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回門,蕭家上下自然對著好不容易回來的蕭明漪十分關懷,謝育再次被冷落了下來,回到了最開始的被冷遇地位。
但是這一次,謝育學會了自我開解,畢竟蕭六娘子還沒有與自己真心相交,而且回門日,娘家人自然會多關心嫁出去的新婦,對自己冷待也是很正常的。
三月十八,徐霽正式被封為正五品的虎賁中郎將。因這官要負責宮中守衛(wèi),所以徐家?guī)兹吮懔粼诹私党恰?p> 徐霽既然已有了自己的官職,便不好再在蕭家久居。
按理說,他該住進東海徐家在建康城的宅子里的,只是他的二叔徐定因久居建康而早就將那宅子據(jù)為己有,徐霽又不想和他們住在一處,才跟著徐宴住進了蕭家。
住在蕭家的這半個月,徐霽也在找適合的宅子,因為總覺得如此打擾蕭家實在不合時宜,況且蕭家還有個未出嫁的九娘與未娶妻的二郎,傳出去也并不好聽。
因蕭國公的熱情而短暫居住尚可,若是長期居住,便十分不合適了。
蕭國公看徐霽是個懂禮又上進的,心中也是十分欣賞,便暗暗安排人,將蕭家附近的一套宅子賣給了徐霽。
宅子利落又寬敞,位置好,價格也公道,徐霽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后來知道是蕭國公的安排,也并沒有一味推諉,只記下了這份恩情,等著以后再還。
日子過的很快,當徐霽徐雰把新家置辦好之后,已經(jīng)是四月中旬了。
徐霽和徐雰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能打擾四叔的時候。
他二人跟著徐宴長大,知道每年的四月十六,四叔就會變得非常消沉。
聽家里的老仆說,四叔年輕時曾有一位心愛的小娘子,在快要過門的時候被豪門大族奪走了,這樁婚事就沒能成。
小娘子是個鐘情的,后來因為傷心,沒多久便過世了,過世的那日正是在四月的十六日。
四叔是個癡情人,聽聞小娘子過世,也再沒動過娶妻的念頭了。
也因此,每年的這個時候,四叔就會非常的消沉。
徐霽徐雰覺得,可能確實有這樣一位小娘子,不然四叔怎么一直都沒有娶妻呢?但卻不相信是什么世家大族奪走了那位小娘子,普天下,除了皇家,誰還能與徐家爭人?
但是四叔既然不愿意把個中細節(jié)同他們這些小輩講,他們也萬沒有去追問的道理。
四月十六。
徐宴一大早就出了門,偽裝作蕭國公的車夫,隨著他一道去了皇陵。
離皇陵越近,徐宴心中便越慌,手也有些止不住的顫。
蕭頤去世時,他人并不在建康城,只知道是忽然重病,沒多久人就沒了。
后來又說是為人所害,最終竟直接查到了自己的姐姐,當時的徐貴妃頭上,說是徐貴妃欲圖皇后之位,故而下毒害死了蕭后。
這話,徐宴無論如何都是不信的。阿姐是曉得自己與蕭頤的情分的,絕不會做這種事。
可是當他趕到建康城的時候,阿姐已經(jīng)自縊,一切都已經(jīng)蓋棺定論。
后來的許多年,他一直在查這件事,但始終都沒有查出什么結果來。
想到過去的事,徐宴心中絞痛,自己沒有保護好心上人,也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阿姐。
正如這些年,他沒有能來看看蕭頤,同樣的,他這些年也沒有能來看看他的阿姐。
自阿姐自縊后,諸般罪名加身,阿爺為平天下之怨,親自將阿姐的名字從族譜中劃去,這也是對蕭家的交代。
阿姐犯下的是大罪,尸身不能入皇陵,又因著當時阿爺不管不問的態(tài)度,最終阿姐竟被丟進了亂葬崗,他就是想見見阿姐,都沒處尋。
其實當時蕭頌也不信徐家三娘會做這樣的事,所以他也并沒有與徐家、與徐宴斷了聯(lián)系。
徐家自己已經(jīng)作出表態(tài),他不該再有所責怪,要徐國公將女兒逐出家門,尸身被棄于亂葬崗而不顧,這對他已經(jīng)十分殘忍。
更何況,徐家也因此將嫡系從建康城撤回了東海祖籍,這對一個家族來說,已經(jīng)是最大的打擊,對蕭家也是最大的誠意。
而于徐宴,四娘的死,對他而言乃是錐心之痛,他沒有道理再去責怪徐宴。
徐宴一步步走向了蕭頤的陵寢,像當年他走向她的許多次一樣。
只是這次,他好像不會走路一樣,每一步都走的蹣跚。
若是當年自己早點從北疆回來,她會不會還是好好的?若是自己早點向蕭家提親,她會不會就不會入宮?若是自己早點遇到她……
可人生并沒有這么多若是。
到陵寢跟前的時候,徐宴看到了一個女郎,也是穿著一襲紫衣。
他瞪大了眼睛,可在女郎回過頭的時候,他便知道,這怎會是自己心里的那個人呢?
