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獵戶之死
“彼得羅，又在哄小孩了？”一個戴著角盔的大胡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約根！有何高見？呵嘔……你站遠點，你真該洗洗胡子了?！北说昧_捏著鼻子。
“別娘們了，你也知道俺不可能洗。要俺說，出城狩獵最好就上東坡去打大牦牛，它脾氣賊大，你叫喚兩下就能惹它生氣，自己就找你來了。接下來就使勁打，用力抽，跟打兒子一樣?！?p> “是嘛，那你的腿怎么瘸了？”
“不是腿，是屁股。昨天被牦牛角頂?shù)搅恕｀?，后來肉也沒扛回來多少，他們光顧著扛我回來了……唉，我得休息幾天?！彼詈髱缀跏窃卩絿?。
“隊里其它人呢？”
“還是出城了唄，兩個小伙不愿和別人分肉，昨兒就把肉留在野外了。今天還得去東坡看看烏鴉有沒有給咱留點兒……哎，俺老覺著不踏實。”
“人不齊還出城？是挺危險，特別是少了你?！北说昧_拍拍約根壯碩的臂膀，“但你也別太擔心，閑下來就是會胡思亂想?！?p> “也不全是因為這事……俺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說?！?p> “你想說就說。別搞得好像我聽了你的秘密還賺了?！?p> “你先說你站哪一邊，艾斯本還是弗里喬夫？”
“我保持中立。反正也沒人覺得我算數(shù)，我正好誰都別惹?！?p> “俺也是。但是，俺那隊的阿歷克，挺招人喜歡的那個小伙……”約根的確放低了嗓音，但李果還是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話。約根就好像把他們當做空氣，“他竟然打算給艾斯本下毒，還想叫我和他一起下手。”
“天啊，毒死國王？！他真要這么干，弗里喬夫也不會喜歡他的。”
“就是，他太年輕，也太愚蠢，還覺得自己準備當英雄呢！俺勸他別這么干，但他就是不聽。俺估計他今天出城，也是挖扼心草去了……”
“嘎——！”一只烏鴉從橡樹枝上飛走，黑色羽翼和搖動的枝葉颯颯作響。
“該死的烏鴉！”約根瞪著眼拍拍胸口，吹動著嘴上的胡子。
***
這天剛入夜，有兩支獵隊姍姍回遲，一路上喧嘩不止。
有一人身上背著一大團陰影，向坡上小跑，一群人跟在他后面。李果一行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人不是“他”而是“她”。她的上半身被壯漢的陰影籠罩，在這一大團陰影下方，是兩條緊致健壯的小腿在奔跑。
李果見過這個高個子女人，在他們在大宴廳被審判的時候，她和羅修一同出現(xiàn)，把國王稱作“父親”，還和弗里喬夫拌嘴。李果從沒想到她如此強健有力，背著如牛一般健壯的漢子，還能小步奔跑。
大胡子約根也在隨行的人群中，一瘸一拐地走著，表情十分痛苦。
李果一直在場，但對發(fā)生了什么一無所知。到晚些時候才從彼得羅那里了解到，這位被送到茵古娜草藥間里，而后不久就死去的獵戶，正是約根先前提到的年輕人，阿歷克。
當時，獵隊去到東面的坡地上，看到昨天獵殺的牦牛還完好無損地躺在原處，便立即著手把它割成四大塊，扛回城里。
然而，一頭熊忽然出現(xiàn)在坡頂。那是本地唯一一頭黑熊，體型比棕熊還大，還瞎了一只眼睛，大家都很熟悉它的惡名，老瞎眼。
平時它很少出現(xiàn)在東坡上，但這天它趴在坡地高處，一直盯著獵隊，熊視眈眈。獵隊的人猜想，它是想嘗嘗牦牛肉……
