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過年一日游（一）
庒氏離開后，父女二人大眼瞪小眼。謝奕就這般杵著看著謝卓然幽黑的眼睛里漸漸浸滿眼淚，然后緩緩溢出。
謝奕嘆了口氣，捏了捏自家閨女的臉蛋兒，“行了，別演戲了。你娘不曉得你，我還不知道？為父不走逗你的咧。到時候還是能帶你一同出去的?！?p> 謝卓然目光死死地盯著謝奕。好一會兒嬌哼一聲，便不再玩小脾氣。
謝奕見狀也收斂了逗弄其的心思，詢問著謝卓然近來的功課。公孫鴰教導(dǎo)的不僅僅是公孫家的功夫，還有人應(yīng)學(xué)得東西。謝家人多，他們的心思也就多了起來。既然她愿意走這條路，便不可再后悔，當(dāng)然也沒有后悔的選擇。
謝卓然隱約明白了，同公孫長老學(xué)習(xí)的事情自家老爹應(yīng)該是知情的，搞不好其中的參與者都還有這位一份。于是白了一眼很是“謙虛”回答：“尚好?！?p> 父女二人又說了零零散散地話，方才落幕。當(dāng)下莊氏入內(nèi)使著丫頭們將膳食擺上，又為謝奕布好菜后，才坐在一邊。
大明之中于女子雖然算不上嚴(yán)苛，但也是重規(guī)矩。大年夜晚時候，女子可著面紗約著自個兒的手帕交一同外出或玩樂、或?qū)と胙劬壍姆蛐?。說起來這節(jié)日也算是相親的一種。
謝嫦同陸家的陸悠交好一事，早在大長公主府上時謝卓然便見識過了。而今兒眾人在素芳齋剛用完團(tuán)圓飯便有丫頭來報說“陸家四姑娘來了”。謝嫦正端著茶碗，用茶蓋掩了掩上面的浮上來茶葉。這廂聽得丫頭的話微微一愣，還未呷一口就將茶碗擱在桌上，站起身道了聲“祖母——”。
謝老太點點頭，“既然陸家的丫頭來了，你就去吧。在外邊兒注意些?！币贿叺闹x自清見狀也象征性地說了些話。
謝嫦頷首應(yīng)了恭敬福身，繼而離開。
有道是：有人帶頭離開，便會有人陸續(xù)離開。謝老太目光又轉(zhuǎn)向二房眾人，覺得沒什么對二房眾人說道。于是大手一揮，讓謝奕帶著自個兒寶貝疙瘩出去散散心。
謝自清小坐了一會兒，又聽得謝老太訓(xùn)訓(xùn)叨叨便借著謝老太話中的中心思想——多去凝安樓坐坐就離開了。
陸尚書府同謝家大同小異，兩個都半斤八倆的。陸悠雖為庶出的四姑娘，但因著陸家并無嫡出的姑娘，再有陸家向來都想要個姑娘，所以其在家中的地位則顯而易見——吃穿用度無不是按照嫡出姑娘的，也就只名義上是庶出罷了。
至于謝嫦同陸悠的關(guān)系也是有得一說。陸家人口簡單，但也不乏居心叵則之人。陸悠身為庶女享受了嫡姑娘的待遇，于某些人而言自然是絆腳石，就比如另外一位降生的庶女。
同其他姨娘不同，這位姑娘的生母乃大夫人宗族里的妹妹，和陸家大夫人有打小的情誼。就如此，憑借著這層關(guān)系陸家大夫人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對人照拂一二。再有陸家庶子頗多，其本身也有個兒子，若能夠同自家宗族的妹妹一同聯(lián)手，往后陸家的東西至少不會“花落旁人”。
第一個開刀的便是陸悠的生母——欣姨娘。這位姨娘是陸尚書家的寵妾，同大夫人關(guān)系火水不容。這邊大夫人自家妹妹有了個女娃，當(dāng)然就“耐不住寂寞”。該動手就動手毫不含糊，什么陰謀、陽謀通通擺上。
于是在某個夜黑風(fēng)高的夜晚，那位寵妾神不知鬼不覺地沒了，陸悠亦是被人設(shè)計帶出尚書府，欲毀了其清白。正巧當(dāng)時謝嫦路過，覺得這丫頭的眼神像極自己，便順手救了。
陸悠見謝嫦出來，上前牽過謝嫦的手笑笑道：“我就曉得你懶。若不是我親自來謝府請你，你這妮子必是舍不得挪身?！?p> 二人一面說道，一面朝外頭桐木漆馬車走去。陸家的丫鬟見狀趕緊從馬車上搬來小梯子放在馬車口，退到一側(cè)。
陸悠先上去順勢虛扶謝嫦，“小心著些?！焙缶従徬蚶锩孀呷?。
馬車緩緩行駛，有些癲婆。
