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驚變
洤京,這世間最輝煌宏偉之城。曾有從那南邊傳說中的佛國來的高僧見到巍峨燦爛的洤京之后曾贊譽道:世間極樂之城。
洤京之大,世間少有。洤京共分三層,從外到里分別是外城、里城、皇城。豪門貴族,達官貴人多居住于里城,而外城則是市井小民的天下。一座百萬人的城市,哪怕此時已經搖搖欲墜,在龐大城市軀體的角落中,依然會有人氣。
洤京內城一處院落。
一名中年男子正焦急的走來走去。這男子生的威武不凡,行走之間腳步沉著,身邊空氣竟隱隱約約有爆裂之聲傳來,這男子赫然是一位突破進入超凡領域的武者!
此刻他正不時望著眼前的房門,侍女一盆接著一盆熱水端進去,里面一個女子的慘叫不時傳出,只是相較一開始,已經小聲了許多,男子眼中焦急之色更甚。如今洤京危矣,他作為武官自然是無法離開,但若不是妻子生產在即,他是說什么也要把妻子送出去的!
一名穩(wěn)婆從房門走出,走到他身邊:“顧將軍!一天一夜了!這眼看是生不下來了,您趕緊做決定吧,保大還是保?。 ?p> 顧明軒嘴唇囁喏了幾下,腦海里面閃過妻子美麗的倩影,雖然這孩子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可只要月娘能活下來,孩子,以后還會有的!
“保大!”顧明軒狠聲說道。
“得嘞!”穩(wěn)婆又鉆回產房。
產婆剛進去,一名侍女又出來了:“將軍,夫人請您進去說話?!?p> 顧明軒大步流星的走進去,一撩簾子,便聞到屋內濃重的血腥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一聲有氣無力的叫喚:“顧郎,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顧明軒走到床邊,看到了自己此生最珍愛的妻子,一張瓜子小臉煞白,完全失去了血色,在燭光下竟有種透明的質感,顧明軒不禁一陣心痛。
顧明軒半跪在床邊,握住床上女子的手,入手一陣冰涼:“蕓兒,我在呢?!?p> 被喚做蕓兒的女子吃力的睜開眼,一只手緩緩撫上顧明軒的臉龐:“顧郎,你還記得我們成親那日,你曾允我三件事嗎?”
顧明軒的思緒恍然,回到了八年前他們成親那日。
那一日她一身大紅嫁衣,美艷不可方物,胡家?guī)孜桓绺缙鸷逭f女兒嬌貴,要他允諾三件事,不然可不放心她嫁。他看著她通紅的小臉,水波瀲滟的雙眼,只覺得哪怕三十件、三百件、三千件事,他也答應。
成親之后,陸陸續(xù)續(xù)三件事完成了兩件,無非都是小女兒的任性與異想天開,倒是為他們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與回憶。
想著,顧明軒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顧明軒溫言道:“靈蕓,我記得,我還欠你一件事呢。”
胡靈蕓柔柔的一笑:“那件事我現(xiàn)在想好了,這個孩子我想生下來,我們的孩子,生下來,你答應我,好不好?!?p> 顧明軒與她相愛相知多年,瞬間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顧明軒沉聲道:“蕓兒,你不要胡思亂想,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哪怕是我們的孩子,也比不上你的生命!”
薛靈蕓慘然一笑:“我方才,方才問過穩(wěn)婆了,我這一胎損傷太大,已經傷到了本源,以后也不能懷孕了。”
顧明軒身上一震。
胡靈蕓接著道:“所以,這個孩子,我無論如何也要生下來?!?p> 顧明軒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什么好,他知道,妻子看著柔弱,實際比誰都有主見,她決定的事,任何人都沒辦法更改。
“穩(wěn)婆,我孩子的性命,就拜托你了?!焙`蕓對穩(wěn)婆懇切的說道。
“哎,夫人,您就放心吧?!?p> “明軒,你陪著我,好不好?!?p> 顧明軒強忍著眼淚:“好,蕓兒,你振作點,你們都會沒事的?!?p> 穩(wěn)婆加油的聲音響起來:“夫人,用力!用力!”
“啊~~~~”女子生產的叫聲再一次響起。
此時議政殿之內,一場極低的氣壓正醞釀在大殿上空。
方才御史王玨帶頭,對小皇帝祁夜月進行了一次另類的逼宮,誰知祁夜月竟似熟視無睹,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直到太后宮里來傳了晚膳,方才告一段落,只是此時雙方面上都不太好看,祁夜月小臉肅然,看不出心中所想,底下的官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憂心忡忡地聊著。
此時雪是越下越大,早有內官在議政殿內熏起了暖爐,門口也挑上了厚重的門簾。
張道德眼看無人理會自己,不禁自嘲的笑笑,是了,自己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在這殿中的大人物看來,怕也是如同草芥般的人物了,若不是太常寺卿并其他幾位少卿均是法力強大的祭祀,被那些北境薩滿針對,早在十日前也一同隕落了,還輪不到他來這殿中。說起來張道德還是太常寺建制以來頭一位未曾進入超凡領域的少卿,他能進入太常寺,更多的還是因為崔家使了一把力。
張道德只覺得這殿中的低氣壓難堪忍受,悄悄往殿門口摸去,尋了個空檔挑開門簾,出去了。
一出去只覺一股冰涼之氣從腳底直沖上天靈蓋,覺得頭腦清醒許多。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張道德不禁打個寒戰(zhàn),據(jù)說許多年洤京未曾下過如此大的雪了。
作為大祁皇朝的國都,鳳凰之力駐蹕之地,鳳凰屬火,洤京自然是一年四季溫暖如春,只有每年冬季為了營造氣氛,朝廷會將護城大陣的熱能稍稍收斂,以便有雪花以樂百姓,但像這樣的鵝毛大雪卻是從未有過的景象,早早的就有天命司的人暗暗傳言,這是北地的“氣”壓倒了大祁的“氣”緣故。
氣運之爭,玄之又玄,但卻能影響到天象,不可謂不神奇。
張道德往檐下瑟縮了一點,以免被雪花沾到身上,頭頂上一黑,似是若有所感,往身邊一看,卻是那御史王玨打著傘站在他身邊。
張道德連忙作揖行李:“御史大人。”
王玨不在意的揮揮手:“此處就你我二人,那些虛禮就免了吧?!?p> 張道德誠惶誠恐:“禮不可廢,下官......”
