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若麟慰問了新到來的家眷和流民,安撫他們的情緒,讓他們安心工作,保證不會讓他們餓死、凍死。并且給兒童們發(fā)了從松江買回來的飴糖和糕點,整個過程溫馨和諧,讓流民們?nèi)玢宕猴L,心底最后那點擔憂終于消散了。
隨船而來的近三十個贖來的識字婦女被魯若麟安排在單獨的區(qū)域休息,她們基本都暈船比較厲害,需要幾天修養(yǎng)恢復元氣。
徐青松隨同魯若麟來到白翎島貿(mào)易,一路上認真的記錄航線,爭取下次來的時候可以自己單獨航行。確認白翎島確實是朝鮮旁邊的小島后,徐青松對于魯若麟能夠在這里占據(jù)這么大一個島還是很好奇的。
與徐青松見過的其他海外島嶼相比,白翎島明顯與眾不同,人煙稠密,欣欣向榮。島民生活得明顯不錯,沒有一點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模樣。全都是滿面紅光、衣著干凈、神采奕奕的樣子。
島上的衛(wèi)生情況也出乎徐青松的意料,分外整潔干凈,不時還可以看到一些老人來回打掃。這哪里是什么海外荒島,完全可以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也不知道魯若麟是如何經(jīng)營的,看來草莽之中也有英才啊。
本來徐青松已經(jīng)對魯若麟很重視了,如今看來,遠遠不夠,此人前程遠大啊。
徐青松在魯若麟的安排下參觀了白翎島的生活區(qū)和學堂,即使是鹽場也大致看了一下。對于白翎島大規(guī)模的產(chǎn)鹽,徐青松早有猜測,如今看到連片的鹽場,露出一幅原來如此的表情。至于是如何曬出雪白的精鹽,那是人家的核心機密,徐青松很識趣的沒有去追問,只要知道魯若麟可以大規(guī)模供應精鹽就可以了。
生活區(qū)和學堂也是讓徐青松大開眼界,沒想到這些泥腿子也可以如此享受,還有書可以讀。更神奇的是,他居然還看到了女子學堂,實在是有些離經(jīng)叛道啊。不過這是人家的事情,也不好過問。
徐青松一直以為魯若麟贖買那些妓女是別有所圖,如今看島上的情況,還真有可能是來當先生的。而且徐青松居然在島上看到了兩個朝鮮官員,通過交流后得知魯若麟竟然神奇的掛著一個朝鮮游擊將軍職位。
對于此事,魯若麟淡淡的說道:“不過是為了能在此地安生的過日子,當不得真?!?p> 徐青松作為松江徐家的人,別說游擊將軍,參將總兵也見過不少,區(qū)區(qū)一個朝鮮的雜號將軍,確實沒什么好拿出來顯擺的。不過對于魯若麟一個明人能在朝鮮如此生發(fā),還有了一番基業(yè),殊為難得。
這個魯爺還真是行事處處透著點邪性啊。
滯留了兩天后,徐青松清空了船上的布匹和棉花,裝滿了精鹽和咸魚準備返航。
雙方認了門之后信任度明顯上升,決定將交易長期化,這是完全互利互惠的好事情。確定了魯若麟不是海盜,而且島上確實生活非常不錯,徐青松對于魯若麟希望輸入工匠的要求也稍微有些松動,答應盡心幫他收集。
隨同徐青松返航的還有孫富貴統(tǒng)領(lǐng)的三條船,也是滿載著精鹽和咸魚。江南市場廣闊,這點出貨量,徐家可以輕松消化。
交易來的布匹和棉花馬上就被魯若麟拿出來制作棉衣、棉被、棉靴、手套等,還有后世經(jīng)典的雷叔叔帽。這些都是可以在冬天御寒的好東西。
魯若麟沒有依照傳統(tǒng)的家庭制衣模式生產(chǎn)這些冬裝,而是采取了后世的流水線方式集中生產(chǎn)。
從島上的婦女中找出一些制衣手藝精湛的作為領(lǐng)班,按照工序分組制作。裁剪的負責裁剪,縫制的負責縫制。而且盡量將成品細化,比如棉衣就分成了做前襟、后襟、袖子、領(lǐng)子、口袋等多重工序,最后再組合在一起,大大的提高了生產(chǎn)效率。
另外單獨安排了一批男人專門負責彈棉花,將棉花加工得細碎又松軟。
為了保證質(zhì)量和尺寸統(tǒng)一,魯若麟還臨時趕制了一批木尺,統(tǒng)一了長度,以免出現(xiàn)長短不一的情況。針線剪刀在松江的時候就提前購買了一批質(zhì)量上乘的,每個婦女拿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是愛不釋手,恨不得抱在懷里睡覺。
對于魯若麟居然還懂得制衣,眾人都是不可思議。一開始大家還比較抗拒這樣的生產(chǎn)方式,不過迫于魯若麟的命令,不得不按照要求生產(chǎn)。
因為只要求完成單一的部件,即使裁縫技術(shù)不是很好的人也漸漸的熟悉了自己的工序部件,制作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到最后由技術(shù)最好的人組合起來,效率比起單人制作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看到源源不斷制作出來的冬裝,大家都是心服口服、五體投地,生產(chǎn)熱情也是不斷高漲。特別是魯若麟宣布這些冬衣每個人都會有一套,大家都是盡心盡力,絲毫不敢懈怠。
這么好的冬衣,自己從來就沒有穿過,里面的棉花也是蓬松厚實,加上棉褲、棉鞋、帽子、手套,這個冬天是不會凍死人了。還有專門制作的棉被,用料十足,沉甸甸的,蓋著一定非常暖和。
想到自己可以使用這些東西,每個人的心都是暖暖的。每天都有很多人來到冬裝生產(chǎn)的地方,看到一件件成品分類入庫,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崔永建來島上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看到島上人口漸多,日漸興盛,生活也是美滿幸福,心中的疑惑也是越來越多。
為什么在魯若麟的治理下,白翎島的民眾生活如此幸福?吃的飽、穿的暖,還有書可以讀。而朝鮮的那些貧民們每年凍死、餓死不知凡幾,還要忍受官府的壓榨,豪門大戶的剝削,運氣不好還會有刀兵之禍。至于讀書,那更是妄想了。
看島上的民眾在魯若麟的統(tǒng)治下,人人有事做、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幼有所教、老有所依。這簡直就是儒家理想中的大同世界??!難道自己這些飽讀詩書的官員在治國理民上居然還比不過一個武夫?
