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
轎子在相國府門前停下。
唐弈棋掀開轎簾下來,凌風(fēng)的侍從小圓子早已等在一旁,見到她,高興地迎上來。
“哎喲,唐小姐,您可算來了,世子爺?shù)饶习胩炝四亍?p> “急什么,我家小姐梳妝打扮不需要時間的嘛……”
翠晴這丫頭,在府里拼命地催她,到了相國府,倒是容不得別人催了。
小圓子知道唐弈棋在自家主子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敢怠慢,恭敬地給請到了前廳。
進(jìn)了相國府,唐弈棋才發(fā)現(xiàn)翠晴這丫頭被騙了,哪有什么公卿貴族,就凌家的幾位遠(yuǎn)方表親攜家眷在場,看上去……
就像一場普通的家宴。
唐弈棋悄悄揪了揪翠晴的衣角,用眼神詢問。
宴廳里,幾位面生的長輩正在跟凌相爺談話,再家常不過的樣子。
翠晴無措地望著自家小姐,奴、奴婢也是從世子爺這邊得知的消息呀,怎么跟說好的不一樣呢!
唐弈棋尷尬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凌風(fēng)就出現(xiàn)了。
今晚他換了身寶藍(lán)色的繡錦長袍,愈發(fā)襯得他英俊瀟灑。
凌風(fēng)很完美地繼承了王妃娘娘的美貌和凌相爺?shù)挠⒖ ?p> 眉目俊朗,長身玉立,輪廓分明,猶如鬼斧神工的精雕玉琢,一雙桃花眼更是水波流轉(zhuǎn),勾得人不自覺都恍惚起來。
唐弈棋撇開了眼,默默端起小丫鬟送上來的茶水,抿了兩口。
“怎么樣,肚子餓不餓?”
唐弈棋瞪他一眼,還敢給我提這個?要不是為了王妃娘娘的那一碗酒釀圓子,她又怎么會陷入這么尷尬的境地?都怪你!
凌風(fēng)朗月清風(fēng)地笑了笑:
“別急,我娘馬上過來了。”
“你從哪里看出來我急了?”我是尷尬好不好,懂不懂說話!
凌風(fēng)眼角含笑,沒再說話,就這么陪她坐在那里。
唐弈棋無聊,便在心里默誦起四書五經(jīng)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你、你干嘛靠我這么近!”
凌風(fēng)一張?zhí)一ㄑ蹖⒊?,唐弈棋覺得臉頰有點熱。
“想什么呢?臉這么紅?!?p> 唐弈棋在心里暗道一句“妖孽”,面上故作鎮(zhèn)定,身子稍稍往旁邊移了移。
“都、都怪翠晴這丫頭,非要給我套兩件外裳,說什么夜晚更深露重,容易染了風(fēng)寒……”
翠晴在不遠(yuǎn)處替自家小姐站崗,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凌風(fēng)正欲湊上前,王妃娘娘正好從廚房過來。
見到唐弈棋,王妃娘娘顯得有些吃驚,她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兒子,隨即了然,柔柔地笑了。
凌風(fēng)看到他娘意味深長的笑,一時竟有些羞赧。
唐弈棋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眼前這廝可是凌風(fēng)?此人一向沒臉沒皮,竟然能露出這般神色,莫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
“清兒你來啦,我還以為逸之喊不動你呢……”
凌風(fēng)擔(dān)心被母親拆了臺,惱羞成怒般地從丫鬟手中接過酒釀圓子,塞到唐弈棋手上:
“少廢話,還吃不吃了!”
王妃娘娘笑得更溫柔了。
唐弈棋莫名地看了眼突然惱羞成怒的凌風(fēng),不知道他又在別扭什么。
不過王妃娘娘的手藝真的不是吹的,哪怕只是一碗酒釀圓子,都跟別人做的不一樣。
糯米的黏糯和嚼勁,配上新釀果子酒的清醇。
香!
唐弈棋沉醉在美味之中,不知不覺,竟連著吃了三份。
凌風(fēng)見她喜歡,嘴角也不自覺地彎起一個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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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的時候,一群人圍著大圓桌,凌相爺夫婦倆坐主人的席位,其余幾位長輩分別坐兩人旁邊。
唐弈棋朝大家弱弱地打了個招呼,便安靜地坐在一隅,只希望無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凌風(fēng)不知道在抽什么風(fēng),隔一會就談起她在國子監(jiān)的“光榮事跡”,惹來幾位長輩樂呵呵的笑。
不多時,唐弈棋“女狀元”的頭銜已經(jīng)深入人心。
“逸之好福氣……
“婉表妹你也不愁了……”
“后生可畏,好!好哇!”
