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墨雪欽與花琉璃從火海中消失,已經(jīng)過去小半個月時間。各自的事情完成了,李纖緣出關、嚴鐵心起床,他們守候在仙云廣場安靜等待著墨雪欽的出現(xiàn)。
可是墨雪欽,那個熟悉的愛笑的溫柔男子、翩翩少年,他并沒有出現(xiàn)。
……
……
養(yǎng)仙殿,詩青仙帝的居所。
床榻之上,詩青仙帝安然酣睡著。墨雪欽站在旁邊,低垂腦袋,神色復雜暗中打量著那個眉目精巧的女子,不曉得她是裝的懶,還是真的懶?
“仙祖。”墨雪欽行禮,恭敬低語。
墨雪欽并沒有死,而是藉由仙帝忽然的插手,從那片星空中得以脫身,不至于左右為難。不過,雖然人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但是法寶和儲物戒指都遺留在里面,每每念及此事都讓墨雪欽好生肉疼。
“哈~~我知道你要說什么?!?p> 詩青仙帝慵懶的撐了個懶腰,曲線畢露,她身材是極好的,穿著打扮也是極輕薄的??上а巯逻@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不敢多瞧,詩青便收了這份玩鬧的心思,紅唇白齒,無精打采道:“你死了,也是九點劍宗的鬼,所以那小家伙是不敢私吞你的東西的。不出三日,他們就會將你的東西送回來?!?p> “是。”
墨雪欽暗喜,畢竟他的儲物戒子里什么都好說,獨獨那300萬靈石是給小緣的聘禮。這么多錢,搞丟了,可不好再湊集。
“你啊你啊。”詩青看透了這小家伙的心思,莞爾一笑:“你便在養(yǎng)仙殿修行幾日罷了。目前你的修為太低,后面有樁機緣妙事,起碼要凌虛境界吧?反正,你記住了,修為越高,才能在那樁妙事里能得到更好的收獲?!?p> 言語罷,揮揮手,五色彩霞彌漫而出,裹住了墨雪欽的身子,讓他沉沉陷入了冥想境界當中。
而詩青仙帝,則呼呼呼又繼續(xù)悶頭睡覺,至于發(fā)生在仙云廣場上的禍事誤會……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詩青仙帝什么身份?整個九點劍宗的仙祖,自然不會參與。
……
……
仙云廣場,不知明細的嚴鐵心兀自擋下了花琉璃的一擊,雖已經(jīng)燃燒鮮血氣魄,但他什么修為?守牙后期。對方什么修為?化神中期,并且臨門一腳踏在后期層次上,有那么好攔下嗎?
一道,血液噴灑而成的驚鴻!劃過驚心動魄的拋物線!
嚴鐵心咳血而退,幸好花琉璃臨時皺著眉收了大半的法力,否則自己這條小命就交代在此處了。當然,重傷是免不了的,可憐這鐵骨錚錚的漢子才從床上修養(yǎng)好,這下子又要回歸軟榻的懷抱了。
……
……
虛空之上,昊真仙尊與化雨仙尊左右逢源,接待著從遠道而來的修魔界各位客人。依著這兩人的身份,那些客人自然也是飛升修士了,都是仙尊魔佬,兩界的巨頭。
忽然,化雨仙尊心有不忍,便沉著臉與面前的那位使尊道:“長歌,此間事情你管不管?如何管?”
長歌使尊眼眸微抬,瞧了瞧后,一言不發(fā),自顧自端了只果盤,走向了遠方。反倒是其他修魔界的來客笑了笑,有魔尊出列,與化雨仙尊輕輕松松談著些風花雪月,消解其間的劍弩氛圍。
當然,就弟子輩的胡鬧,也做出了合理的解釋與交談。
……
……
另外一面,太子青羊伸手劃開了曲徑洪流,鉆出來,就出現(xiàn)在了養(yǎng)仙殿外面。此處有禁制限錮,青羊闖不進去,也不敢闖進去。
“晚生苦顏歡,拜見詩青前輩?!彼麍?zhí)了個弟子禮,安安靜靜守在大門處,等待著詩青仙帝的接見??墒窃娗嘞傻垡讶凰煤ㄊ?,哪里能理會他?
