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修川是個重情義的人,每次兄弟們的接風宴他都絕對不會缺席,這次方若匆匆回國,言梓吟知道他一定會回來,但沒想到會這么快,還直接回了家里。
他是獨自開車回來的,沒有驚動司機。車子還沒停穩(wěn)樓上打掃衛(wèi)生的張姨就跑了下來:“少奶奶,少爺回來了?!?p> 言梓吟順著玻璃窗往外看去……是回來了。
一如走的時候風塵仆仆,三步并兩步跨進了門。
言梓吟抓了點緊,趕在他推門之前按下了門把手。門開的一瞬,四目相對,戴修川抬著的手懸在半空停了幾秒。最后握拳,垂下……
他的眸子雖冷,卻罩著一層藏不住的倦怠。
言梓吟不自覺抬手將鬢角的散發(fā)撩至耳后,盡量保持鎮(zhèn)定:“你回來了?”
戴修川先回了神,繞過門口的言梓吟,就像繞過街邊的一個垃圾桶。他徑直去了沙發(fā),朝著沉浸在電視劇里的方若打開了話匣子:“阿若回來了?國外好不好玩兒?有沒有想我?”
“戴三哥,”方若正啃著蘋果,手也沒騰就蹦起來撲到了戴修川懷里,“想死你了!我一個人在國外都快無聊死了,那些老外可沒意思了,連火鍋都吃不開。”說著,她就泄憤似的張開血盆大口在那蘋果上啃了一大塊,塞得滿嘴都是,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你們也不去看我,害我一畢業(yè)就飛了回來?!?p> 戴修川像是忽然被戳中笑點,連聲音都比剛才清亮了些:“你不說我都忘了,咱們阿若還是個穿著校服的小屁孩呢。”
“你胡說!”方若不服,“我可是已經拿到畢業(yè)證了,是個實實在在的大人了?!?p> 戴修川來了興致,越發(fā)想逗逗她:“哦?怎么說?”
方若急得開始跺腳:“我馬上就能嫁人了!馬上就追上傻七了……”
言梓吟早就將戴修川扔下的鞋擺好走了過來,看方若還能像小時候那樣被戴修川逼得吹胡子瞪眼就覺著好笑,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弧度,就連沉悶倦怠了數天的身子也提起些精神。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身在局外的她會忽然被扯進這幅和諧美好的畫面中,此刻的她仿佛就是那道乍現于風和日麗的驚雷,別說畫中人,就連她這響悶雷都忍不住嫌棄自己。
怎么哪都有你……
戴修川的笑斂得很快,好像畫面跳了幀:“你還小?!彼牧伺姆饺舻募绨?,恢復了一貫的沉悶。
言梓吟咬著唇埋下了頭:我也還小啊……
戴修川的變化絲毫沒有影響方若的發(fā)揮,她繞著對方轉了一圈又一圈,嘴里不住地嘖嘖著:“這做了新郎官就是不一樣哈,渾身都散發(fā)著成熟男人的魅力,簡直快要灼瞎我的狗眼。”
方若的話,落在戴修川耳朵里多少有些刺撓,他也不是傻子,聽得出來什么是贊許什么是譏諷。
方若和言梓吟關系要好,無非是想拿話堵他,幫著后者出口氣。
“阿若,別說了!”言梓吟開口阻攔,方若可以無視戴修川的不悅,但她不能,“去吃飯吧,時間差不多了……”
阿若還是不明白,她和戴修川的決裂已然不是兒時的小打小鬧,橫在他們之間的是兩條人命,是抹不平的傷痛和仇恨。
她能做的就是等待,等時間將傷口抹平結疤……
……
方若說的老地方是城北的一家正宗火鍋店,十多年的老店了,廚師換了一茬又一茬,店面裝了一回又一回,格調一年比一年高。
學生時代他們幾個人就喜歡沒事往這扎,戴修川喜歡清湯鍋,言梓吟酷愛麻辣鍋,所以其他人跟著吃了七八年的鴛鴦鍋。
“言小姐來了?還在之前的位置嗎?”
早在言梓吟下車的時候店里的領班就迎了過來,他在這里工作兩年多了。自從上次老板來視察的時候與獨自來吃飯的言梓吟同桌喝酒暢聊后,他就格外上心照顧這位小姐,就連言梓吟每次固定的點單都能倒背如流。
“恩?!毖澡饕鼽c了點頭徑直走向了角落的那個位置,坐下的時候又特意交代:“拿菜單來吧,今天有朋友在?!?p> “好的?!毙』镒討?,趕緊招了個看著頗為機靈的姑娘過來。
姑娘把菜單遞到了男士面前,被方若一把搶下。
她在國外呆了兩年,看過吃過的美食數不勝數,但還是改不了好這口的毛病,剛才一進門就激動地四處打量。
“裝修風格倒是比以前好很多了,是吧傻七?”
這么久了,言梓吟倒是沒有注意過這個,這才轉頭掃了圈,目光無意間落到戴修川撥弄手機的動作上,苦澀一笑:“更加詩情畫意了。但我倒是覺得以前好,溫馨些……”
兩年前的生日,那個她費盡心思撇開旁人獨獨拐了戴修川的生日晚餐,戴修川笑著說:“傻七,以前沒發(fā)現,這家店的裝修風格挺溫馨的?!?p> 他無心的話,她記了兩年……
敏銳的方若留意到了言梓吟的變化,敲了敲桌子示意旁邊的人抬頭:“你呢,戴三哥,你覺得怎樣?”
戴修川抬眸,看不出任何異樣:“這還用問?什么不是新的比舊的好?!”
新的,比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