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輛皮卡車在幼兒園門口停下,林見從駕駛室下來,打開后排車門,將兩個小朋友分別抱了下來。
“東西都帶齊了嗎?”站在他們面前詢問。
“帶齊了。”兩個小朋友異口同聲回答。
“進去吧?!币皇謳е粋€將他們送到幼兒園的大門口。
負責幼兒園大門的是一位中年大叔,個子約莫一米七八,穿著黑色的保安制服將他顯得強壯結(jié)實。國字臉、塌鼻子,厚嘴唇,在看到一模一樣的雙胞胎走來時,咧嘴笑了起來。
這半年時間每天都是林見在接送小孩,偶爾酒樓里忙碌的時候還會來晚幾分鐘,互相之間已經(jīng)非常熟悉。
今天早晨他故意來的比平時早一步,其他家長還沒有把孩子送來,門口也不顯得擁擠。
“你小子有福氣啊,有兒有女還長得這么乖巧?!笨到ㄝx看著兩個可愛的小孩子,身上背著小書包,羨慕得緊。
只是這番話說完后,想起半年前林見家里發(fā)生的事,又有些唏噓。
林見朝著兩個小朋友揮了揮手,從包里拿出一支煙遞給他,又用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煙吐掉,“我家兩個確實挺乖的,還得輝叔多幫忙照料照料。”
“我們幼兒園老師不錯,環(huán)境也很好,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笨到ㄝx同樣是男人,能理解林見半年來的變化。
以前不懂事兒,那是年輕,那是沒吃過苦頭。結(jié)果突然來個意外,曾經(jīng)的一切,所有的后盾,全沒了!
以前從不待孩子的人,如今將兩個小朋友養(yǎng)得白白胖胖,浪子回頭金不換!
男人嘛,遇到挫折以后又能重新站起來,就是一條漢子!
林見吐了一口煙,自嘲一笑:“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個混球,在外面惹了一些不該惹的人,我怕他們來找孩子的麻煩,輝叔你得幫我留意一下,我現(xiàn)在不能失去他們了。”
“明白!明白!”康建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些人我認識,有我在,他們不敢亂來。”
林見笑了,“這周星期六有空吧?來我家做客,我請你喝酒吃肉。”
康建輝哈哈一笑:“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保證好酒好肉招待著。”
兩個人寒暄一會兒,陸陸續(xù)續(xù)的便有家長將孩子送來,他向康建輝揮了揮手,回到了皮卡車上。
吸了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按在煙盒里熄滅,失笑地搖了搖頭。
為了兩個小朋友的安全,竟然還用上了賣慘的手段了。
踩下油門回到了家里,剛剛將車停在門口,楊慧真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拉著他的手臂:“你可算回來了?!?p> “發(fā)生什么事了?”
“店里的五位師傅說不干了!”
林見微微皺眉,“他們?nèi)四???p> “在大廳里等你回來呢?!?p> “走吧,我們進去說?!彼蟛阶哌M了酒樓里。
進門的左手邊是吧臺,后面的貨架上放著各種品牌的酒,白的紅的都有。右邊距離吧臺兩米的地方是一個大圓桌,上面鋪著乳白色的桌布,四周坐著五位五大三粗的男人。
為首的是一位圓潤的胖子,年齡約莫四十多歲,留著寸頭,坐在椅子上猶如一位彌勒佛。他是店里的大廚,名叫鐘大偉。坐在他右手邊是另外一位大廚,名叫陳忠水,剩下的三位分別是秦強、趙連生、王柱利。
“鐘叔,楊姐說你們要辭職?”林見走進大廳,震驚的開了口。
鐘大偉點了點圓圓的腦袋,“沒錯,我們要走了?!?p> “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離開?
“我們也想換一個環(huán)境了。”陳忠水的身材和鐘大偉完全相反,非常的瘦,卻特別有精神。
林見想不起其他原因,他和五位師傅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了解的也不夠深入,問出了一個不該問卻不得不問的問題:“是因為待遇嗎?如果你們覺得少,我可以……”
“不是不是?!辩姶髠[了擺手,語重心長的說道:“林見啊,我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我們不跟你來這些彎彎腸子?!?p> 說到這里,他站起身來,背著手打量了一眼整個寬敞的大廳,喃喃開口:“從你爸媽要做酒樓的時候,我就跟著他們,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剛剛離開師父的半吊子,陳師傅還沒有進咱們店里來。辛得你爸媽不嫌棄把我留了下來,根據(jù)顧客的要求和提議一點點改進廚藝,才有了今天的場面?!?p> “其實早在半年前的時候,我們就有了離開的打算??墒强丛谀阋粋€人的份上,我們商量再等等。如今你精神恢復(fù)了,心也收回來了,重新去找廚師接手廚房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林見搖了搖頭,注視著在場的五位大廚,“是你們把酒樓發(fā)展到這么大,現(xiàn)在你們走了,我又能從哪里去找新的廚師?”
“小林,你不要著急?!标愔宜畱B(tài)度溫和,站起身解釋:“不是我們不愿意留下來,早在半年前我們就把合同簽下來了,我們再不去,連違約金都付不起。這件事一直沒有跟你說,就是怕你多想?!?p> 其他四個人點了點頭。
“關(guān)于這件事我們都商量過了,私下里也幫你聯(lián)系了幾位知根知底的廚師,他們說只要你答應(yīng),他們愿意過來給你幫忙。”
林見聽著他們的話,心里已經(jīng)大致明白了,他們這是做好了離開的準備,方方面面都幫他考慮到了。
他想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扯了扯嘴角,“你們確定要離開嗎?”
“是的?!辩姶髠タ隙ǖ攸c頭。
林見深吸一口氣,同意了他們的請求,“那你們走吧,我就不挽留你們了?!?p> 鐘大偉看到他喪氣的模樣,來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輕嘆了一聲,走出了大廳。
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熟悉到生活一部分,工作了二十年的酒樓。
最后,他們上了一輛車,車影漸漸消失。
楊慧真和他們一樣在酒樓里待了最長時間,每天相伴,如同親人一樣。
誰知道他們說走就走,半點情分都沒,她又氣又惱,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楊姐,你別哭了。”林見回頭看到楊姐在抹眼淚,好笑的勸道。
“你說他們工作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說走就走?一點情分都沒有了啊?”
“不是的?!绷忠姄u了搖頭。
對他們來說,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東家突然離世,他們作為朋友肯定非常傷心。每天上班都會想到消失的兩個人,心里非常難過,恨不得離開這里。
可是想到東家不爭氣的兒子和兩個小孩子,他們又開不了口,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如今,他已經(jīng)振作起來,也是他們離開的時候了。
他伸了伸懶腰,“正好,我不能再混吃等死了,是時候大干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