如果獵隊當即丟開牦牛撤退，或許就不會出現(xiàn)任何傷亡。但他們顧及到約根的傷情，要在城里修養(yǎng)好幾天，獵隊之后好一陣都沒法正常狩獵；他們還是試圖把這頭牦牛運回城里，這樣就可以吃上個好幾天，安心等到約根痊愈之后再出城狩獵。他們繼續(xù)抬著牦牛肉前進，警惕著坡頂上的巨熊。
很快，老瞎眼沒有任何預警地沖向運送食物的獵隊。阿歷克當時就受了重傷。
獵隊吹響哨子。茵格麗德的獵隊聽到了，及時趕到支援，獵戶們打退了老瞎眼。
而后李果便看到健壯的女人把阿歷克背回城里，送進了茵古娜的草藥間。
然而沒過多久，茵古娜出門告訴大家，他的肺已經(jīng)裂開，一小截腸子也失蹤了……沒過多久，阿歷克又從草藥間里被抬了出來。
坡道上站滿了人，獵戶們高喊著為年輕的獵戶復仇。國王艾斯本也從大宴廳中走了下來，他當即宣布：
“拿回老瞎眼腦袋的獵隊，我將把永冬長劍和一百斤熏肉賜予他們！”
人群高聲怒嚎。
國王又說：“但是，要是任何獵手死在老瞎眼爪下，就讓他的尸體爛在野外！要是失敗者的尸體被偷偷扛回來下葬，我會親手把尸體挖出來，扔進糞坑里！哪支獵隊去挑戰(zhàn)老瞎眼，有人因此送命的，立馬解散，滾去和女人種田！”
國王的喝令在絕壁上回響。
艾斯本拿著火把，站在高處，勇士們憤懣的面容反射著搖曳的火光。他降低聲調(diào)，又說：
“你們都不怕死，反正活著也沒意思，不如去和高山神喝兩杯。但在拼命的時候誰為別人想過？卡爾松父子死了，女人的哭聲在深夜不曾斷絕。
“我們當中沒有懦夫，但活下來的才是勇士?！?p> ***
當晚人群散去之后，彼得羅和少年們回到戰(zhàn)士之家，約根也跟來了。今天送到戰(zhàn)士之家的食物特別少，幾斤烤熟的牦牛肉，五片面包，還有兩塊黃油。吃完之后，他們便聚集到彼得羅的房間里，聊起今晚的事。
彼得羅畢竟有女人照料，房間就是比旁邊的大宿舍要干凈整齊。墻上還掛著兩條藍白相間的織布，花紋精美，讓樸素的木屋增色不少。彼得羅沒有結婚，但看他房間的布置，那個尖臉女人不止把他當做情人。
約根吃了一口牛肉，唾沫橫飛地說著。
“當時俺瞅著弗里喬夫。這小子當時張了張嘴，但他不敢真的頂撞艾斯本。如果他惹毛艾斯本，被拉到圓環(huán)去死斗，事情就簡單多了?！?p> “艾斯本不會這么干，他沒有那個魄力了……哎，而且他要是再胖下去，死斗的結果就很難說了。弗里喬夫有的是時間和潛力。”彼得羅喝了一口酒。
“幾年不狩獵，艾斯本越來越軟弱了。所以俺覺得弗里喬夫也未必是個災難?！?p> 羅修坐在一旁，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你就不能讓這幫臭小子回去睡覺？”約根說。
“在這不礙事?！?p> “我也想喝……”羅修小聲嘟噥。
“嗨，你不早說！”約根招招手，讓羅修坐到身邊，藍山也跟了過去。又有兩個杯子被斟滿。
“我很想知道，永冬長劍是什么寶貝？”凌昊問。
“老卡爾松的永冬長劍，你不知道？”約根豎起一根眉毛。
“他們倆都拿過一小會?！北说昧_指了指藍山和李果。
凌昊看向李果，卻只看到他搖搖頭說，“那玩意一點都不好用?！鄙倌暧谑莻兞钠鹩蓝L劍來。
約根又神秘兮兮地對彼得羅說：“你說艾斯本會不會真有高山神的庇佑？”
“約根，我是南方來的?！?p> “俺是說，王后才出事那會，不就有人想動艾斯本，結果死在黑森林里。前兩年也有這種事，記得吧？阿歷克已經(jīng)是第三個了，想給艾斯本下毒，也死在野外……”
“難道是艾斯本……”
“哎哎哎?！奔s根搖搖頭?！皝?，一起干了。小崽子們，也祝你們后天狩獵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