唐弈棋茫然地朝罪魁禍?zhǔn)渍UQ邸?p> 所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怎么都聽不懂他們的話?
凌風(fēng)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示意她,別管那么多,別人夸你還不好嗎?
唐弈棋一想,也是,贊美誰不喜歡呢。于是欣然接受,樂呵呵地跟著大家一起舉杯:
“嘿嘿嘿,客氣客氣?!?p>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酒過三巡,唐弈棋的腦袋開始沉重起來。
耳邊還是觥籌交錯的聲響,眼睛卻開始模糊了。
就在她臉快要垂到面前的碟子上時,一雙溫厚的大掌扶住了她。
凌風(fēng)長臂一身,攔腰將醉醺醺的唐弈棋攔腰抱起。
翠晴見狀,立刻上前來,還沒說什么,就被王妃娘娘喊住了。
“翠晴,天色已晚,外頭更深露重的,清兒也累了,今晚便讓她宿在府上吧,我讓小圓子送你回去,明日我親自去找你家夫人解釋?!?p> 翠晴是個識大體的丫鬟,王妃娘娘都發(fā)話了,她自然是遵從的。況且這么多年,王妃娘娘和夫人情如姐妹,她家小姐住在相爺府上定不會被虧待。
“王妃娘娘您言重了,那小姐就有勞娘娘費(fèi)心了,奴婢告辭?!?p> 小圓子得了吩咐,早已侯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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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凌風(fēng)將醉沉沉的唐弈棋抱到了東廂房。
又遣了她娘的貼身大丫鬟福蓮過來給她更衣。
一刻鐘后,福蓮從里間走出來,臉上笑意難掩:
“奴婢已為郡主換好了衣裳,世子可要進(jìn)去瞧瞧?”
凌風(fēng)一想到里面的人,耳根不自然地紅了紅。
他故作鎮(zhèn)定地清了清嗓子,許是緊張,說的話竟然有些此地?zé)o銀:
“我、我只是進(jìn)去瞧瞧她醉倒后的蠢樣,沒、沒打算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福蓮也是看著世子爺長大了,心知肚明地笑了,揶揄道:
“奴婢可還什么都沒說呢。世子爺別緊張,奴婢都明白的?!?p> 可凌風(fēng)覺得,你這笑容,真的一點都不像明白的樣子啊喂。
內(nèi)室。
凌風(fēng)坐在床頭,癡癡地望著床上睡得正香的唐弈棋。
她安靜地躺在床上,整個身子都藏在被窩里,只露出個小小的腦袋。
許是喝了酒,她的臉頰紅紅的,白皙的皮膚泛著誘人的光澤。
膚如凝脂,螓首蛾眉。
原來書上形容的就是這樣。
凌風(fēng)像中了蠱一樣,不自覺地、緩緩地、慢慢地往她臉上湊去。
“嗯……”
床上的人忽然咕囔了一聲。
凌風(fēng)驚得身子一顫。
仔細(xì)看去,卻發(fā)現(xiàn)她只是姿勢不舒服,轉(zhuǎn)了下身子而已。
這么一個轉(zhuǎn)身,只留給他一個黑溜溜的后腦勺。
凌風(fēng)嘴角上揚(yáng),傻乎乎地樂了一樂。
半晌,他忽然靈光一現(xiàn),從懷中取出一份帖子。
慢慢地湊上去,溫潤的呼吸越靠越近。
“小清,嫁給我,做我的世子妃,好不好……”
他湊在她耳邊,用蠱惑的聲音緩緩誘惑道。
唐弈棋睡得并不踏實,有人在耳邊唧唧喳喳的吵著,她咕嚷著,囫圇地應(yīng)了聲淺淺的“好”。
凌風(fēng)取來筆墨,輕輕將唐弈棋扶起來,繼續(xù)蠱惑道:
“口說無憑,女狀元敢不敢跟我簽字畫押呀……”
唐弈棋只覺得這人呱噪得很,一心想將他趕走,遂順著他的意,迷迷糊糊地握住了筆,筆走龍蛇,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乖,再按個手印好不好……”
唐弈棋沒再理他,已經(jīng)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凌風(fēng)便不再擾她,將紅章子往她拇指上揉了揉,握著她的手,輕輕地蓋上個戳。
大功告成!
是夜,凌世子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