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朋友間的談判

　　許洛斐正跟幾位朋友在女巫店里喝奶茶。

　　那是臺北一處特立獨行的重口味文藝青年聚集地，因其無節(jié)操而揚名。

　　另外這里也曾唱紅了一大串創(chuàng)作型歌手和地下樂團。小清新與情色搖滾的怪異碰撞，符合許洛斐的惡趣味。

　　許洛斐喝著血紅的奶茶，聽著朋友們的聊天，一邊在雜志里挑了張重口味的圖拍下來發(fā)給時玥。他偷笑著等她的反應(yīng)。

　　可時玥的信息沒等到，卻等來了馳早的電話。許洛斐突然有種不詳預(yù)感。

　　他走出店門，在濕熱的晚風(fēng)中掠過幾位朝他微笑的臺妹，走到稍微安靜的地方接了電話。

　　“怎么了？”許洛斐問。

　　那邊馳早的聲音：“我今晚去了她工作室，找她談了一會?！?p>　　馳早居然又去找她了！許洛斐一聽就想炸鍋。

　　“先別發(fā)火，聽我把話講完?！?p>　　馳早說：“我跟她有些事情沒講清楚，你阻止不了的，我總歸會想辦法找到她?！?p>　　“那你現(xiàn)在講清楚了？”

　　“嗯，能問的都問了?！?p>　　“然后呢？”

　　“接下來的兩百六十多天，拜托你好好照顧她。我可以等你們協(xié)議結(jié)束?！?p>　　馳早居然這樣說，許洛斐很是意外。

　　而且馳早落漠的口氣，讓他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我可以不再見她，但你得允許我?guī)退??！?p>　　“什么意思？”

　　“她現(xiàn)在的情況，我想你不管是做為她朋友還是其他什么，都不會忍心讓她繼續(xù)這樣下去的?！?p>　　話是說中了，許洛斐確實不忍心。他自從回國找她，就發(fā)現(xiàn)時玥情緒抑郁。交往以后，她也是怎么哄都哄不開心。

　　許洛斐當(dāng)然希望時玥情況能好起來，這樣她就會高興，就能像從前一樣跟他愉快地聊天，愉快地喝酒。

　　許洛斐也不是沒想過幫她搞定輿論的事。只是現(xiàn)在風(fēng)波已經(jīng)過去，黑料已成定論，很難再掀起什么話題去扭轉(zhuǎn)大眾對她的印象。

　　至于她的工作室，許洛斐沒真槍實彈做過項目，對影視也不感興趣，所以很少過問。

　　“你要怎么幫她？”

　　“你已經(jīng)給她提供了充足的資金，其他的事就讓我來。她工作室作為創(chuàng)業(yè)團隊，問題有很多。我在HBS做過無數(shù)企業(yè)案例分析，總歸能幫上一些忙。”

　　馳早當(dāng)然能幫上忙，他幫不上就沒人能幫得上了。

　　只是許洛斐很不情愿。

　　“你剛才還說不會再見她，這不等于沒說嗎？”

　　“我不用見她，郵件來往就好。而且除了工作，我不會說多余的話，每封郵件都會抄送給你看?！?p>　　話都說到這份上，許洛斐糾結(jié)萬分。

　　在馳早面前，他雖然跟時玥的交往占著理，卻并沒有多少底氣。

　　他心里其實總對馳早報有愧疚的。

　　馳早有多喜歡她，他又不是不知道，他為她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是沒見過。

　　許洛斐不清楚他倆分手的具體細節(jié)，但知道肯定是外部壓力。馳早一定是迫于無奈才跟她分開的。

　　所以他那時糾纏馳早，并沒想到馳早會真的答應(yīng)。

　　許洛斐已經(jīng)做好了退而求其次的談判準(zhǔn)備，比如借口幫馳早看著她，保護她，這樣他接近時玥時就有了合理的說法。

　　沒想到馳早居然說隨便。

　　意外之余，許洛斐也猜到了馳早這樣說的原因。

　　因為馳早那時候很煩，受不了他的糾纏。而且，他相信時玥不會看上他。

　　馳早除了對他信任之外，還有一點令許洛斐惱火的輕視。

　　似乎馳早認定了只有他自己看不上的那類女生才會喜歡許洛斐，而他欣賞的那一類，永遠都不會看上他。

　　惱火是有一點，不過馳早答應(yīng)了當(dāng)然更好，許洛斐高興還來不及，就懶得跟他計較了。

　　許洛斐立即開始想辦法繞回國內(nèi)去找時玥。他查到她的工作室很缺錢，首先提出出錢資助他們。

　　他剛開始沒想到時玥會馬上答應(yīng)的，畢竟工作室缺錢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

　　沒想到，她居然也答應(yīng)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許洛斐當(dāng)時真有點懵。同時意識到，馳早跟時玥之間的矛盾似乎真的有些嚴(yán)重呢。