王玨笑道:“你們這些管祭祀的,除了神神叨叨的之外最,煩的就是你們這套繁文縟節(jié)。”
張道德訕笑,心下腹誹:“你當我想搞這些繁文縟節(jié)??!”在太常寺那個鬼地方,吃飯有禮節(jié),睡覺有禮節(jié),甚至上廁所都有禮節(jié),有時候張道德甚至暗戳戳的在想,他們會不會在家里做那檔子事兒的時候也有禮節(jié)?
不過張道德只能在心里想想,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這話說給王玨聽。
“御史大人也出來透透風?”
“我在里面呆著,皇上看見我也氣悶,不如出來,大家都冷靜一下,好好想想,該怎么辦?!?p> 張道德敏銳地捕捉到王玨語氣中的那一絲無奈。
“大人的意思是?”
王玨灑然一笑:“張大人,我什么意思?你看這雪,還想不明白?皇上心里也明白得很,你心里也明白得很,只不過是不愿承認罷了?!?p> 張道德駭然。
他當然清楚,眼下洤京所殘存的超凡力量已極少,或許皇室憑借血脈、傳承還有一戰(zhàn)之力,可是那邊據(jù)說可是有數(shù)十位薩滿,并且據(jù)說,連劍仙一脈,也有人站到了那邊。大家都知道,棄城而去,怕是勢在必行,現(xiàn)在的爭論,也無非是想要面子好看一點罷了。
王玨淡淡看了階下的積雪一眼:“遲早是要走的?!?p> 張道德強自鎮(zhèn)定的笑道:“皇上與太后現(xiàn)在也不愿離開洤京,我看也不像是沒有依仗的樣子,我等臣子,就跟著上面走就行了......更何況事情還沒有那么糟吧。”
他等了許久,沒有聽見王玨的回答,奇怪的扭頭看,赫然發(fā)現(xiàn)王玨雙眼死死的盯著皇城的最高那處,雙目通紅,青筋暴起,牙冠死死地咬住,張道德順著他的眼光望去,正是皇城最高處的朝天闕!
之間十來股寒芒夾起漫天風雪往朝天闕上狠狠的撞了上去,一聲哀婉動人的鳳凰鳴叫之后,虛空中清楚地能聽到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音!
“敵襲......敵襲......敵襲!”王玨顫抖著大叫!
自大祁建立,洤京落成,就從未被打破過的鳳凰焚天大陣,破了!雖然僅僅是被破開一個小口,可是終究是破了!
慈安宮中眾人也同樣聽到了陣破之聲。俱都大驚失色。太后與兩位太妃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之色。片刻后太后反應過來,恨聲說道:“燕王!”
洤京字中帶水,城中亦有三條大護城河,城中穿插小河、湖泊數(shù)十。據(jù)說當年是有高人指點,如此方合水火相濟之理,果然自從定都以來,大祁國力便蒸蒸日上。
此時外城護城河橋上,兩個身影一前一后騎著馬走在金水橋上,那馬頭生牛角,遍體金線,赫然是燕王與那劍仙慕白!
此時燕王與之前城外山坡上所見竟是氣勢委頓了許多,路行走竟滴滴答答淌下一路血跡。
那劍仙慕白突然開口:“以皇族血脈為引,薩滿施法破陣,你倒真是狠的下心?!?p> 燕王怔然:“同行這些日子,還是第一次聽你開口說話?!毖嗤醯皖^看著仍在滴血的衣袖,低笑道:“狠嗎?我倒不覺得,要說狠,誰能狠得過我那皇兄呢,我那皇兄當年為了加固這大陣,可是活生生血祭了除了我之外的另外十四位皇子,你說,他狠不狠?若不是我與他乃一母所處,情分與他人不同,說不得,我也要遭此毒手呢。不過血祭一法固然能夠加固大陣,不過卻也留下一個破綻,皇兄怕也想不到這‘以血破血’之法還有人能使吧?”
慕白冷哼一聲:“你就這樣把自己的精血交給那些薩滿,就不怕日后他們用這血來對付你嗎?光我知道的用血來施展的法術就有不下十二種!”
燕王哈哈一笑,駕的一聲催馬前行:“你看我可像傻子?哈哈哈哈。”
慕白不再說話,心知燕王不愿多談此事,必定里面別有內情,這燕王可是詭詐至極之人,斷不可能將性命把柄交予他人,想必是留了后手。
他抬頭看向空中那個血洞,神色難明,不知在想什么,身邊劍氣攪動著風雪,他猛地拔劍,斬在虛空中某處,竟發(fā)出金鐵相擊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