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某一天,我在院子里給菜園子澆水,大門外突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透過門縫,我看見一個體型肥胖的光頭男人敲著大門,另一個約莫在二十歲左右留著長發(fā)的小伙子,扯著嗓子喊有沒有人在家。
我應答了他們,但他們依舊沒有停下來。直到我上前把大門開開,他們才停止了一切的舉動。
“是劉學富家嗎?”我把大門開開之后,那個光頭男人問我說。
“嗯?!蔽尹c頭回答。
“大白天的把門鎖著干啥?”那個年輕的小伙子看著我說。
“今天刮風,門不扣著點的話,老是響個不停?!闭f著我就將門推開,請他們進來。
“你們家就你一個人嗎?其他人呢?”進了房子,坐到沙發(fā)上以后,那個光頭的男人問我說,眼睛一直不停的打量著我們家的房子。
“其他人都去了鎮(zhèn)上。應該差不多就快回來了。您是?”
“你娶了我姐,你說我們是誰?”那個小伙子說,聲音里充滿了傲慢與無知。
恰到這時,爸媽和燕子也從鎮(zhèn)上回來,見到這兩位不速之客之后,也是一臉吃驚。
雖然有些吃驚,但爸媽還是很熱情的招待了他們,擺上了干果,沏了好的茶葉,除了雅芳以外,大家都有說有笑的坐到了一起。
下午的時候,爸宰了一只羊,媽又讓我去鎮(zhèn)上買了些菜,說是親家來了,可不能給怠慢了。
自打燕子知道了這兩位是她失散多年的老爸和弟弟以后,就進了臥室,無論爸媽怎樣勸說都不肯出來。
最后媽還是讓我當了這個調解員,希望我能勸燕子出來,和她的親生父親說上幾句話。媽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樣,人家千里迢迢的尋上來了,心里肯定是有這個女兒的,要是連幾句話都說不上,那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來時熱乎乎的心,恐怕等再要回去的時候就涼透了。
我遵從了媽的意思,敲開了燕子的房門。燕子給我開了門以后,就坐在臥室的沙發(fā)上,翻看著我前一段時間給她買的拼音表以及識字表。
“你說過要教我識字的,可是這么些天過去了,你連一個字都沒有教會我?!边€沒等我開口,燕子就耷拉著臉對我說。
“我不是教會了你一到二十了嗎?26個字母不也教給你了?你現在連26個字母都沒有背熟,根本就學不了漢字?!?p> “你老是讓我背這些有用嗎?我那個同事直接就給我教字的,可沒有像你這么折磨我,還要我去背什么字母?!毖嘧訉㈩^扭向一邊,像極了一個生悶氣的小孩子。
“這是基礎,就像蓋房子需要把地基打好一般。要是地基打不好,這房子住不了幾年就會塌的?!蔽易呓嘧樱搅怂龑γ娴拇采?,“這些事情我們待會再說,我以后保證全心全力的去教你,決不懈怠。但現在需要解決的是擺在我們眼前的問題,你爸和你弟都在外面。你干煎我沒有關系,但他們畢竟是你的親人,你好歹也應該出去和他們說上幾句話?!?p> “我和他們說什么?就算是我聽了你的話,跟你出去了,說出來的話,也都是一些難聽的話。好聽的話,我現在根本就說不出來。”燕子垂頭喪氣的神情愈加嚴重,“他們是什么來意你不知道嗎?難道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難道不是奔著你來的?”
“是奔著我來的......你以為他們是來看我的嗎?”
“不然呢?”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故意在和我裝糊涂。是個人都能看得明白,他們不是因為對我牽腸掛肚,才前來找我。他們是奔著錢來的,并不是因為我這個人。奶奶臥床不起的時候他們沒有來,奶奶去世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來;偏偏就這個時候來了,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什么?”
“你可能是想多了,也許他們前面一直打聽不到你和奶奶的消息呢?”
“打探?還需要打探我們的消息嗎?他走的時候我們住的就是那個院子,奶奶一直沒有換地方,就是怕有一天他回來的時候找不到我們。沒換地方的時候他找不到,現在換地方了,他就找到了,并且還相隔千里。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你給我一個他們是因為牽掛我才來找我的理由?”
面對燕子的質問,我?guī)状螐埧谙胝页鲆恍├碛沙鰜?,頻頻的張開口之后,嘴里卻連一個字都嘣不出來。啞口無言之中,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可你這樣也不是辦法?!背聊思s莫兩分鐘的時間,我對燕子說,“就算是他是奔著錢來的,那這個錢也是我們應該掏的,這沒什么的。大家和和氣氣的在一起坐坐,化干戈為玉帛難道不好嗎?”
“什么干戈,什么玉帛,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講什么?!毖嘧佑靡荒槻恍嫉纳袂閷ξ艺f。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行嗎?”
“不行。有給他這個錢的,我們用這些錢可以干很多事情,可以多種些地,也可以多買些羊,然后再蓋上一個大一點的羊圈———不管用這些錢做什么,都要比給他的強?!?p> “要是他真的不是為了錢而來的呢?果真是因為想念你而來的呢?”
“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不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要是他有資格拿我的彩禮錢,我根本就不會這樣。可他真的是一點資格都沒有,連一丁點的資格都沒有。他沒有擔當,沒有責任,現在竟連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了。這是你們的血汗錢,你看媽的手成什么樣了,爸的手又成什么樣了;再看看他們的臉,四十多歲的人,看上去比五十多歲的人還要老。忙活了大半輩子,就給你贊下這點錢。最后還要把這些錢給一個不知廉恥的人,身為他的女兒,我都替他感到害臊?!闭f到這時,燕子的眼里溢出了眼淚。那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到了她手中的生字表上。
我從沙發(fā)旁邊的圓桌上拿過紙巾,蹲在她面前一邊擦著她臉頰上的淚痕,一邊安慰她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待會我會出去給爸媽說的,我相信他們也會理解你的?!?p> “這事情我自有解決的辦法,”燕子說著就從我的手中拿過紙巾,“要是兩天之內他們絕口不提錢的事情,我就出去見他們。之后無論他們是提錢還是不提錢,你們該怎樣處理,我一概都不管。”
我只是聽著燕子的話,連連地點著頭。
“再就是,”燕子接著說,“你和爸媽一定要配合我,他們不提彩禮的事,你們也一定不要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