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東欄根本來不及問哪有亂葬崗,于是坐在酒樓的隔間里發(fā)愁。雖說孟尋是女鬼,可她并未加害過自己,對自己也很好,至于她和錢大娘的恩怨本就不該自己插手。東欄一直覺得是恩是怨總該有個了斷,這才是人間因果輪回。
“夫人在發(fā)什么呆”
東欄嚇了一跳,抬頭看原來是那病懨懨的小書生來了,瞧著他走路步伐虛飄的馬上就要栽倒一樣“你怎么不好好躺在床上,難道怕我扣你工錢”,伸手想去摸他的額頭看是否還發(fā)燒,誰知二缺書生前后退了一下躲開了。
東欄只好收回半空中的手,尷尬地捋了捋自己的鬢角。
“夫人這幾日對小生的照料讓小生受寵若驚,勞重的活小生現(xiàn)在做不了但是輕微的細活小生還是可以盡綿薄之力的”二缺書生似乎沒有察覺到東欄的尷尬,細聲細語說道。
“你真的沒事嗎,若是覺得自己躺在床上閑了可以躺倒地上,老娘再給你鋪張草席埋了就是”顯然東欄還是介意剛剛那二缺書生的躲開自己的好意。
“你,果然是個惡毒的女人”冰寂害怕的后退好幾步剛好碰到板凳就一屁股做了上去。
東欄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要去亂葬崗找死嬰的事,一是怕麻煩二是怕又讓他病情加重了??蔁o奈自己并不知道太夜城那里有亂葬崗,要不就小小的麻煩一下吧“你知道太夜城那里有亂葬崗嗎”。
“夫人問這何事,難不成真想埋了小生”冰寂雖然語氣上唯唯諾諾,但看表情就是快來埋我啊。
東欄最討厭他那副賤表情了,緩了口氣繼續(xù)道:“你要是不問原因,我可以給你這個月工錢加二十文錢”。
二缺書生聽見要漲工錢開心的連忙點頭:“城北十里處就是亂葬崗,大概就是死囚死嬰或者沒錢買棺材的”。
東欄聽見死嬰就知道自己問對人了,還好是問了這個二缺書生要是問翠竹估計她就要刨根問底了。
夜間東欄起床見翠竹睡得正香才又悄悄摸回自己房間,換了身簡單的男裝準備出門,這開門是一陣陰風(fēng)吹來害的她打了個哆嗦。猶豫了半天還是沒邁出這個院子拔腿跑到了二缺書生的房間,那書生還沒睡,屋內(nèi)燈火通明。東欄在心里打腹稿找理由準備說服冰寂一起去,磨磨蹭蹭了半天手就是沒敲到門。好在這時二缺書生自己打開了門,看見東欄就不咸不淡的來了句“夫人是在企圖小生的美色嗎,巧了小生還沒睡”。
我去你娘的,東欄暗罵,嘴上卻道:“嘻嘻,被你發(fā)現(xiàn)了”。
然后又是一陣風(fēng)吹過,兩個人相視無語。而那書生清瘦的面容楚楚生憐,東欄不禁覺得今晚的風(fēng)可真多,把自己都有點吹糊涂了。
冰寂抱著手道:“還不走嗎”。
東欄愣了一下“嗯”準備回自己房間,就聽后面冰寂道:“走錯了,亂葬崗在北面”。
“你怎么知道我要”還有一個“去”字沒說出口,東欄就尷尬了。白天剛問了路,晚上穿著男裝偷偷摸摸的出來,再把話說完就跟傻子一樣了。所以東欄就看見二缺書生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等著傻子繼續(xù)說。但是不對啊,這作風(fēng),這語氣,這神態(tài),這不是那二缺書生該有的啊。東欄一邊走一邊道:“你有沒有覺得你今晚有點不一樣”。
冰寂在前面帶路,不急不慢道:“有什么不一樣”。
“這個,說的話有點說不上來”東欄想了一下后認真的回答。
前面的人沒有接話了,但是東欄見他背影還有微微顫抖的肩,總覺得他在笑,而且是嘲笑。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東欄加快腳步準備走到冰寂前面。
“媽呀”前面的二缺書生猛地撲倒東欄懷里,因著東欄緊跟著所有剛好撲的滿懷。東欄抱著纏在自己身上的二缺書生,突然覺得感覺回來了。
“小,小生踩到蛤蟆了”二缺書生帶著哭腔說道。
東欄把地上被他踩得裝死的蛤蟆踢到一邊,溫柔道:“好了,蛤蟆讓你嚇跑了,快下來吧”。
冰寂一愣,這句話好像以前也有人說過,不過那是個稚嫩的聲音。他后頭確定地上沒有后才從東欄身上不情愿的下來。
“你怕黑嗎”冰寂看著東欄目光都柔軟了。
東欄還沒開口說不怕就被冰寂打斷了“其實你怕黑,因為你從剛出來就一直握著手,時不時地看向身后”。冰寂牽起東欄緊握的手“現(xiàn)在是不是沒那么怕了”。
“嗯”東欄看了他一眼,馬上低下頭看被他牽著的手。他的手很大剛好可以握住她的整只手,他的手很涼但是自己的心卻燃起了炭火。
“這兒道城北還有些距離,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冰寂看著她,但又好像投過了她尋找另一個人“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叫小軒豬”。東欄趕緊打斷他道:“哪有女孩叫小軒豬啊”,誰起的名字這么有喜劇特色。
“別打斷,她就叫小軒豬。她是個胖墩墩的小姑娘,喜歡梳著兩個烏黑的馬尾,整天把鼻涕掛在臉上,長得又丑還小氣,根本就沒人愿意和她玩。
有一天小軒豬遇見了一個被一群小孩嚇哭的孩子,那群孩子拿著死掉的蛤蟆往那個男孩身上扔,嚇那個男孩到處哭喊這救命。小軒豬路見不平拿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拳頭打跑了別的孩子,她走到小男孩面前說“好了,蛤蟆都讓你嚇跑了”。結(jié)果小男孩抬頭一邊擦眼淚一邊抽泣,他看著小軒豬肥肥大大的臉還有鼻孔里的鼻涕說“你是豬妖嗎”,而后小男孩就被狠狠的揍了一頓”冰寂說到這不自覺的笑了。這個笑很好看,也很放肆,讓東欄覺得他之前的笑都不如現(xiàn)在的真實。
“所有小軒就叫小軒豬了,小男孩是不是叫冰寂蛤蟆啊”東欄也捂嘴笑了。少年的樂趣,就是和一個丑丑的小伙伴看一片小小的天,天上的云朵是千奇百怪的,飛鳥是吵鬧無休的,地上的少年是天真爛漫的。
“后來呢”東欄覺得既然這個二缺書生在這,小軒豬應(yīng)該也在太夜城,或許已經(jīng)和二缺書生情投意合,就等著自己放工資結(jié)婚呢。想到二缺書生結(jié)婚,東欄心里就像一灘靜水泛起了層層漣漪。
“后來小豬讓人殺了,蛤蟆讓人扒皮拆骨了”冰寂冷冷道。
東欄大概明白二缺書生的意思是小軒豬去世了或者嫁人了,他的青梅竹馬四分五裂了,于是東欄小心的握了握冰寂的手,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故事講完了,氣氛變得有些苦澀了。東欄默不吭聲的由著冰寂牽著往北走,思緒卻云游太空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城北的亂葬崗了。
月光泛著微黃,星光也真好,此地飛舞著漫天的螢火蟲,有的在尸體上飛,有的仿佛親吻著有些發(fā)黑的頭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