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老伯爵夫人的故事

　　屋子里的燈光有些昏暗，老人家的眼睛不好，太亮的光容易晃眼，在這樣的氣氛下，老伯爵夫人神秘地問。

　　“羅伯特同你們說過關(guān)于我的故事嗎？”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紗裙，長長的裙擺一看就是舊南安普頓風(fēng)格的，再加上脖頸處的紫色水晶，讓她看起來像極了舊世紀(jì)的女巫師。珍妮弗穿的則是新世紀(jì)風(fēng)格的——一件嫩紅色的半長裙。

　　南安普頓的穿衣風(fēng)格，或者說整個蘇魯士的穿衣風(fēng)格，有一個明顯的分界線，大約在四十年前，一種較短的裙子在全國范圍內(nèi)流行。然而在此之前，女人們穿的裙子要遠(yuǎn)遠(yuǎn)比這長。許多教會中的教眾還會借此抨擊女性，指責(zé)她們不夠得體，由此引發(fā)的一些混亂現(xiàn)在倒是不需講。

　　對于奶奶說的所謂故事，珍妮的眼里充滿著疑惑，看到她這副樣子，懷亞特想著，如果珍妮也不知道，那他就更不用說了。

　　把兩人這副表現(xiàn)納入眼底，老伯爵夫人嘆了口氣，然后突然像是責(zé)備似的說道，“好吧，看起來是沒有了，羅伯特這個臭小子。”

　　聽見平日里威嚴(yán)的父親被奶奶這樣責(zé)罵，懷亞特心下狠狠地笑著，面上倒是一點不顯露，還十分平靜著，珍妮也是一樣，但懷亞特知道她的心里一定也憋著笑呢。

　　“我年輕的時候可不是什么淑女，當(dāng)時的風(fēng)氣是，女人們應(yīng)當(dāng)在家里學(xué)學(xué)刺繡，學(xué)學(xué)如何幫助丈夫，我偏不是這樣，因為在魔法上很有天賦，我就扮成男人偷偷跑出去，還加入了一個傭兵團(tuán)?！蹦棠舔湴恋卣f，原本渾濁的眼睛里像是閃著光般。

　　“那時我們的傭兵團(tuán)還算挺大的，因此任務(wù)也總在世界各國的不同地方?！?p>　　“我們到過奧斯特的北方湖，那湖就如同海一樣寬廣，所有的河流都向那流去，就好像那湖真是由它們匯集成的一般，無需冬天，那附近就全是冰雪平原，邊上什么人都沒有，只有白色的鷗鳥和冰原上的雪鹿，我們也曾獵殺過藍(lán)色的冰原巨熊，還有一種能從湖里竄到天上去的飛魚，他們身上的一皮一毛一鱗都價值千金?！彼p笑一聲，“大約任何一只動物身上的寶貝，就足夠普通民眾吃上數(shù)十年了?！?p>　　“還有美迦利亞的咆哮裂谷，那時有個人說，想去看看咆哮裂谷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我們便同意他去了。結(jié)果到了那，才發(fā)現(xiàn)傳說也有不騙人的，還沒到裂谷里面，僅僅是站在外邊，就能聽到猛獸嘶吼的聲音，當(dāng)然，在我們鼓起勇氣鉆進(jìn)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里頭只是一些荒石和枯骨，還有黃沙，實際上什么也沒有?！?p>　　懷亞特可沒想到，自己的奶奶居然是如此的，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獨特？特立獨行？應(yīng)該是了。當(dāng)然，因為經(jīng)過十?dāng)?shù)年的平等觀念熏陶，他在看待這樣的行為時就不那么驚奇了，但在這個時代，誰說他的奶奶不是驚世駭俗呢？

　　看看珍妮弗的表現(xiàn)便知道了，她張大著嘴，瞪著眼睛，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怎么樣，是不是很不可思議？”老伯爵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多么的讓人驚訝，不過在看到自己的孫子懷亞特的表情之后，她反倒是奇怪了。

　　“懷特，你看起來不是很驚訝？”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認(rèn)真地說出自己超前的想法，還是說敷衍幾句免得她們追問。這幾年來，他總會碰見這樣的糾結(jié)時候，有著領(lǐng)先于時代的觀點，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后悔自己沒多研究研究那些穿越小說，好好研究下他的前輩們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也后悔自己沒多讀些書，以至于好多東西只是匆匆了解而并不精通。

　　但他還是決定認(rèn)真一把，他先是裝作思考，隨后才說，“因為我想不到任何理由不讓女人們做這樣的事，既然男人和女人們同為人類，為什么男人與女人不能享有同樣的權(quán)利?！睉褋喬胤路鹪谡f一句稀疏平常的事，然而這話卻足以在兩位女性的心中卻像掀起滔天巨浪。