他聽這女郎朝自己身后道:“舅舅,二表兄?!彼查g,他便曉得面前站著的這個是誰。
高泌。
皇帝與蕭頤唯一的女兒,如今的慶安公主。
仔細看來,她眉眼間確實生的有幾分像蕭頤,但更多的,還是更像皇帝。
“阿泌?!笔捰郴吹?,“你怎么一個人就跑了出來了,隨從呢?”聽著是嚴肅又生氣的樣子,但含著的是擔心。
“二表兄,我這不是想同母后單獨說說話嘛。他們都跟著我,我可怎么說?”
“那你也不能一個人就這樣出來。我不是讓阿央跟著你么?她擅離職守,我非要重重懲戒她不可!”
“二表兄!”
高泌的聲音有些急,“是我支開她的,我,我只是不想天天身后都跟著小尾巴嘛!你能不能別罰她呀,求求你啦,阿央本來就是悶葫蘆,這樣一來她便更不愿和我講話啦?!毙∨蓳u了搖郎君的袖子,眼睛里是滿滿的懇求。
方才還很嚴肅的蕭映淮看著撒嬌的高泌瞬間就改了立場:“行,但你要答應我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你……”
“不會的不會的,我發(fā)誓!”高泌生怕蕭映淮反悔,趕忙答應下來。
徐宴看了,淡淡的笑了,看來四娘不必擔心女兒日后的歸宿了。
看向蕭頌,他也是一副早就習慣了的樣子,于是低聲道:“倒叫你家二郎撿了便宜?!笔掜灢恢每煞瘛?p> 這時,蕭映淮口中的阿央趕了上來,一同來的,還有蕭家埋在宮中的一顆棋子,太極殿前伺候的太監(jiān)小遠子。
小遠子易了容,高泌沒能認出來,但看來人謹慎的樣子,她便曉得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舅舅匯報,于是很自覺的遠遠走開。
小遠子對蕭國公恭敬的行了禮:“爺,出事了?!?p> 蕭國公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他自然知道是出了大事,不然小遠子絕不會青天白日的便從宮里冒著暴露的危險也要來皇陵同自己匯報。
“皇后似乎因為六娘子之事有所擔憂,向皇帝請求給楊七郎與泰安公主賜婚,皇帝已經(jīng)允了。盛貴妃瞧見了這空子,想為她的侄子盛鵬,求娶我們九娘子。”
聽了這話,蕭國公瞬間便咬緊了牙,鳳目圓睜:“盛氏,欺人太甚!”
徐宴在一旁聽了,也十分憤恨:“你家小九都沒及笄,她就想下這樣的手,未免太過心急?!?p> “盛氏本就是上不得臺面的人家,他家那個盛鵬又是個建康城里名聲差到找不到娘子的浪蕩子,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此時想這些已沒甚用處了,不如還是想想如何能解這困局。你家小九兒原來有打算定下的人家么?”
“本是打算定下楊家的七郎,因小九兒年歲小,七郎便說等她及笄,就立刻來提親。如今不知皇后怎么也偏偏看上了七郎,要他做駙馬!”
小遠子道:“皇后請婚時,說是什么表哥表妹的最為相配,這樣的婚事更能讓楊家忠于皇帝,皇帝聽了,自然不會拒絕。”
徐宴道:“這楊皇后本就不是嫡支,因著當年情勢被楊家那位老國公爺認作養(yǎng)女,如今還能報答一下楊家的嫡系,沒有去找自家的郎君,倒也算有幾分良心。畢竟她的兒子,很有可能便是下一任的皇帝了,這樣的婚事,對楊家其實有益無害?!?p> “我瞧著未必?!笔拠溃骸澳愣嗄瓴辉诮?,不曉得如今盛氏正得寵。這些日子,盛氏進言屢屢被納,皇后怕是慌了,怕下自己的皇后之位坐不安穩(wěn)了。七郎是嫡系唯一未曾娶妻的嫡出郎君,只有拉攏了七郎,才能更拉攏楊家,她在宮中的地位才穩(wěn)固。出身,是她唯一的優(yōu)勢。畢竟盛家雖與你家有那么一點干系,但你阿爺從來不摻和這等事,只你二兄一頭鉆營?!?p> “若是如此,那皇后必定是要傾盡全力做成這場婚事了”,徐宴皺了眉,“你家小九兒,咳,對那楊七郎……?”
蕭國公瞪了徐宴一眼:“我家小九兒才多大,無非是將他當哥哥,只是我與蘭若都覺得七郎是個能寵著小九兒的,才默許了這婚事!”
“既然小九兒沒什么情意,不如你們再另尋一個穩(wěn)妥的郎君,先訂下親事,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說。”
“哪里就有這樣正巧的人選!”蕭國公苦著臉道,“更何況,之前楊家一直是作出要求娶我們小九兒的姿態(tài),哪個世家無緣無故地便要同楊家做對?我們又不好說是知道宮中生變,這簡直是叫我們吃了啞巴虧!”
“我瞧著你不如先同楊家通個氣,看看他們是什么應對,再做下一步的盤算?!?p> “也好,也好?!?
裴行素
蕭國公:我要是知道女兒被徐霽娶走了,打死我也不給他找房子。這個臭小子就該睡大街! 對女婿十分滿意的長公主:你可閉嘴吧,要沒給他找房子,咱們小九兒難道要睡大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