等了許久,仙云廣場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青羊也沒等到詩青仙帝的召見。反倒是從偏殿那邊慢悠悠、施施然,走出來個十八妙齡的女子,天仙修為,走到了青羊的面前,然后伸出了手掌,像是在索要什么。
“你是……”青羊眉頭微鎖,略有隱晦的光芒閃爍。
“叫我嬋真姐姐便好?!边@女子正是嬋真師祖了。
她笑吟吟的,好看的眼睛彎成兩股月牙,絲毫不害怕對方的太子身份,只笑著道:“這次離恨詐死,幫了你那未婚妻太多,報酬呢?”
一面說著,那只手一面舉得更近。小巧玲瓏的蔥蔥白玉手,此時卻像極了張得死死的獅子的大嘴巴。那兩股月牙,和臉上淺淺的笑窩,怎么看,此時都變了味道,和先前那溫柔春風的女子氣質(zhì)全然不搭。
奸商嗎?
“是,是,這都是晚輩應該的。”太子青羊執(zhí)晚輩禮,可不敢和這位傳說中的厲害女人使什么顏色,眼眸恢復清明,老老實實從虛空中取出來三個稻草人,交給了嬋真師祖手上。
只有小半個巴掌大的稻草人,青羊解釋道:“這是替死傀儡,可以代替宿主承受飛升以下的必死一擊。雖然并不算珍貴,但是太極天端之行即將開啟,此傀儡剛好合適,算是此行給貴派的賠禮。”
“嗯嗯~~”嬋真師祖搖搖頭,笑道:“你也知道不算珍貴,那還說這么多?不夠?!?p> “……”
太子青羊深深看了眼面前女子的微笑,嘗試著將對方與久居養(yǎng)仙殿而不出門的詩青仙帝聯(lián)系在一起。傳說里面,詩青仙帝是面前這女子養(yǎng)大的,手把手將一個凡間界的丫頭養(yǎng)成了太極修士,不知傳說是真是假。
“看我做什么,說了不夠便是不夠。你若是不舍得,那這些我也不要,我只管將墨雪欽從養(yǎng)仙殿里面抓出來然后扔到仙云廣場,讓他和你那未婚妻再打一場便是。”
嬋真師祖笑瞇瞇的,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覺悟,只是單方面威脅道:“我聽詩青說了,那丫頭有破境的趨勢。不知道被墨雪欽這么一刺激,她的心魔會不會再出現(xiàn)?境界也許會跌落,也不曉得,命會不會保不?。俊?p> “唉……”
太子青羊搖頭嘆息,又行晚輩禮,這次將腰身弓得更加低了,恭恭敬敬說道:“嬋真姐姐,要什么,就直說了吧?!?p> 嬋真師祖想也不想,“靈石,很多很多靈石?!?p> 靈石?
太子青羊有些錯愕,只是這等俗物嗎?不提傳說中的身份,嬋真師祖好歹也是天仙修為,怎么還會貪戀這些凡俗物件?
……
……
嬋真師祖手中捏著一只青玉鐲子,里面安放著數(shù)目可觀的上品靈石,和先前那三只替死傀儡。嬋真師祖面帶微笑,只身穿過了養(yǎng)仙殿的結(jié)界,走進了里面去。
“小離恨,你可得謝謝姐姐。要知道你想娶李家那丫頭,區(qū)區(qū)300萬可是不夠的。”
嬋真師祖臉上帶著笑,走到了養(yǎng)仙殿內(nèi)殿。打眼一看,此處五色氤氳的霧氣里面籠罩著某個仰面沉睡的纖細少年,而那邊的軟榻上,先前酣睡到流口水的詩青仙帝已經(jīng)不知所蹤。
于是,嬋真師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
……
養(yǎng)仙殿外面,當嬋真師祖走后,苦顏歡明顯感覺到自己忽然間就放松了許多。面對那傳說中的古董修士,無論境界,心上面總是有塊石頭壓的喘不過氣的。
“據(jù)說這位師祖是修訂修真歷的那代人。”苦顏歡心有余悸,吐氣道:“修真歷這都快十億年了,她還活著,真是深不可測。尤其是這到處喚人弟弟妹妹的性格……怎么說,是惡劣嗎?還是什么?”
