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塵劫 (六)
謝府的二房夫人庒氏誕下娃子已有一月,總算是不必再臥床被人管轄著。這天像是脫困的鳥兒一般蹭著天色好就想著到院子里散散心。一大清早帶著以往伺候的丫鬟婆子出發(fā)。至于謝卓然小姑娘被親娘嫌棄,就扔給了奶媽子。
冬中除了刺骨的寒意再無其他。即使天色作美,也是依舊。
最近謝府事情不多,零零散散也就這么幾件大事。剛好的成了這些三三兩兩丫鬟的飯后談資,那說得簡直活了,比說書先生還甚仿佛自己親身經(jīng)歷了似的。
“你可別說大少爺真真是前途無量。我聽我遠(yuǎn)方表姐說那道人可是厲害,什么遮天蔽日都會,就是當(dāng)世的活神仙呢。這下子二爺家伺候的算得上是雞犬升天咯!”一個丫鬟說。
“真的假的?萍姐姐你可別說笑了,我們還不知你老底?還遠(yuǎn)方表姐?”
一人又嗤笑道,又嘆了一口氣,“我啊,我就圖個我伺候的主兒能別再被人折騰。余姨娘當(dāng)真是個厲害的主兒。不過前些日子還愛理不理的,這一轉(zhuǎn)眼就像自家親身兒子似的。也好也好,至少還有個庇護(hù)?!?p> “我呸!你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知個什么?還庇護(hù)?我給你們說啊,這厲害自然是厲害。但這心肝兒——怕是頂頂黑著哩。不說已經(jīng)去了的大夫人,我問你們這大夫人雖說一直過得清平,大夫也說了夫人身子骨雖弱,但孩子好著呢。也不至于突然來個大出血啊。且這日子都不對!”最左邊的綠衣丫鬟見大家伙兒被自己的言論都驚住,一時間有些洋洋得意,“你甭說什么日子可以提前的話,我娘給我說了這小少爺啊看著就是不足月,不然哪里會整天病得大夫都忙上忙下?”
“聽著是有些子的道理。這生產(chǎn)啊誰也說不好。那些彎彎繞繞——”這丫鬟停頓一會兒,一臉嫌棄道,“嘖嘖壞著呢。聽說這些時候余姨娘院里的馮媽媽不知犯了何事,惹得一向好脾氣的余姨娘大發(fā)雷霆。若不是被三姑娘給勸下來,早就被牙婆子帶走了。今兒聽你們一說,才想起這事啊也是蹊蹺得很。保不齊就是過河拆橋?!?p> “行了,主子們的事情咱們少說。免得惹禍上身。這知道的多了也是活不長的?!逼渲幸粋€丫鬟聽到她們說得如此黑暗不經(jīng)意間抖了三抖,很明事理地說道。
自她們說八卦時候,莊氏就在不遠(yuǎn)處站著。本不太在意下面人嚼舌根,不過在聽聞大夫人已去之時心中一陣駭然,也不再急著離去,在不遠(yuǎn)不近的一處地方聽著。好在這地方偏僻平時少有人來往,再有這幾個丫頭許是自信過了頭一直說的很是熱鬧,全然不知有人將這些話聽了去,所以自然是聽了個全。
回去的路上莊氏心中不再平靜。說不清究竟是對丈夫的惱怒還是其他。伺候的丫鬟眼見主子知道近些時候的骯臟事,只說道了些毫無營養(yǎng)的安慰話。又引來莊氏的一陣心煩意亂。
如梨院中一切都和離開一樣有條不紊地持續(xù),又和以前不同。偏房內(nèi)里靠墻一張梨花榻供奶娘時而入睡。以六扇淺浮紅木雕屏風(fēng)為隔則是謝小姑娘的搖車。淡紫色的羅幔居搖車兩側(cè),上掛一串辟邪香囊。味道算不上好,只圖個平安罷。女孩在搖車中熟睡,時而嘴上冒起小泡。一丫鬟擦拭著這姑娘嘴角間的口水,見莊氏進(jìn)來條件反射地站起行禮。莊氏微微抬手,輕輕搖頭讓其莫要吵醒了女孩兒。走一處凳前坐下,輕搖搖車。見女孩兒在睡間咿咿呀呀的,眉間一松先前的煩躁一掃而光。突然又想起嫂子宮氏生下一子,聽那些丫頭說道是不足月,幼兒常病。莊氏微微出神,方松下的眉頭又是一個擰起。
輕輕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逝者已逝,生者再想只不過圖增煩惱。將女兒的錦被掩了掩就起身回了主屋。
傍晚謝奕從校場回來時,見如梨園屋前破天荒地未與他留下一盞燈籠。猶言一次不知作何感想,一挑眉抬步進(jìn)其中。不料被門前伺候的丫鬟攔下,其中一人面色為難說:“二爺,夫人吩咐了......今兒有些累了就不伺候二爺了,讓您自便?!?p> 謝奕又是一驚。自家夫人的性子向來溫和,除非是有些大事方才使些性子。他左思右想也不知自己哪里惹惱了夫人。
于是正經(jīng)咳了一聲死,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問門前的丫鬟:“怎么回事?”
兩人面面相覷,又搖搖頭。大有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
惹得謝奕一陣好笑:“不說話?就不怕將你們賣了牙婆子去?”
另一個丫頭名釉雪。是莊氏從姑娘家就貼身伺候,自是不怕謝奕這樣的“威脅”。出來守著也是莊氏想與謝奕一點顏色,又恐這人不按常理出牌就遣了自己的親信來壓陣。
釉雪淡淡一笑,“二爺莫惱,夫人的意思我們也是不敢不從。今兒夫人也是怒極了,不然我們哪里敢這般放肆?!?p> 正巧這時出來一個嬤嬤,見到謝奕先行一禮緩緩道:“二爺,不是不讓進(jìn)而是夫人真有不便。方才莊四姑娘來了府里,正和夫人說著家常哩。您也曉得四姑娘還是閨閣女兒,性子一向靦腆。您進(jìn)了也是實在不妥?!?p> 謝奕見其眼生又一番詢問,才知這人是自己丈母娘掛名下的莊四姑娘乳娘。莊家的四姑娘自己也是知道,按照關(guān)系也算是是該叫自己一聲姐夫。早些年見時性子確實如嬤嬤所說的那樣,堪堪上不得臺面。
釉雪見王嬤嬤說話,也不住點頭稱是。
“夫人今兒為何怒?”謝奕想起開始釉雪說得話,皺眉突然發(fā)問。
嬤嬤不知其中奧妙,也不見一邊不住地給她使眼色的釉雪。想起自己和四小姐來謝府只道聽途說了些許,又在里面伺候時聽莊氏和莊四小姐說道的,嘆了一口氣笑笑說:“謝大夫人和夫人二人閨閣時候就是手帕交,就這么去了。誒......難免神傷吧?!?p> 聽完嬤嬤所說的話,釉雪腦海中就兩個字——完了!
陌君子蘭
關(guān)于搖車 在古代就是搖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