　　其實這個世界的女性低下論已經(jīng)算是由來已久，而這種論斷是源自于神話并且由各教會加固才大行其道的。

　　傳說中，最初的神王俄刻斯，暨太陽與毀滅之神掌握世界的權(quán)柄，而神后天空與雷霆之神忒提婭借他出巡之際，發(fā)起動亂奪取掌控之權(quán)。幸而有諸神相助，神王才不至于隕滅。從那之后，神王便頒布神諭罪罰所有的女性必背負(fù)月月流血之苦，且永生雌伏于男性之下。

　　這便是這個世界的女性地位低于男性的原因，而且這個世界的神是真實存在的，這也使得神王的令諭成為了一道牢固的枷鎖，牢牢禁錮著女性使她們的地位無法得到提升，這種思想一旦建立，甚至連女性自身都會相信這樣的論斷。

　　懷亞特繼續(xù)補充，“缺少了任何一方，世界都不會安然運轉(zhuǎn)的，就像只有白天沒有黑夜一般，我們也沒辦法繁衍不是?！?p>　　老伯爵夫人和珍妮面面相覷。

　　奶奶驚愕地說，“懷亞特，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當(dāng)然?！?p>　　“好吧，現(xiàn)在我相信你是個天才了?！蹦棠躺酚衅涫碌攸c點頭，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不管在任何時候，由一個六歲孩子說出這樣的話都算得上不可思議。

　　珍妮弗深有同感，尤其強調(diào)，“誰說不是呢，現(xiàn)在您知道我過的有多么不容易了吧，總是被拿來比較、比較、比較?！弊詰褋喬爻錾詠碚淠菥筒粩啾荒脕韺Ρ?，只要懷亞特在，羅伯特和奧黛麗的視線就不會離開他，這確實讓珍妮嫉妒不已，她能平和地對待懷亞特實屬不易。

　　當(dāng)然懷亞特有意無意表現(xiàn)出的依戀，也為消減她的負(fù)面情緒起著重大的作用。

　　“我開始心疼你了，珍妮，”奶奶投給珍妮一個理解又憐憫的目光，隨后警告面前的孫子，“不過懷亞特，這些話可不能在那些教眾面前說?！?p>　　“了解?！彼置靼诪槭裁?，他可不會管不住嘴。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老伯爵夫人這才催促兩人快些用餐，說了這么會話，桌上的菜都快涼透了，可不能浪費了桌上這么多的美食。

　　既然談到了她的那段傭兵團(tuán)的經(jīng)歷，用了餐后，老伯爵夫人決定帶兩人去看看她的戰(zhàn)利品，那些東西都被她放在閣樓上，所以他們還費了些功夫去爬到上面。

　　“這里我都許久沒來過了?！?p>　　老伯爵夫人摸索著鑰匙，仔細(xì)地找著哪一把才是，費了好些時間，她才找到對的那一把。成功地打開了閣樓。不過雖然好久沒來，閣樓這卻還是十分干凈。顯然這里的仆人并沒有因為什么地方主人不常去就怠慢了那個地方。

　　進(jìn)到房間之后，率先映入眼簾的、同樣也是最醒目的，是一匹巨大的藍(lán)色熊皮，熊的頭顱猙獰地瞪著三個人，看得人心里發(fā)虛。

　　“奶奶，我覺得你同肯尼迪叔叔一定很有話題，過些時候你們可以聊一聊?！睉褋喬赝蝗幌氲搅四俏豢夏岬鲜迨?，便隨意地提起他，畢竟總得說些什么不是。

　　老伯爵夫人驚奇地說，“肯尼迪？噢，他要來了？”她對那位肯尼迪有些印象，似乎很喜歡在外冒險，而且有些本事。

　　“聽母親說是這樣的，聽說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來告訴他們，順便來探望一下母親，畢竟他也離家許久了。”看看奶奶似乎有興趣，懷亞特便多說了幾句，他湊到一塊紫藍(lán)色的石頭前面，仔細(xì)地看著，上面的紋路像是生物的血絲在不斷涌動。

　　“那倒沒錯，我聽說他是三年前就走的，一直沒個消息。”隨后她指著那塊石頭說，“那是血石，制作魔杖最好了，想要的話你就拿去吧?！?p>　　懷亞特連忙揮手，他來這可不是討厭東西的，雖然看到那血石他確實有點心動，“還是算了，畢竟是您的東西?！?p>　　“你是我的孫子，有什么我不能給你的。”

　　懷亞特還是拒絕了，老伯爵夫人問不再堅持。

　　“對了，既然您加入了傭兵團(tuán)，那您是怎么和爺爺相戀的呢？”旁邊的珍妮摸了摸其中的一件皮毛，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這種長輩們的故事十分耐聽，她想知道他們的愛情故事是怎么樣的。

　　聽到這話，老伯爵夫人先是微微一笑，然后揚起已十分蒼老的頭顱，語調(diào)悠長而神色恍惚，“那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