苦顏歡搖搖頭,不愿再想,轉(zhuǎn)過身便想撕開曲徑洪流離開。
“你在誨辱我那傻師父?”詩青仙帝站在苦顏歡的身后,瞧他轉(zhuǎn)過身子,展顏笑道:“我這個人向來懶惰,這是好處,也是壞處?!?p> 而后一只手伸到了苦顏歡的眼皮子底下,幽幽道:“究竟是好處還是壞處,就需要小家伙,你親自來抉擇了。”
“……”
苦顏歡自成名以后縱橫修魔界200萬年,恣意快活,未嘗遭遇過如此受人掣肘的事情。
這詩青仙帝趁火打劫的本事,可真不愧是嬋真師祖的徒弟,一脈相承。呸,身為仙帝,一點臉也不要。
……
……
詩青仙帝手中掂量著苦顏歡賠償?shù)膬ξ锎髅鬟\用了空間法術,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可詩青仙帝卻嘴角上挑,微笑道:“這錢袋子嘩啦嘩啦的聲音不錯,又可快樂幾日了?!?p> 養(yǎng)仙殿內(nèi),嬋真師祖不愧是一把屎一把尿喂大了詩青仙帝的那位老人家,只在殿堂內(nèi)轉(zhuǎn)了兩圈,立馬就猜到了詩青這丫頭此時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怒沖沖踢中了養(yǎng)仙殿的大門——但反過來,詩青仙帝也是最了解自己這位無良師父的存在。仙門上早布下了禁制,嬋真師祖此時修為已跟不上徒弟的進度,大門紋絲未動。
“王八蛋,你開門??!”嬋真師祖氣急,直接罵出來了。
“別嚷嚷了,老太婆?!痹娗嘞傻垩劬Χ疾徽?,把儲物袋又在手上掂了兩下,喜道:“人間疾苦,修道者需懷悲憫之心。本帝今日來了筆橫財,自然義不容辭,要將這些錢財用到人世悲傷當中?!?p> “我呸,你就是想到凡間界尋歡作樂,你遲早吃壞了肚子,死在外面??!”
“嗯,若是能吃壞肚子死,那本帝在修真史上,怕是要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詩青仙帝根本不聽,邁開修長白皙的玉腿,便往山外走去。
“好了,話不多說,死老太婆,這禁制只有三日效用,時日到了自會解開?!?p> 門里面,嬋真師祖知道自己攔不住,只好幽幽嘆息,退而求次道:“好,這些依你,可太極天端怎辦?你知道的,這次修魔界明著是論道,實際上是給太極天端之行打前鋒而來,只怕后面危險的很?!?p> “無妨,我會將小甜甜留下。有她在,師尊你合計那些小家伙,此行應當無礙。”
“應該?”嬋真師祖不太喜歡這個回答,略微生氣,冷硬道:“周櫻,這些小家伙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墨雪欽是,你也是,怎么可以用應該來概括??”
“師尊……”
許久沒聽見師尊叫出自己的凡名,詩青仙帝略微停頓,又很快重新上路。一邊走,一邊將悵然的聲音留下:“師尊,世事無常,這就是仙道。”
……
……
兩個月后,李樸君與杜虛歲作陪,將修魔界的來客送走。兩人擦著汗水,覺得這兩個半月下來的任務實在艱辛,但所幸是圓滿完成了。
詩青仙帝不問凡塵,兩人往天云殿內(nèi)殿退去,里面的某個秘境當中,嬋真師祖正等待著他們報告與修魔界談判的工作。
“怎么樣了?幾個人?”這是嬋真師祖問的第一句話。
“64人,怎么如此少?依著常理,往年各處秘境都要起碼勻給咱們劍宗128人,今次這人數(shù)足足少了一半?!边@是嬋真師祖問的第二句話。
“什么,蓬萊島也參與了此事?那般欺師滅祖的東西,可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這是嬋真師祖問的第三句話。
“時間呢,算清楚了嗎?一甲子一月圓,望月仙山下次什么時候滿月?”
“具體的名單拿出來看看……不行,這些小家伙連二代弟子的境界都不足,最起碼得抱山吧?不然進去做什么,送死嗎?那里可是個修羅場,危險的很?!?p> “什么意思,不殺榜,必殺榜?有意思,墨離恨這小子還是修仙界的雙榜首,外面那些狗東西還真是看得起咱們九點劍宗,哼??!”
嬋真師祖的問題還有許多,李樸君與杜虛歲在下面應得滿面苦楚,暗感這差事可真不好受。但還好,兩人知道嬋真師祖的心腸是軟的,只要明細了這次太極天端的麻煩,便不會怪罪追究什么。
“我明白了,讓我想想?!眿日鎺熥嬲f完,便陷入了深思當中。
興許是覺得下面的兩個人礙眼,又惱道:“你們都下去,先把名單敲定下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什么事情都需要本座來教,你們是傻子嗎?”