“今兒你不過來，我也是要出去的。又是一年了吶……”謝嫦一手拿過蓮紋掐絲燒藍(lán)湯婆子，一手掀開車簾平淡地瞧著街上熱鬧的景象，“很熱鬧……”
火紅色的燈籠一排排地掛滿街道，看上去極為喜慶。煙花不曾停下，漆黑的天被數(shù)種色彩打破。街上表演雜耍的也頗多，小吃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吆喝聲、看客的叫好聲混雜在一起。
不過熱鬧下面是腐朽的氣息。
厭惡浮上她的臉龐，轉(zhuǎn)而放下車簾?？恐泬|隨著馬車的晃動而出神。
陸悠不曉得謝嫦的弦外之音，一手也掀開簾子一角笑道：“今兒是大年自然不同平日。你該出來好生走動走動了。”又放下簾子看著謝嫦，“年一過你便要及笈了。謝府那頭可確定了？”
“聽天由命，也就那樣?！敝x嫦淡淡開口，揣著湯婆子才覺得暖了些。
“聽說林家和沈國公府去過謝府了。你也莫要挑剔。平心而論這兩家在京城里都是頂好得了，各有千秋。”陸悠頓了頓，“不過，我更看好沈大公子。聽人說沈大公子如今得皇上器重，如今不過十六就是四品僉事。想來再進(jìn)也是可的?！?p> 謝嫦無奈地?fù)u搖頭，陸悠說得東西僅僅是表面，聽聽也就是了。
此時馬車漸漸停下。外頭坐著的丫頭道“姑娘，到了”。謝嫦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周圍，才隨著陸悠下去。
“今兒聽本子的人頗多，興得我提前讓下人來預(yù)了個包廂?！眱扇送哦?，陸悠邊走邊說。見謝嫦神色怏怏，解釋道，“你不省得近來的事兒。京城里頭新開了家樓坊，里邊兒話本子當(dāng)真是稀奇。日日都高朋滿座?！?p> 百清樓布置得極為典雅。萬般都是依照文人墨客的喜好而設(shè)，但不論布衣商人之人也好，還是達(dá)官貴胄也罷入了里面竟無有格格不入之感。
里面是敞闊的水流青石磚地，上面搭有的折橋四通八達(dá)，當(dāng)中設(shè)有一臺子，說書的便是在這兒了。幾個折橋延伸的盡頭是桐木板子拼成的地兒。上有無數(shù)軟墊，供常人而座。每六個墊中設(shè)一紫檀卷草紋束腰三彎腿小幾。
雅座在一樓后，軟墊處同雅座有黃花梨雙月洞屏風(fēng)間隔，而每個雅座間亦是有屏風(fēng)為隔。通上二樓的樓梯為四處，居?xùn)|西南北四角，其上方才為包廂
從大體來看，這里以中間的臺子為中心，再延伸開來。
謝嫦對這里的布置很滿意，看得出這兒的東家很大膽。不過，新奇的東西在任何時候都是受用的。
她抱著湯婆子，倚著窗戶邊上的柱子，打量四周。并未見著其他幫襯說書人聲音，才將目光重新飄向了臺子上。
臺中的說書人繪聲繪色的模擬著故事情節(jié)中的昆蟲聲。
寂靜，夜色之中的沉寂……
“如何？我可有說錯？”陸悠的神色有些得意，下巴微微一揚(yáng)，“這老頭兒出場可不多見。是百清樓的王牌，今兒你也是趕上咯?！?p> 謝嫦見她一臉輕笑，便也笑道：“想來平日里你是這兒的?？桶伞Ｕf道玩樂這些倒是胸有成竹的，也不見得你平日功課多下下功夫。日后你就是京城百事通了?！鞭D(zhuǎn)過身，向里面走去，拿過茶壺為自己斟上。
陸悠也回到里面坐下，同謝嫦相對。端起茶杯小泯一口，“今兒外邊兒還有些玩兒的，待會兒子無聊了。我?guī)闳ィ俊?p> “聽完再說也不遲。”謝嫦平靜地開口。外面的鎏皎走過來小聲道：“姑娘，剛這兒的人來問咱們可要點些什么？”
謝嫦抬眼，也不省得其中的東西，便將目光轉(zhuǎn)向陸悠，就聽得她道：“百清樓的人來了？也是件稀罕事。”
“怎么，有什么問題？”
陸悠輕聲一笑回答：“也不是有什么問題，只是這百清樓從來也沒有過這般做法。算了，我也有些日子未來，想必是這些時候變化的吧?！?p> 謝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鎏皎，就說上一些招牌的點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