　　不過，這可不關(guān)他的事。

　　既然兩個人都答應(yīng)，那她從此就是他的正牌女友，誰都別想賴！

　　許洛斐很興奮，因為她是他喜歡過的姑娘里面，唯一一個沒有追到的。

　　他這一年雖然離開了國內(nèi)，可一直沒法忘掉。

　　他必須得追到她，不然總會不甘心，總會一直掛在心上，還以為自己錯過了多大的幸福，是一件多么遺憾的事。

　　他必須得追到手，就可以跟自己證明他忘不掉只是因為得不到的一直在騷動，到手以后就知道不過如此。

　　許洛斐計劃跟她交往一年。頂多一年。

　　反正馳早跟黑石簽的是兩年合同，他家人也要求他在那里工作兩年。

　　等馳早合同結(jié)束，他跟時玥的協(xié)議也到期了，他可以輕輕松松等馳早回來參加他和Aurora的婚禮。

　　他和Aurora的聯(lián)姻是爺爺奶奶很多年前就幫他安排好的。他沒覺得這個安排有哪里不好。反正他們財富相當(dāng)，完全匹配。他跟Aurora這么多年來也一直很默契，互不干涉。

　　能預(yù)料到，他們結(jié)婚以后會像圈子里的很多夫妻那樣，相處模式開放，遵守規(guī)則且理智。

　　許洛斐覺得自己的計劃很可行。

　　于是他跟時玥愉快地開始了交往。

　　交往的前3個月，確實不錯，至少他單方面感覺不錯。

　　可能因為他暗戀了她很久的緣故，跟時玥在一起，他總感覺看不夠她。

　　她從發(fā)稍到腳趾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嬌艷的面孔，光潔的皮膚，細膩的長脖子，含水量很足的眼睛……光坐在她旁邊看著，許洛斐就很開心。

　　時玥總是有很多工作要忙，而剛好許洛斐就是喜歡看別人忙。

　　她全神貫注工作的樣子，臉上寫滿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嬌，像一只美貌的布偶貓——許洛斐對貓毛過敏，但不代表他不喜歡好看的貓——不知道自己有撩到人心癢的美。

　　許洛斐最喜歡在時玥忙的時候粘著她，搔擾她。

　　她有時候被騷擾得煩了，會不耐煩地瞥他一眼：“走開啦……”

　　可就連她兇他，也能戳中他的點。而且許洛斐現(xiàn)在有權(quán)利不走開，有身份繼續(xù)粘著她。

　　就這樣下去挺好，直到他對這一切感到煩膩為止。

　　可馳早偏偏在他感覺正好的時候回來了。

　　自從馳早回國，許洛斐就開始焦躁。

　　馳早肯定是因為她提前回來的，他肯定沒想到時玥會真的答應(yīng)跟他在一起，所以后悔了自己的授權(quán)。

　　許洛斐覺得自己提防馳早靠近非常有必要，他又不是不知道時玥有多迷戀他。

　　時玥跟他交往的這幾個月，對馳早閉口不提。但這樣才更加可疑好嗎？

　　如果她跟他傾訴自己有多傷心，或者干脆跟他痛罵馳早，許洛斐才覺得正常。

　　可她什么都不講。

　　越是這樣，許洛斐越是感覺她在想他，一看到她出神他就生氣。

　　從前跟別的女生交往，可只有他惹別人生氣的份，如今卻是反過來。

　　喜歡上她，真是在劫難逃。

　　……

　　許洛斐嘲諷道：

　　“就算你幫她把項目做好了又怎樣？這樣一個容易招惹是非的網(wǎng)紅，你家人能接受嗎？別這么天真好不好，執(zhí)念太深搞到最后對誰沒好處……”

　　“這是兩碼事?！?p>　　馳早說：“她弄成現(xiàn)在這種境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造成的，是我欠她的?！?p>　　“那你再等一年出手也行啊，又沒人會死?！?p>　　“名氣和熱度都有時效性，想反擊輿論就得盡快，作為A大商學(xué)院的學(xué)生，難道你不清楚嗎？”

　　“我為什么要清楚？我在A大就是顆魚眼珠，混在你們這些珍珠里。”許洛斐沒好氣地說。

　　馳早直問道：“你為什么這么害怕我?guī)退?？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可沒阻止過你幫她?！?p>　　還不是因為你認定她不會喜歡我，許洛斐憤憤地想。

　　他不是不明白馳早話里的激將，可還是不由自主產(chǎn)生了一點負氣。

　　這樣讓自己女朋友躲著他不見，確實有點慫。

　　仿佛自己已經(jīng)承認了，馳早才是她真正的主人，只要馳早輕輕一召喚，她就走了。

　　況且，躲著不見，她就真的不想嗎？還不如把問題擺上臺面上來得痛快一點……

　　“行，那就按你說的吧。郵件記得抄送給我。”