崔永建迷茫了,對自己所學的知識第一次產(chǎn)生了懷疑。他開始對魯若麟的牧民之術(shù)產(chǎn)生了好奇,想要探究其中的方法,用來拯救自己的國家。在他的眼中,朝鮮在那些尸位素餐之徒手里已經(jīng)是徹底的無可救藥了。
看的越多,想的越多,越不得其法。偷師不成的崔永建干脆登門拜訪,向魯若麟討教。孔子還不恥下問呢,自己又算得了什么,不丟臉。崔永建對于向一個武夫討教治國學問也是有些臉紅,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魯若麟對于崔永建的到訪也是有點意外。
對于崔永建和金忠義,魯若麟基本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島上除了幾處核心的地方對他們關(guān)閉之外,其他的地方基本上隨他們轉(zhuǎn)悠。只要不亂指手畫腳,就把他們當個小透明。當然,基本的監(jiān)視還是要有的。
在魯若麟下江南的時候,金大正帶隊與朝鮮方面又交易了一次,為朝鮮帶來了豐厚的利潤。朝鮮國王李倧的那份也隨船送達,國王和朝廷都非常滿意,對魯若麟的態(tài)度愈發(fā)親善。作為監(jiān)事的崔永建和采購大使的金忠義也分別收到了漢城來的褒獎信函,叮囑他們處理好與魯若麟的關(guān)系,確保心向朝廷。
所以崔永建和金忠義在島上愈發(fā)謹慎起來,處處迎合著魯若麟,生怕得罪了財神爺,完全沒有其他朝廷欽差的那種仗勢欺人、囂張跋扈。
崔永建與金忠義又有些區(qū)別,金忠義上島為的只是給李倧斂財,他則是對朝廷徹底失望所以選擇自我流放。本來是想在白翎島避世一段時間,等朝廷漸漸遺忘他之后再找個借口辭官回家。
不想魯若麟在白翎島的所作所為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覺得又看到了振興朝鮮的希望,心中的熱血再次燃起,為此,他不惜放下身為文人的矜持,向魯若麟這樣的武夫討教。
當崔永建將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一道出,魯若麟知道他走進了一個誤區(qū)。
崔永建看到的白翎島大同之世只是一個假象,是魯若麟用自己的錢財堆積起來的一個假象。而且,這樣吃大鍋飯的時間也不會持續(xù)太久,魯若麟有后世的許多經(jīng)驗可以借鑒,知道長期維持這樣的生活、生產(chǎn)模式,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大家都完蛋。
本來魯若麟這次回島后就會對制度進行調(diào)整,原先的大鍋飯模式也會逐漸的被薪酬體系所取代。雖然不用發(fā)工資只管吃穿住真的很爽,但是這里面隱藏的問題也是非常多的,稍有不慎就會爆發(fā)。
這些島民不是自己的奴隸,他們也有自己的需求和欲望?,F(xiàn)在只是生存的壓力大過了其他的需求,在活下去還是要工錢之間,他們只能選擇活下去。當他們一無所有的時候,一頓飯、一件衣服都可以讓他們滿足,并為之努力工作,而且滿心歡喜。
但是當他們度過了這段艱難期,其他的需求就會顯現(xiàn)。更好的房子、更多的衣服、更美味的食物等等。而且每個人的能力都有長短,有的人貢獻的多,有的人貢獻的少,但是獲得的物資都是一樣的,或者差別很小,這就人為的制造了一種不公平。
現(xiàn)在的白翎島很像后世的計劃經(jīng)濟時代,魯若麟負責了島民們的所有生產(chǎn)生活,島上甚至連商業(yè)都沒有,所有物資都是分發(fā)和領(lǐng)取,這是很不正常的。
是人都會自私,無需譴責那些希望獲得更多的人,這本來就是人類前進的原動力。現(xiàn)在魯若麟需要做的就是在矛盾還沒有爆發(fā)的時候,建立一種相對公平的制度,使得多勞多得成為一種共識,付出的越多得到的越多,能力越強待遇越好。
只有在這樣的制度下才能激發(fā)民眾的活力,社會才能進步??此茖嵭械燃壭匠曛贫群篝斎赭胄枰冻龈嗟腻X財,但是后續(xù)生產(chǎn)力的提高,經(jīng)濟活力的增強所帶來的其他收益,完全不是付出的那點錢財可以比擬的。
現(xiàn)在的白翎島有點像是魯若麟領(lǐng)導下的原始社會,按需分配。歷史已經(jīng)證明了原始社會的分配制度在生產(chǎn)力發(fā)展后完全不能適應社會的需要,所以它被淘汰了。魯若麟有后世幾百年的知識做后盾,完全可以建立一套適合當前環(huán)境的合理社會制度,打造一個良性的社會環(huán)境,促進自己的勢力發(fā)展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