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喝啤酒。
王明喝白酒。
沉默著,月已西斜……
“……從初中開始,我就暗戀她,想看她快樂的笑,就考了同一個高中,想聽她溫柔的語,我放棄了985,與她報了同一所二本……”
“心疼她的一次次失戀,想要給她一個肩膀……”
“畢業(yè)了,我終于鼓起勇氣表白,那是第一次和她說話……”
“她說,不介意我窮,但想看到我上進……”
“我的項目遇到了困難,低聲下氣,四處求人……昨天她還鼓勵我說,不拋棄,不放棄,不行就從頭再來……”
周南安靜的聽著,一字不發(fā)。
雖然對王明的感情經(jīng)歷有些唏噓,但他的關(guān)注點是王明話語中偶爾提到的“項目”——
好家伙,難怪他的項目會受挫,王明的野心是真特么的大啊,簡直是野心包天……竟然是汽車尾氣凈化裝置。
現(xiàn)在的機動車保有量那么多,環(huán)保政策又越來越嚴格,什么pm2.5之類的,排放標準是一年比一年提高,許多車主都快要被洗腦到認為開車是犯罪了。
而且,項目技術(shù)肯定會輻射到許多需要排放的企業(yè),那發(fā)明專利費就更多了。
可以說,如果王明的項目成功了,只靠著發(fā)明專利費,一萬元掉到馬桶里他都懶得浪費時間去撿,只需要買個大磅秤,在家一噸一噸的稱錢就可以了。
不過,周南有一種直覺——王明肯定會失敗。
要是這個技術(shù)真那么容易實現(xiàn),匯聚了那么多高端人才的汽車廠商早就造出來了,說明王明遇到的技術(shù)難度是真的大。
……而自己有鑒定卡和完善卡,到時候……窩窩頭,一塊錢四個——嘿嘿……
他在這里安靜的坐著,但心早就飛進錢堆里了,王明絲毫沒有察覺,還在繼續(xù)著自己的追憶——
“心中有個小屋,她走了,空了,那是屬于她的,給她留著,藏好,不會對以后的妻子說……”
“她是我人生中的十年,苦澀而酸甜……”
“可能,她是憐憫……可能,她是將就……”
“憐憫了我一年,將就了我一年……我牽過她的手,嗅過她的鼻……愛過,哭過,也知足了……”
“哥們,謝謝你的酒。”
“哥們,喝完,我還是個男人,有家,有父母,還有我以后的妻兒……”
“哥們,干了這杯酒,男人不回頭……”
朝露降下,晨曦升起。
王明蹣跚著,原路離去。
周南沒有去追問他項目,因為王明現(xiàn)在有合伙人和投資人,而且他現(xiàn)在正處于感情失意的狀態(tài)中,這時候談項目不妥。
“哥們,我叫周南,如果你的項目實在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困難,來這里找我,或許我有辦法幫到你……”
聲音在夜色中傳出。
種子已經(jīng)埋下,能不能發(fā)芽,能不能結(jié)果,就要看他和王明的運氣了——當(dāng)然,他要走好運,那王明就必須走背運。
沒有回應(yīng),王明的心不在此。
周南看著他的背影,目送。
作為始作俑者,他只需要幫王明編輯一條短信給那個叫佳佳的女孩,說是王明委托他送的粉鉆,就可以挽回這段戀情。
可是周南沒這么做。
因為王明從始至終,都沒有抱怨過女孩為什么會和他分手,只是以一段平靜的回憶,接受了這個結(jié)局,為他的感情畫上了句號……
——不是不愛了,而是不想再愛的卑微,不想再在卑微中失去自己。
“從初中就開始的感情啊……”周南唏噓:“少說也有十來年了吧,竟然說放下就放下了。
這種人,執(zhí)著而決絕,一旦做回自己,則如潛淵之龍,只待風(fēng)云——怪不得敢野心包天。
“他有一個項目……”
周南思忖喃喃:“我有兩張卡……”
……轟隆隆……
五月份,湖城已經(jīng)進入夏天,又一場朝雨如約而至。
遠遠看到環(huán)衛(wèi)工人上班了,周南解開繃帶,兜起一地狼藉,被問了句[你是什么垃圾]后,悻悻的看著雨幕出神。
初夏的降雨,來去匆匆。
雨停了,東邊有紅霞。
?。墼鴫粝胝虅ψ咛煅模匆豢催@世間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摩擦,摩擦……]
聲音漸漸遠去,是戴耳機晨跑的人。
街上的人多了起來,大爺大媽來到外面活動筋骨,吐納難得的清新,年輕人在鍛煉,朝氣蓬勃。
有人衣裝革履,行色匆匆,仿佛走快一點,能追回昨天的日落。
周南突然有了意動,坐在路邊,饒有興致的看著人來人往,想起了小時候蹲在墻角看螞蟻搬家。
“喂喂喂,老板呢,老板在哪?”一個急切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周南瀟灑的起身,震散身上的雨水。
——生意來了。
今天第一個客戶,如此的迫不及待,注定會開門大吉。
“嘿嘿,我就是老板。”
周南看著旁邊這個拉著行李箱,臉色通紅的害羞女孩,語氣充滿熱情:“歡迎來到爆……”
“老板,快點,快點開門。”女孩扭捏著,語氣非常著急。
“呵呵,別急,一百元一次?!?p> 周南比劃出一根手指:“每次10分鐘,價格絕對公道,絕對童叟無欺,絕對暴爽無比……”
“什么?100元一次,你怎么不去搶?!?p> 女孩瞪大了眼睛,表情羞怒:“最討厭你這種無良奸商,看到別人急需,就趁人之危,漫天要價?!?p> 趁人之危?周南一臉的莫名其妙,感覺與女孩不在一個頻道上。
“來來來,大家都來看看……”
女孩應(yīng)該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絲毫不管周南已經(jīng)被罵的嘴角抽搐,招呼周圍晨跑路過的市民,聲音尖細嘹亮:
“一個公廁,占據(jù)人行道就不說了,竟然還收費100元,這不是明搶嗎,大家都來評評理。”
“奸商,這分明就是趁人之危?!?p> “奇怪,昨天還沒這個公廁呢?!?p> “奇怪什么,一看這黑乎乎的就知道,與市政建設(shè)的公廁顏色不一樣,肯定是私人的?!?p> “對呀,美女,私人的公廁,誰知道里面有沒有被做手腳……往前三百米,路口不遠處就有一個公廁,掃碼1元就能使用?!?p> 人群圍了過來,鬧哄哄的,紛紛指責(zé)周南。
周南卻傻眼了:
眼前的體驗館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晚上看著還不明顯,但是白天看起來……除了顏色外,跟公廁一模一樣。
還有那個WC的牌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雨水沖過來的,剛好落在小黑屋墻根下,立的不歪不斜,反射著日出,異常醒目。
——要不要這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