　　許洛斐嘴上答應(yīng)完，就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上套了。

　　答應(yīng)女朋友的前男友幫她搞事業(yè)？他是瘋了吧！

　　用腳趾頭都能預(yù)料到他們舊情復(fù)燃的可能性。何況這兩人的愛火根本就沒有熄過……

　　許洛斐對自己很無語，馳早向來最了解怎么跟他談判，他那些微妙的弱點被他拿的死死的。

　　可是，他對馳早又有種奇怪的信任。

　　馳早說除了郵件不會有其他來往，他相信就是不會。

　　他不信任時玥，卻信任馳早。

　　倒是許洛斐自己，在他們倆交往的時候，在馳早很信任他的情況下，三番五次去私下找她，還親過她……

　　尤其去年他生日那次。

　　馳早從紐約趕回來，在生日派對上見她，許洛斐轉(zhuǎn)眼找不到他們?nèi)ツ牧耍瑓s從房間窗戶里看到他們在后花園深處擁抱著接吻。

　　許洛斐很生氣，簡直氣炸了。

　　他不是氣馳早，是氣時玥。

　　他們接吻的地方，就是她第一次來參加派對時，他吻她的地方。

　　馳早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嗎？

　　許洛斐自己每次走過后花園，每次坐在那個長椅上，都會不由自主回想那一晚的事，回想他吻她的那個瞬間……

　　而她卻在那個地方若無其事地吻著另一個人，好像之前的事從來不存在過，跟他之間發(fā)生的一切，可以完全忽略不計。

　　許洛斐越想越生氣，在派對上喝了個爛醉，可還是不解氣。

　　他忍了幾天，還是沒忍住去她公寓里找她大吵了一架。

　　如果不是因為那次爭吵，他也不會跑到美國去。

　　如果不是因為去了美國，時玥出事的時候，他多少也可以幫上一點忙。他可以幫她出些歪主意，幫她打點一些人手，情況總歸是好一些。

　　她弄成現(xiàn)在這樣，不僅馳早內(nèi)疚，他其實也有一點。

　　而且那次的事，她都沒跟馳早告過狀。他也是欠她的……

　　……

　　聽到許洛斐答應(yīng)了，馳早那邊也沉默了一會。

　　他半響后說：“不管怎樣，我應(yīng)該謝謝你在她最難的時候幫了她。不然情況會更糟……”

　　幫自己的女朋友，卻被別人感謝，如果換了別人，許洛斐肯定要大罵的。

　　可面對馳早，他沒什么好說。

　　馳早又道：“這一年請務(wù)必保持低調(diào)，你們的關(guān)系傳出去，對你、對她、對我都沒有好處。”

　　“廢話。”許洛斐不滿地說。

　　“行，那就這樣。其他的事你去跟她說吧?！?p>　　馳早跟他說了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許洛斐在夜色中想了一會，覺得心累，也走回了店里。

　　……

　　時玥跟馳早聊完，心情有些復(fù)雜。工作做不下去了，她步行到江邊的貓舍里看胖胖。

　　9點多的時間對于這座不夜城不算晚，何況貓舍24小時有人值班。

　　時玥正抱著胖胖說話，接到了許洛斐發(fā)來的視頻邀請。

　　許洛斐平時很少給她打視頻電話的。

　　按了接通鍵，她看到對面的許洛斐似乎在一間酒吧。

　　“你在哪？”

　　“剛到酒吧，喝一杯再回去?！?p>　　“……馳早跟你說了嗎？”

　　馳早離開工作室的時候告訴她，他等下會打電話給許洛斐。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恩，說了?！?p>　　“那你同意他幫我處理工作室的事嗎……”

　　“同意啊?！?p>　　“同意？”時玥覺得很不可思議。

　　“感激不？為了能讓你開心，我做出這樣的讓步。不過你們只許郵件來往，而且無論發(fā)什么都要抄送給我看。”

　　“哦。”

　　時玥答應(yīng)道，心里還是覺得不敢相信。

　　“你在干嘛？”

　　“跟胖胖玩啊……”

　　“它好點沒？之前不是聽說一直鬧情緒么?！?p>　　“好多了，還是有點不安分?？赡茉龠^段時間就習(xí)慣。”時玥說。

　　不過也不用太習(xí)慣。等周宇琦過來，胖胖可以跟周宇琦住在一起。

　　而且這次媽媽回來，她會和周宇琦商量，盡量不讓她再回桐市。

　　時玥把鏡頭對準(zhǔn)胖胖，一只金色大貓咪的臉出現(xiàn)在視頻里。

　　“來，胖胖，跟許洛斐哥哥打聲招呼。”

　　許洛斐連忙說：“免了免了，看到貓我就鼻子癢……你回去記得讓阿姨把衣服上的貓毛清理干凈，我明天就要回去了?！?p>　　“比預(yù)計的早了一天嗎？”

　　“是啊，給你準(zhǔn)備了禮物哦，期待不？”

　　“嗯?！睍r玥問道：

　　“對了，你一小時前給我發(fā)的是什么玩意？”

　　許洛斐笑道：“藝術(shù)啊，欣賞不了嗎？虧你還是藝術(shù)系出身。”

　　“別人發(fā)是藝術(shù)，你發(fā)就是下流==”……

　　時玥跟許洛斐聊著天，其實心里還在想著馳早要幫她的事。

　　許洛斐居然答應(yīng)了，她十分驚喜。

　　有了馳早的幫助，螢之森工作室的勝算就大多了。

　　而且多了個人可以依靠，心里不禁踏實很多。

　　不過也不能抱太高期望，畢竟他也曾讓她失望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