……
……
大概是28年前,恨天魔帝坐化的消息不脛而走。
坐化的地點很奇特,是在太極天端,一個被修仙界遺忘了的秘境,據(jù)說是上古時期的天界碎片。此處秘境原本就是天界用于鍛煉弟子所開拓,故而擁有上古禁制,限制飛升修士進入其中。
恨天魔帝不曉得是如何混了進去,然后死在了里面。
眾所周知,恨天魔帝膝下無子、身后沒有背景、凡塵間沒有福祉洞天,是個喜歡云游三界的光棍大帝,什么寶器仙丹都隨身揣著。所以他死了,沒有親朋好友,消息并不引人悲傷,反而讓仙魔兩界的人都覬覦著魔帝坐化后遺留在太極天端的寶物,那些帝器。
大半年前,仙魔兩界論道,雖說與雙云二十四劍、以及墨雪欽的橫空出世有關系,但是更重要的,是兩邊人都想借助這次論道而知根知底。
畢竟,太極天端,可不允許飛升修士以上進入的啊。這些首代弟子,尤其是大乘期圓滿境界的半只腳飛升修士,才是奪寶的熱門——例如,那無敵于修魔界的長歌使尊。
當然,這樣的人,修仙界也有不少。論道的同時,也方便將每個仙門的寶藏弟子挖出來,例如墨雪欽這種,方便進入太極天端以后狙殺,這也是必殺榜的由來。
而不殺榜,則是排著那些修為極其恐怖的老怪物。不殺不殺,不是不殺,而是見面則被必殺,示意門下弟子見到了這些人就跑,故此由來。
兩邊人在九點劍宗就磨蹭了兩個半月,敲定了給九點劍宗64個名額,修魔界來客便匆匆啟程趕往了下個仙門,天青仙門去了。
時間有些匆忙,因為萬世魔帝掐算天機,算準了望月仙山下次滿月就在30年過后。望月仙山風景奇異,由九十九座仙山布置而成,是處天然造就的傳送陣,宏偉巨大,在滿月之夜會開啟。那是進入太極天端最快的途徑,所以時間由不得修魔界的人再浪費。
還有許多許多事宜,隱藏在仙魔兩界的勾心斗角當中,在這短暫30年里面,一一上演。讓昊真仙尊與化雨仙尊,兩人負責本甲子的所有九點劍宗對外事宜,忙得頭痛欲裂。
……
……
墨雪欽臉上戴著一只銀狐面具,隱而不見,這是嬋真師祖贈予的可以改變面貌聲形的法寶,實際上是太子青羊作為賠禮送來的。
此時就外貌看,墨雪欽是個平平無奇的青年修士,聲音老了不少,但是喜歡穿白衣的習慣沒改變,喜歡負手而站的習慣也沒變。
他站在劍宗派出去的仙云飛舟上面,面朝茫茫仙云,俯瞰凡間山河。清風與白鷗劃過去,遠遠落在后面,讓墨雪欽略有所感……年少時向往的自由與飛翔,已經(jīng)跟不上自己成長的速度了。
“真快。”他笑道。
因為論道的原因,九點劍宗也難免會安排門中精銳弟子跟隨修魔界到后續(xù)的仙門中,一邊是交換學習,一邊也是觀察其他仙門的好手翹楚,為接下來的太極天端之行做準備。
而出于某些原因,墨雪欽的死訊仍然保留著并未散開,所以他才需要戴著面具,易容到后面的旅行當中。
“云師長老,前面就是天青仙門了,那是修仙界的第一大宗門。”李姿君從船艙中走出,來到這位陌生長老身邊,總覺得對方的行為習慣和那位熟悉的大師兄相似。
李姿君也是雙云二十四劍,而且是其中最接近離恨劍的那柄劍,滿天星劍,修為在抱山38重山。須知32重山便可成就化神道果,但是李姿君心高氣傲,非要鑄就64重山的圓滿道果,便一直拖到了如今還在二代弟子境界。
“我知道了?!?p> 墨雪欽淡淡答應下來,又不忘提醒道:“李……師侄,你今日吐息不穩(wěn),想來是到了突破的邊緣。第39座山好破,但是此山之后聯(lián)系著第40座山,那是道坎。切記,突破后不可得意忘形,要靜心平復境界才可?!?p> “是,弟子知曉了?!?p> 李姿君手中捏著七彩仙劍,總覺得,這云師長老和那喜歡喋喋不休的大師兄,更加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