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急雨過后,世界似乎被洗了個透亮,淺灰色的天只剩幾片薄云,空氣中的微微小塵埃在地面上濕痕中流淌,過堂風在繡坊前后門穿梭,長夏這樣體寒的人能夠感覺到的只是從骨子里透出的寒氣。
這就是皇宮,每一處都富麗堂皇,欣欣崢嶸,看似像檐角一飛沖天的四角獸,實則是陰溝里的血,黏膩,腥膻還帶著一抹蕭殺之氣。
小花被害,嚴嬤嬤錢嬤嬤服毒,三條人命,廷尉司卻草草結案,以嚴嬤嬤錢嬤嬤合謀害小花搶奪藏銀,又迫害新進繡坊掌司性命的結論定了這幢案子的性質。
是的,這場案子的結局也是唯一受益人,陸長夏,被皇上一道圣旨暫封了繡坊掌司,特批可以隨時出入宮中。
這樣的結局自然猜到太子趙明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自然知道九五之尊的那位老皇帝坐在書案前權衡利弊左思右量,很是怕翻出宮中什么秘密似的大筆一揮。
長夏冷著臉,環(huán)視著繡坊的一眾人,是了,看著水靈靈泉水一樣人各懷心思,每一張笑臉都可能暗藏玄機,不過有什么關系,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同虛偽的人一起虛偽,同算計的人一起算計,即便被信任傷害,那又怎樣,人要始終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八個繡娘放了針線,紐扣,衣角,紛紛站起,屋內的氣氛一時凝重。
長夏卻不管,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總要說點什么:“皇上信任我將這繡坊交于我,今后大家努力干活,有大好的前程等著,有大把的銀子收,我最恨無良生事的人,請這樣的人收起心思,如若被我發(fā)現什么不好的,記住了,我陸長夏的這雙手最毒?!?p> 清秀的一張臉,目光凝滯狠厲,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姑娘,與嚴嬤嬤和錢嬤嬤不同,這新上任的掌司看著小,卻最是狠厲的一個,今早上她們幾個在前院灑掃時候聽見了嚴嬤嬤和錢嬤嬤的哀嚎聲,加起來有一百歲的兩個老婆子居然對付不了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著實讓人膽寒。
其中一個圓臉小眼的最是勢力,當時都閃到了長夏身側,福福身子:“掌司教誨的是,我等一定謹遵掌司的命令?!?p> 剛才稟告繡線斷了的是個個子高高瘦瘦的女孩,膽小地應著,眼睛掃過陸長夏那雙狠厲陰鷙的眸子,便迅速閃開看向龍袍上那只斷線的龍須。
長夏悶悶地應了一聲道:“像繡線斷了這種小事,如果沒有能解決,那就收拾包袱回家吧?!?p> 瘦高個子的女孩咬咬唇,神色未明。
只聽“啪”地一聲脆響,瘦高女孩便捂著臉,吃痛道:“你干什么?”
圓臉小眼女孩拍拍手上的灰:“以后這等不要緊的事,不要去打擾掌司,掌司營造圖樣已經夠費神的了,你還要去添堵,這一巴掌自然是提醒你的?!?p> 陸長夏的心頭劃過一抹異樣的厭惡,但是被生生地克制住了。
她微不可見地皺皺眉,轉身又走回了剛才的位置,坐下,捏著杯茶呆呆地望著外面的雨樹,樹葉上的雨被風一吹,落在路面的水坑上,不過瞬間,數個小水坑泛起層層漣漪.......
圓臉小眼的女孩輕聲說道:“我們這位掌司大人和從前柳如云在的時候大不相同呢?”
不過是自言自語,聲音又很小,自然是沒人聽的。周圍的秀女紛紛坐下又拿起伙計,一時,屋內空寂,似乎只有房檐下低落下的水聲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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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宅的傍晚,尤其熱鬧。
素月拿著一個蒲扇,正追著前方一個穿著天青色儒衣的男子,那男子本俊朗的一張臉上橫眉倒豎,嘴巴卻差點咧到耳朵上,一拍齊整潔白的牙齒給他俊逸的外表添了幾分干凈和舒爽。
那盛站在客齋的門前,抱著臂膀,一只黑劍斜插在雙臂間,神情似乎很是無奈。
眼瞅著素月的蒲扇尖觸到了那人一抹飛起的天青色衣角,那盛搖搖頭。
“表哥,你輸了。”素月站定,伸手等著對方從兜里掏出銀子。
那人卻一改剛才的狂笑,冷著一張臉:“你們家小姐可是這京都貴人,回來和她要,本公子沒錢?!?p> 素月氣急,急急地跺了跺腳,卻不依不饒地往那人臉前湊了湊,眼睛又環(huán)顧四周一圈道:“二王子,你不會真打算在這里常住吧?”
他挑挑眉,小聲回道:“本王在這常住是小,防你是真?”
素月就喜歡二王子這種草原爺們,看著精壯的身體,像夜空中星星般閃耀的眸子,還有舉手投足間能夠迷倒女人的氣質型男。
額頭突然一疼,是二王子下的手,只見他瞪了自己一眼,不屑道:“又犯花癡?!?p> 素月聳聳肩,嘻嘻地湊過一張臉:“二王子,你說你怎么長的這么好看。”
他又勺了她的頭頂,不屑道:“是表哥”
素月努努嘴,揉揉頭頂,泄氣地說道:“您和小姐就愛敲我的頭,真是的,敲人家的頭有這么好玩嗎?”
她掃了眼二王子的側影,又將目光定在那盛身上,她真懷疑那盛是不是顆木頭,沒怎么瞧見他活動過,如眼前這般呆呆地立著卻是常事。
她墊著步子,也想嘗嘗勺人一下是什么感覺。
于是,伸手碰頭,可就在手要碰著他頭頂的墨玉簪的瞬間,感覺整個手指摸了個空,再摸還是摸了空,遠不知道那盛的武功已經到了這境界,此時才震驚回眸看向二王子那衍,堂堂二王子那衍武功自然在那盛之上,可是剛才,她的蒲扇尖確實觸到了他的袍角。
想來,是他讓了自己萬分呢,更重要的是讓站在遠處的竹末不起疑心。
素月有點頹地耷拉下肩膀,那盛卻道:“好吧,給你勺一下,輕點哦?!?p> 那盛還真的不會哄女孩子呢。
那衍卻笑道:“素月,我要吃燒雞,你會做嗎?”
踏踏聲卻從外面響起,三人回頭,一臉油膩的興昌,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接話道“我會,公子,我們夏宅素月姑娘不負責食飯,我,興昌.....”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定了定神說道:“連太子殿下都喜歡我做的飯了,今晚就叫你嘗嘗燒**。”
最后三個字聽上去竟詭異一般地難受。
在夏宅不遠處的竹末,居然沒忍住,將喝進嘴里的一口茶噴了出去。
囍喬
東北的嘎巴冷~有誰是東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