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nèi)部廣播來看，桃齋公司絲毫沒有與錢飛鬧翻的樣子，一如既往在傾力支持著他。
其實最初的廣播詞是“我們敬愛的錢總需要你的幫助”，在錢飛的強硬要求下才改成了不那么肉麻的“錢飛先生”。
而且這廣播詞明示了，未來近期錢飛與桃齋公司要有上下一體的大動作。
比較聰明的人已經(jīng)想到了：外部的廣播，是在故意掩飾那個神秘的大動作。
公司拼命地宣布，錢飛不可能用仙力打擊子母券行情價，那豈不是說明錢飛正準備這么做？
雖然《是，大臣》并非這個世界的作品，不過越來越多的人已經(jīng)想到了“只有官方否認的才可信”這個套路。
仙力打擊子母券行情價，這在常理來說是做不到的。但那可是錢飛啊，他說不定做得到。
越來越多的人想了起來：司馬吞蛟、卜可平都曾經(jīng)是錢飛宗門里的副總，幾乎就像是錢飛的徒弟一樣的身份。
別看司馬吞蛟、卜可平的本事大到不可思議，錢飛的本事說不定更大。
廣播僅僅否認了仙力直接用于操縱交易價格，可沒有否認錢飛擁有強大的仙力，反而在不說謊的情況下將這種暗示植入了廣大人群的潛意識之中。
但更聰明的人也想到了下一層：既然本來很多人沒有聽說這個謠言，那么它當初的傳播并不太大，實際上是被這個“辟謠”傳播開的。
如果只是為了掩飾進攻計劃，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錢飛讓廣播電臺拼命辟謠，那恐怕說明這個謠言對錢飛有極大的損害，是錢飛所極為恐懼的。
但這個謠言在字面上看起來并非對錢飛不利，所以也說不通。
那廣播辟謠的幾句話之中，每一句話都是樸實無華的真話，然而它所引發(fā)的聯(lián)想則充滿了種種不合常理之處，乃至自相矛盾。它簡直成了謠言之母，從中在許多不同的省份，誕生了幾十上百種不同的謠言。
這些都是口口相傳的、真正的謠言了。
人們在短短幾天之內(nèi)，變得越來越不知道該相信什么。
“辟謠”廣播的第二、第三天里，聽到的人們就已經(jīng)思考了各種的可能性。
但到第四、第五天，同樣的廣播仍然在十二個時辰不停地持續(xù)著。
最理性的人們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廣播其實什么有效信息也沒有說。但最理性的人無論在何處都只是少數(shù)。
那些思維較淺的人已經(jīng)坐不住了。他們感受到的與其說是廣播的內(nèi)容，不如說是廣播的氣氛。
自從收音機在這個世界發(fā)售以來，廣播的內(nèi)容始終都是輕快、親切、有益，播報市場行情，放送各種娛樂節(jié)目，就連煩人的廣告也都是在夸張?zhí)鹈赖穆曇衾锝榻B各種令人舒適的產(chǎn)品與生活方式。
在錢飛穿越前的世界里，災情應急廣播等等是廣播電臺的重要職責，但在這個修仙的世界里，人們并沒有那樣的經(jīng)驗，只以為廣播是純粹的生活娛樂工具。
它仿佛從溫柔可人的歌女，變成了一個從未想象過的、陌生可怖的怪物。
這個世界原本是沒有留聲機的。連續(xù)反復的話語，有倒是有，但那要么是貨郎的吆喝，要么是寺廟里吟誦的經(jīng)文，都是人性化的，傳達一種令人安心的氛圍。
而廣播電臺里不停反復的通告，每一次的聲調(diào)語氣都嚴格相同，透著一種“非人感”，人們越聽越是心驚肉跳。
這才是穿越者帶來的傳播學絕學：
話語的力量不僅在于其內(nèi)容，更在于其表達的框架范式。
在它的影響下，從第五天開始，子母券的行情真的開始下跌了，然后下跌得越來越快。
即便“辟謠”廣播也遏制不住這種態(tài)勢，一旦態(tài)勢已成，越來越多的人就哀嚎起來：
“我早該明白，辟謠是假的，謠言才是真的！”
“理性多”被人數(shù)眾多的空軍隆隆碾過。
到了這個地步，廣播的真假已經(jīng)變得無所謂，血淋淋的交易價格再真實不過了。
踩踏恐慌正在交易人群之中蔓延，像是野火一般。人們汗流浹背地沖進交易所，電報局。
最好的拋售出逃時機是十天之前，其次是現(xiàn)在。
……
卜可平預見了市場的恐慌。
在廣播范式變化的的第一時間，他就聽到了，而且本能地感到了深刻的恐懼。
他在金融領(lǐng)域的超凡天賦，使得他雖然無法理解“辟謠”廣播背后的傳播學力量，卻能意識到它所蘊含的致命危險。
收音機這個東西，最早普及是在桃齋公司內(nèi)部，其次就反而是在鶴伴園、石英峰這些錢飛的敵人手中。
在公司內(nèi)部，收音機是有高額補貼的，賣得極為便宜，幾乎等于白送。從電網(wǎng)上接家用電，插在插座上即可，電費低廉。
而在鶴伴園、石英峰這里，是高價售賣。主機利潤超過百分之百，耗材（電池）的利潤超過百分之二百。
即便這樣，也賣得極好。
有它就可以在任何時間地點聽到交易行情播報，而各種娛樂節(jié)目都算是附送的，對于炒券的有錢人來說，真是太劃算的一筆投資了。
卜可平一開始就意識到，如果它來個胡亂播報行情、惡意引導，豈不是可以在交易市場上呼風喚雨了？
但廣播電臺始終都沒有那樣做，就像錢飛本人一樣，一直在積累著聲望。
在這種情況下，卜可平也沒有理由去取締它。
他也試圖去了解無線電這個東西，發(fā)現(xiàn)它太難。因為有“電”這個字眼，就找來了通曉陰陽之術(shù)的人去參詳收音機，但能得到的結(jié)論只不過是：把電池拿出來它就不會響了。
在新款的收音機里，甚至出現(xiàn)了名為“芯片”的玩意。石英峰的長老們拆開研究之后，認為芯片之中蝕刻著的紋路相當于一個石英峰低層弟子的體內(nèi)經(jīng)脈結(jié)構(gòu)，其中還有一些古怪的部分，大概是相當于遮天宗低層弟子的體內(nèi)經(jīng)脈結(jié)構(gòu)？而具體的種種奧妙，就難以理解了。
到了今日，卜可平非常后悔沒有把無線電的知識給摸通。
好家伙，原來無線電是這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