> “是我們對面槐樹上的系著的銅鈴嗎?以前怎么沒見過?”月弦看著小姚君,伸手探了探,“好了一點,沒那么燒了?!?p> “所以,”月弦靜靜地看著姚君的小臉蛋,嘟嘟的小嘴肥肥的臉,很是可愛,“畢方你答應(yīng)她什么了?”
你答應(yīng)了,那銅鈴什么事情了?
“我沒有答應(yīng)什么,就是聽見她在哭,聊了一會罷了?!?p> 畢方答完,正巧聽到的黎堅便想出去,正要踏出黎府大門時,看見有個女孩子把銅鈴拿了下來,“那個是……?”
“隨她吧?!?p> 月弦站在黎堅身后,“那銅鈴可不會輕易跟人走,也不會輕易誰都能看到,所以隨她去吧。”
她轉(zhuǎn)身垂眸一想,或許剛剛小姚君逐漸不燒了,正是因為銅鈴被分心了吧?
那個女孩,許是那美艷女子的后人吧,她會不會也有一個讀起來很長的名字呢?
“媽媽我回來了!”女孩拿著銅鈴走回家去,對面的那家的肖哥哥對她揮了揮手,她也點了點頭表示你好,遂進(jìn)屋去了。
“回家趕緊去洗手,先吃點水果吧?!?p> “嗯。”為什么,好像不想放下這銅鈴呢?
叮鈴鈴——
“呈殊你在看什么?”肖想軒遲遲不見肖呈殊進(jìn)門,手捧著櫻桃盤出來。
肖呈殊轉(zhuǎn)頭看了看肖想軒,“剛剛小路對面門的女孩,帶回來銅鈴,你看看。”
肖想軒看著對面窗戶的女孩,居然系在窗邊了,他微笑,“我怎么從沒聽過,哪個古人把銅鈴系在窗邊的?”
肖呈殊勾起嘴角,“倒是真有一個,不過那都過去兩千多年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惹得他躲開,“我也就是表面上你弟,別跟家長似的!”
“德新,你記得如果看見什么奇怪的,一定要告訴我。”肖想軒點點頭。
不過,他戲謔的看著肖呈殊,往前靠近他,“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叫我德新啊?!?p> 一把推開,“聽見了沒有,記得要告訴我,否則我怕當(dāng)時候會來不及?!?p> 黎府。
黎月弦再次從看見的畫面里轉(zhuǎn)醒過來,看了看手里的落歸行,“看來上面的字是周令啊,或許……”
“或許什么?”淵繁過來看著黎月弦,“月弦你這手上拿的是什么?”
“不知道,那次從林一格家附近路上撿的,見有靈就帶回來了。”月弦直起身子,把酒塞塞回去,“桃枝水煮好了,我們過去說?!?p> 舀一盞白茶給淵繁,“我剛剛小憩一會,又看見了那銅鈴,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的。”
“是剛剛那女孩家里嗎?”
月弦點頭,神色復(fù)雜,“她好像在刻意的吸引那個帶走她的女孩,而且銅鈴上有模糊的字?!?p> “什么字?”淵繁挑了挑眉。
“周令。”說完只見淵繁手上一頓,“可能是西周的物品了,畢方也說她在等人,或許就是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很特別嗎?你要管嗎?”
“先不管,”月弦把青石放到小盒子里關(guān)上,可愛的對他笑了笑,“畢竟兩千多年的靈縷縷入我夢中,想必也是給她自己留條后路吧?!?p> 淵繁放下茶盞,無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那你要怎么找那女孩?”
只見黎月弦眉毛一挑,“我在夢里還看見了那家人的對門,就隔一條小路?!彼攘丝诓?,“肖家?!?p> 晚間,張家。
“安安,飯吃不下的話,水果也吃點吧?”
可是被叫做安安的女孩就那么一直看著窗邊系好的銅鈴,目光溫柔,“好?!?p>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那些水果,那股氣又上來了,想吐吃不下去,這是為什么呢?
這時候,窗外一男子,銀白輕紗,長發(fā)及腰,邪魅的看著她,“妹妹,此銅鈴何來?”
安安看著他,眼睛瞬間一亮,“你是對面的肖哥哥?!”
肖呈殊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畢竟現(xiàn)在是他的剛修成人形時模樣,眼下朱點生絲猶在,手上點了點張小安的額頭,“我叫殊,特殊的殊,但是與書卷的書同意,你呢?”
可是,長得真的好像呈殊哥哥呀,不過可比呈殊哥哥漂亮多了,“殊哥哥,你是妖精嗎?”
肖呈殊看了看她,妖冶的一笑,“所以,妹妹的名字呢?”
“張小安?!毙“采焓肿プ⌒こ适獾娜柜且唤牵笆飧绺?,我聽說十年前的時候,還不是這樣一個家庭一套二層屋子,而是大家都住一棟樓,一條小走廊對面就是鄰居,是不是?”
