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因此有一個認識她的人在這里抱她大腿似乎也沒有問題。
玉衣魚陰沉著臉拖著腿上的大型掛件往前艱難行走。
?。海?p> 真——抱大腿。
拖著人一路走到伙房,無視掉周遭人詭異的目光,向大師傅打了個招呼借了塊地方,玉衣魚毫不猶豫地把人扯了下來扔進后院。
“夠了!”玉衣魚冷著臉扯下人的腰牌,將還想湊過來的人踩在地上,拿起腰牌看了眼人的身份,“四屬三十一凌風?原來是你,難怪有這么大的膽子。你不去做會里交給你的任務跑來糾纏本座作甚?”
娃娃臉凌風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試圖掙開玉衣魚的力道從地上起來,卻沒想到她人看著小,力氣可比他還要大,一番掙扎無果之后索性趴在地上緩緩說道:“我其實……就是想問問,明陽怎么樣了?”
“我前不久再去終南山的時候瞧見她的小院都落灰了,一看就是走了很久。但我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
雖然知道以她的實力和心性無需擔憂,但還是忍不住想打聽關于她的事。
“哈?”
“就這?”
“你憑什么認為自己有資格查到我?guī)熃愕南???p> 大師傅眼見玉衣魚臉上厭惡更甚連忙將伙房里的人都趕了出去,留下空間給兩個人,防止最后自家少主的火氣發(fā)泄在一些普通人身上。
玉衣魚抬起腳,單手拎起凌風的領子,強迫人抬頭與她對視。
凌風被迫望進人的眼中,眼見玉衣魚眼底醞釀的情緒即將爆發(fā),一時間渾身發(fā)寒。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糾纏的這人是誰。
這人從不是自幼生養(yǎng)在三清觀的好道士,不像玉明陽,無論他怎么鬧騰都選擇了包容,偶爾甚至會陪他一起鬧一會兒。玉衣魚是半路出家的紅花會少主,她日后將成為紅花會新的領導者。她或許看起來善良仁慈、寬容大度??蓪嶋H上,她永遠不會像三清觀那些人一樣,一舉一動一行一止,俠者仁義之風一眼可覺。
“怎么的?在山上騷擾我?guī)熃愕臅r候沒吃夠苦頭?見我?guī)熃阆铝松接X得你的機會又來了?”
她的聲音一如她的長相般甜美可人,此時手背青筋卻根根暴起,動作也是粗暴難看,在場的幾人卻沒人會去關注。
大師傅憂心的是少主的風格若是一如曾經,那等下收拾起來定會很麻煩。
而凌風此刻憂心的——是他的命。
在紅花會浸淫許久,許多的事情都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有些人惹不得碰不得。
比如紅花會的會長牡丹,再比如眼前這位少主。
前者的存在在紅花會本身就被禁止討論,也曾經有人見紅花會的長老對會長咬牙切齒一副除之而后快的模樣自以為聰明的上前說了會長幾句壞話,可轉頭就被長老一并拉去處置,死狀好不凄慘。
后者卻是因為自身的性格過于暴躁。喜怒不定生性殘暴的紅花一度成為紅花會這一期殺手的噩夢。當然,僅限于紅花會養(yǎng)大的那些。像凌風這樣外來的對那些傳聞一向是聽聽即可,從未放在心上。這也是他今日敢這般冒犯的原因。
人都是有底線的,這底線或高或低,毫無疑問,都是不由觸碰的。而紅花少主的底線就如同她的脾氣一般,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往往讓人看不真切。此時凌風卻恍惚間有一種,觸碰到這人的底線被盯上的感覺。
他可能要死了。
像那無數個無名墓碑一樣,尸身化作黃土一捧,人世間再不會留下姓名。
他認命的閉上眼,聽著魔鬼在耳邊低語。
“小子,你自我感覺挺好啊?!?p> 那人空著的手慢慢撫上他的脖頸,緩緩施力,凌風甚至能感覺到因為空氣逐漸減少而產生的的窒息感。
凌風瘋狂抓著玉衣魚的手,試圖將她扯開,瞪大了眼睛無力地喘息。
突然間玉衣魚就放開手,凌風整個人頓時失去支撐摔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暗自慶幸自己撿回來一條命,正想著從此離這個變態(tài)遠遠的的時候,頭頂突然又籠下一片陰影。
這次不用他掙扎了。
玉衣魚的動作很是利落干脆,沒等他從劫后余生的慶幸中回過神來,便干脆利落地擰斷了他的腦袋。
親眼瞧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間被擰斷脖子,大師傅的心情不可謂不復雜。
竟然沒有像以前那樣折磨過后直接劈成兩半,擰脖子的動作看起來也生疏了不少……看來少主的心性經過這幾年的磨練確實是收斂了不少,也沒有什么殺人之前折磨人的怪癖了。
大師傅看著干凈整潔的地面非常滿意,當即招呼了人進來把尸體抬走省的礙眼。吩咐好人把后院收拾干凈,大師傅又恢復了笑瞇瞇的表情,語氣平常,淡定地詢問她:“少主,快到晌午了,我吩咐伙房的伙計們做了您最愛吃的八寶鴨、銀耳羹、香酥雞、金玉芙蓉飯,甜點給您準備了梅花糕和千葉酥。您許久沒回來了,不如留下吃頓飯再出門吧?!?p> 玉衣魚面上有些動容,眼底卻仍是一片冰冷。
“也好。正巧我早膳用的不多,這會兒早就餓了,還要多謝大師傅替我準備了許多的美食呢?!?p> 大師傅慈愛地看著她,伸出手想去撫摸她的發(fā)頂,忽然間又想起什么,收回手沖著玉衣魚尷尬地笑了笑,緩緩背過身去,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玉衣魚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去安慰這位老人家。
是了。她瞧著人微弓的背脊,面上的皺紋,聽著人走動過快時候的喘息聲,邁著一深一淺的步子,渾然不見當年的風流模樣。
他不過是個不習武的普通人,今天四十多歲,已經算老了。
玉衣魚從未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這個人老了。
她以為這個人始終會像最初帶她來到紅花會一樣,溫柔謙遜,渾身透著股不服輸的勁兒。
就連最初她會選擇習武,都是受了這個人的影響。
因為他不能,所以她替他去做。
她去練那本傳說中的武林秘籍,練到走火入魔險些喪命,卻也因禍得福,陰差陽錯地得了一身不被外力所察覺的深厚內力。
自從成了紅花會的少主,她每日接觸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武林名人。見慣了那些人老當益壯的模樣,便理所當然以為大師傅也不會老。
現在看來,她錯得離譜。
她四歲來到紅花會,學武三年一朝被看重成了紅花會的少主,每日刀尖上起舞,與生死為伴,這樣的日子過了數年又在會長的要求下前往終南山。那是終南山,傳聞中的正道人士的匯集之所??伤サ臅r候山上只剩下冠冕堂皇的大殿,和零星的幾個人。逐漸的,她將重心放在三清觀那邊,一邊小心著不被發(fā)現自己的身份,一邊注意著她師姐的動態(tài)。
倒是她疏忽了這里。
玉衣魚伸出手牽住大師傅的衣袖,眼里的冰冷早已化去,此時只剩下內疚自責,緩緩地叫了聲。
“爹……”
話一出口,玉衣魚又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頗有些扭捏地別過頭去,“你還沒告訴我去哪等我的午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