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裂繒之聲
她究竟是何意?
為何,要如此對吾說?
我一直還在想著這個問題,即使被那道炫目的光芒所吞沒,也未有反應(yīng)。
再睜開眼時,身邊已經(jīng)是不同的景色了。
這是一處朦朧的庭院,四周的物什雖看不真切,但卻依稀能夠辨認。這里很靜,無比地安靜。哪怕所有嗔怒、興奮、激動的感覺,到了這里也只徒留下淡淡的靜。無言的靜,不是悲傷,不是哀涼。而是一種明明知道在這情感之上卻又無法言語無法訴說的幽眇、深邃和靜然。
這種感覺,是......空嗎?
我愣在原地,待緩過神來,突然好似憶起了什么。
對了,我要找......
便忍不住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然僅走了幾步,就停了,怔于此。
我要找,我要找......我要找什么來著?
一時間卻又想不起,腦子里一片空空白白,完全想不起任何東西來。愈是努力地去回想,卻愈是徒勞。就仿佛之前的記憶根本不存在,我只是一張空空白白的竹簡,上面沒有書寫任何文字。而這空白的竹簡,卻又想在這空之境界里尋找著自己都記不住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記憶。
當真,有些好笑啊。
我懊惱地捂著頭,有些灰心喪氣。
我,究竟是誰?我究竟為何至此?我來此是為何?
怔怔得站著,腦子里依舊空白。嘆了口氣,就在自己覺得想要放棄去想的時候。
驀地,一種聲音傳入我的耳朵里。
“嚓啦~~”
“嚓啦啦~~”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說它奇怪是因為,平時很好聽到。嚓啦一聲,這就仿佛......有人在撕扯衣服。
有人在撕扯衣服?我頓時好奇起來,湊耳又聽了聽。這次是屏住呼吸,傾耳仔細聽。
片刻,漸漸分辨出來,這聲音的源頭,是在這庭院的深處。
究竟是誰?又為何會在此撕衣服?我漸漸壓抑不住強烈的好奇之心,便循著聲音,一步一步朝那源頭慢慢走了過去。
轉(zhuǎn)過拐角,周圍的景致依舊朦朧,卻漸漸有人影出現(xiàn)。她們都穿著顏色一致的華美宮服,或提燈籠,或端器皿,三三兩兩地在我身邊而過。我雖從身段上看得出她們是女的,卻看不清她們的樣貌,似乎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霧氣籠罩在她們面頰上,令我看不真切。就好像這片朦朧庭院,她們也與這里的朦朧融為了一體一樣。
這似乎聽起來很可怕,但是我在此之中,卻沒有絲毫懼意。因為我感受不到她們的身上的惡意,她們只是行色匆匆且似乎只重心于自己手上的事,并沒有看我這個闖入者。不,與其說是沒有看,倒像是根本沒有注意,沒有意識到。那份差別,就像畫中人與畫外人的區(qū)別。我在看她們,她們絲毫不知,一直只看手上的事。
這些人又是誰?為何注意不到我?我又為何看不清她們的面頰?想著這些,卻又覺得毫無必要,便將之拋于腦后?,F(xiàn)在真正令我在意的,是這聲音的源頭。
究竟,是誰在撕衣服?
循聲漸行,又過了良久。我走到了一處圍墻前,再次聽聲分辨,感覺那撕衣服的聲音是圍墻里傳來的。看來,是有人在這墻后面,究竟是誰?她又為何在此撕扯衣服?我不禁滿心好奇。
沿著墻走了一會兒,終找到了一個闊門。我吸口氣,又下意識警覺地看看四周,便忍不住走上前去。
進了闊門,轉(zhuǎn)眼便看到了一處石亭,那撕裂衣服的聲音便是那里傳來的。遠遠看去,卻只見一個背影對著我。那,似乎是一個女子。此時她雖背對著我,但她對面的景象我這里卻看得真切。她面前,原來站著兩個身穿宮服的女子,似乎是這女人的侍女丫鬟。這兩個侍女與我之前見到的人穿著一樣,也都看不真切樣貌。不過,她們此次的動作我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這兩個侍女,正賣力撕扯著一匹匹上好的綢緞。她們身子的一邊放著的是堆好且還未用的綢緞,而地上則滿是撕成碎布條的破爛綢匹。
這是繒,繒帛?隔著不遠,我眼尖,一下子便認出了那布匹。
心想,原來是這女人命令侍女在此撕扯繒帛,那撕扯衣服的聲音,原來是裂繒之聲。我想著,卻又心疼起來,這可是綢緞啊,不是便宜的布匹,如此行為,簡直是浪費得令人發(fā)指。
這人究竟是誰?為何要在此命人撕裂繒帛?我探知的欲望不禁更加強烈,情不自禁想要走上去看看。
順著碎石小徑走向石亭,我與那背對著我的女子的距離慢慢縮短。此時,一股奇妙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那種感覺,是一種說不來的親近。不,究竟是不是親近,我也無法形容。只是覺得,除了這個詞外,我便再也想不出其他詞來。明明,這個背影我從未見過,卻并不排斥。作為妖族修煉者,整個心在任何都是提防著四周未知的危險。在進入這朦朧的庭院時,這份警覺也時刻沒有松懈。然而,在進了她十步以內(nèi),我便,再也警覺不起來了。好似,歸家了一般徹徹底底、毫無道理地放松了下來。這,這究竟是為何?我說不出來,也想不出來。
距離她還有三步左右時,我強行停下了步子。剛壓抑住心神里一直攛掇的好奇,我卻又好想觸碰她的肩膀。心想著,讓她扭過來看看她的樣子。
“你,你究竟是誰?”我深吸口氣,命令自己保持清醒。
“你為什么在此?是你讓這些人在撕扯綢緞嗎?為什么要這么做?這次究竟又是什么地方?”終究忍不住踏上前一步,如連珠炮般拋出熾烈的疑問。
聲音不大,卻讓這方圓十步之內(nèi)都能聽得清清切切。
如此大叫,任何都能喚得醒。可是,卻喚不醒這‘畫里’的人。那女子依舊靜靜背對著我,似乎全然沒有聽到,而她面前的兩名侍女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依舊在撕扯著手上的綢緞。
“究竟是誰?你們究竟是誰?”我怒了,再次大聲叫出來。
可是,眼前這幾人依舊毫無反應(yīng)。
“可惡,聽吾說話??!你們究竟是誰......”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個大步?jīng)_上去,抬手去抓那女人肩膀!
心想,既然你不理睬人,那吾就把你扭過來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這時,在我的指尖剛觸碰到那女人肩膀的剎那,異變,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