他倒是沒想過這小孩會問這個,本也只是來看看這小女孩怎么樣了。
“是啊,那時候一棟樓里就可以住著幾十戶人家,一出家門就能互相看見,互相幫助,一起在院內(nèi)散步運(yùn)動。雖然有些人呢會與別家爭吵瑣事,但是很開心。”
見小安向往的模樣,他將一株形狀特異的草遞給張小安,“你這幾天養(yǎng)著它吧,養(yǎng)玫瑰那樣養(yǎng)就可以,還有,不要經(jīng)常盯著她看哦?!?p> 張小安拿過那株草,見他最后那句話是盯著那銅鈴看的,也出去從廚房拿個玻璃杯裝水回到房間。
可是到第三日早晨,肖想軒還是看見他們這條街的家庭醫(yī)生走進(jìn)張家,“呈殊,好像還是出事了,看來你的魅力不足啊?!?p> 肖呈殊走到肖想軒身后,手搭上他肩膀,另一只手抱著他,頭靠近他耳旁,“阿新。”
他一下轉(zhuǎn)過身輕推些距離,“你真把我當(dāng)你弟弟了?”肖呈殊心下突地微疼,“現(xiàn)在我們一樣的,我們不會老的,倒不如真正做場兄弟?!?p> 肖想軒突然覺得還不錯,嘆了口氣,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他拍了拍他后背,“這可是你說的!”
肖呈殊微微一笑,抱完以后輕輕地在肖想軒額頭上親了一口,在其怔住之際滿意的離開了。
肖想軒歪頭一想,現(xiàn)在都姓肖,都是好兄弟,行吧。
他也倚著門看著對面,“你說怎么進(jìn)去到現(xiàn)在還沒出來?”
肖呈殊走回門內(nèi),將自己幻化回那身銀白衣裳,閃到窗口,設(shè)置屏障后伸手點了點銅鈴。
他瞟了一眼桌上已經(jīng)綻放白花的草,遂眼神輕柔的看向銅鈴,“你一定帶走她嗎?她現(xiàn)在叫張小安,不是你的主人了?!?p> 只見銅鈴一響,飄出來一縷白煙,皮膚略暗的女子出現(xiàn)在空中看著他,“她就是安然,否則怎么會聽見我呢?”
“銅鈴啊銅鈴,安然是西周樂女,已經(jīng)是兩千多年前的事了,她此生為張小安,凡人之軀,若你真想陪著她,那就放過她,陪著她就好了?!?p> 叮靈,仁心而宜笑兮,絲絲安。
女子發(fā)絲如煙,連著那縷白煙,她轉(zhuǎn)眼看去,那床上的女孩,燭火正在緩緩熄滅。
“你仔細(xì)看看她,你真的要如此嗎?”
女子回到銅鈴內(nèi),肖呈殊緊緊地看著窗子內(nèi)的張小安,直到銅鈴響了響。
家庭醫(yī)生和其父母,這一次也聽見了,他們看向那個銅鈴,然后他們的女兒醒了。
“安安!”
女醫(yī)生戴著眼鏡,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銅鈴,安安母親問她,“林醫(yī)生,你剛剛不是說安安要住院治療嗎?”
“剛剛確實是,現(xiàn)在不用了?!绷轴t(yī)生直起身子,看了看那銅鈴,抿嘴一笑。
樂女安然的銅鈴,她哥哥找了這么久的東西,竟然跟著這個小姑娘,她欣然的看著張小安,“安安,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的當(dāng)這個主人了。”
見這林醫(yī)生看著窗外的銅鈴,還有這句話,肖呈殊若有所思之際,看見林醫(yī)生正在看著他。
肖呈殊微微一愣,遂對著她柔和的笑了,林醫(yī)生離開張家之后不久,轉(zhuǎn)過身看著他,“你可是很久沒有這樣出現(xiàn)過了,書靈?!?p> 肖呈殊看了看她,“那個樂女安然,為何將其系在窗邊?”
林醫(yī)生捂嘴輕笑,拿下眼鏡后,在陽光下顯著黃玉色瞳眸很美,“因為銅鈴在懸崖邊上救了安然一命,可是在那以后安然就沒有再見過銅鈴里那救她的仙子,她的遺言唯一:搭救之人,僅想再見,卻不復(fù)見,嘆兮。銅鈴,只是一直在恢復(fù)自身,等到再出來之時已然錯過。不過是想再見一面的執(zhí)著罷了?!?p> “哎呀,救回來了,搞定啦?虧得月弦還叫我來一趟呢?!?p> 林醫(yī)生聽這聲音眼神一滯,隨即轉(zhuǎn)過身,“這種事情,如何能麻煩管理者親臨?”
淵繁也是愣住一下,遂雙手藏袖看著肖呈殊和林醫(yī)生,“早知道你是這條街的家庭醫(yī)生,我就不來了?!?p> “哦?居然認(rèn)識?”肖想軒也過來了,看著他們。
淵繁挑了挑眉,看著這女子,“她是林一格的堂妹林言,抓捕林一格不是幫過忙嗎?肖呈殊你不記得了?”
肖呈殊才反應(yīng)過來,腦海里想起來警局送證據(jù)的女子,“可是,你剛剛怎么會看得見我?”
淵繁轉(zhuǎn)身離開,一邊走著一邊回答,“她是個瞳術(shù)士。”
解開疑問之后,肖呈殊和肖想軒也回去了,點燃了熏香,肖想軒看著肖呈殊,“哥?!?p> 肖呈殊喝著茶突然這么一叫,差點沒咳到死去。
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世間萬物和欺騙者都不能騙過瞳術(shù)士的眸光。
除了那個林學(xué)育的祖父,已經(jīng)沒有再出現(xiàn)過瞳術(shù)士了,這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黎府。
黎月弦站在黎府門內(nèi),看見淵繁進(jìn)來的時候上前一步,淵繁愣住,“你怎么站門口?”
她被問得怔住,遂咳了咳,拿起手里的落歸行,“我是來這喝酒的?!?p> 淵繁看著月弦背影,想起林言的話,“不過是想再見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