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的誤會,不斷的和解,這是把敵人變成朋友的最笨方法。
清晨的山風(fēng)從皸裂的墻壁滲透進來,黎銘把腳縮進被子里。他朝窗外瞄了一眼,山間的晨霧還未散開,陽光穿過晨霧在空氣中留下金色的光圈?,F(xiàn)在應(yīng)該還早吧,也不知道教官幾點會來叫人起床,不管了,再睡一會兒。正想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宿舍門口。
口哨聲刺穿天空,安靜溫暖的世界被撕裂成好幾瓣。整個男生宿舍奏響起一陣哀嚎,他們都極不情愿地起床。有賴床的,教官就用口哨在他耳邊用力地吹一下,不少人在即將再次進入睡夢的時候驚醒。
黎銘從上鋪跳下,拿起掛在窗前的軍衣穿好,皮膚和衣服接觸,一股涼意上來,黎銘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顧正韓從漱口的地方剛回來,“黎銘,你……”顧正韓看著黎銘腰間的褲帶。
“你說這個啊,跟同桌借的,她剛好帶了兩條?!崩桡懯掷锬弥浪⒑涂诒?,肩上掛著一條毛巾正準(zhǔn)備出去。
“哦……這顏色挺可愛的?!鳖櫿n若有所思的樣子。
“行了,你就別取笑我了,至少不用再提著褲子走路啦,哈哈哈?!崩桡懶χ鴱乃磉呑哌^。
李展帆還在疊被子,顧正韓坐在床邊。“正韓,你快來幫幫我,這被子太難疊了。”
“你還是先別抱怨了,先把被子疊好吧,教官在已經(jīng)在樓下等了?!鳖櫿n把軍壺的蓋子旋開,一股怪味擴散出來。他在李展帆面前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咽下。
李展帆看得下巴合不上來了,“我的天,你真喝了啊,那軍壺那股味道……臥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你萬一中毒了怎么辦?”
顧正韓把蓋子旋緊,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我也總不能一直不喝水吧,萬一我要是中毒死了也好啊,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膽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逐漸在縮小的太陽,陽光漸漸變得刺眼,他只能瞇著眼睛才能看清太陽的輪廓。
“哎哎哎,行了,你還是先來幫我疊好被子先吧,我的內(nèi)心世界因為一張被子要崩潰了,我明明是按照昨天教官的方法,可它不聽話??!”李展帆轉(zhuǎn)移話題,繼續(xù)抱怨道。
“我要崩潰了,不行,我們得反擊!又是搬軍衣又是口哨的,現(xiàn)在又是被子,這軍訓(xùn)太要命了。”
李展帆喋喋不休,黃肖全也加入了進來,道:“英雄所見略同啊,我們一定要反擊!”
李展帆像是找到了知己,兩人湊在一起商量著怎么反擊。
顧正韓看著他們搖了搖頭,長出一口氣,然后和剛回來的黎銘一起走下樓去。
圓形跑道上,所有學(xué)員都在晨跑。清晨的涼意全被地上揚起的灰塵帶走,陸羽秋喘著粗氣,汗水從頭發(fā)間蒸出。軍衣的透氣性不是很好,整個人像是被套在一個塑料袋里,悶熱難耐。
整個世界都沉浸在慵懶的狀態(tài)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懶洋洋的。清晨的涼意全無,吃完早飯,他們在打水處排隊機械般地打水。
李展帆眼睛都沒睜開,只憑著直覺將壺嘴對準(zhǔn)水龍頭。打開水龍頭,水壓很大。100攝氏度的水像一群狼一樣朝李展帆的手背撲過去撕咬。李展帆的睡意瞬間被劇烈的疼痛趕走,他倒吸一口冷氣,手立馬抽回來,軍壺掉在水槽里,水流摔在軍壺的壺身上,水花四處亂濺,周圍的人趕緊后退了幾步不敢靠近出水口。李展帆也后退幾步,表情擰成一團,不斷地甩著右手,借助風(fēng)讓手的疼痛不要那么劇烈。
黎銘趕緊從隊伍后面沖上去,用軍衣遮擋四處噴濺的水花,把水龍頭關(guān)好擰緊。他一把抓住李展帆的手,道:“還甩!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李展帆被黎銘拖著走,表情痛苦地擰著。這時顧正韓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手里拿著一個不知道從哪拿來的盆子,里面裝滿了冰水混合物。黎銘立馬把李展帆的右手摁進冰水混合物里。
一陣令人發(fā)麻的寒意襲來,李展帆擰著的表情也終于舒展了一點。
“走,就保持這個姿勢,先去醫(yī)務(wù)室。”黎銘看著李展帆被燙紅的手背說道。顧正韓點點頭表示同意。
黎銘一手扶著盆子,一手摁住李展帆的手,顧正韓兩手拿著盆子,三個人躡手躡腳地往醫(yī)務(wù)室走去。
隊伍前面的人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看著他們,不明所以。
李展帆抬頭看著黎銘,羞愧感讓他整個人莫名一陣燥熱。三個人就這樣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步一步地向醫(yī)務(wù)室走去。
“黎銘?!崩钫狗悬c羞于開口。
“什么事?說?!崩桡懻Z氣里帶著一點擔(dān)心。
李展帆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道:“對不起啊,你的褲帶其實是被我故意剪斷了?!?p> 李展帆眼神閃爍不定,他別過頭去不敢看黎銘此刻的眼神。腦海中想象了黎銘一百種復(fù)仇的行為,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右手腕被握得更緊了些,手背燙傷的地方突突地跳動著。
他不會趁我病要我命吧?
“我知道?!崩桡懙谋砬闆]有變化,繼續(xù)道:“我老早就知道是你,這事以后再跟你算賬?!?p> 李展帆耷拉著腦袋,道:“對不起?!?p> 顧正韓欣慰地看著李展帆。
“不用和我道歉,下次記得遇見我同桌記得跟我同桌道歉,你小子心胸也太狹窄了,一個新生代表你都能記恨那么久,下次再找我同桌麻煩小心我抽你?!崩桡懣粗钫狗褐z的手背,面色擔(dān)憂。
李展帆羞愧難當(dāng),連連應(yīng)好。
三人不再說話,晨光照在三個少年身上,凌亂的發(fā)絲變得模糊。
半晌,黎銘開口:“對了,李展帆,反擊教官的事,算我一個?!?p> 李展帆兩眼放光,顧正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兩個一直有交集的人,不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最終都會被化解??赡苡肋h(yuǎn)不再有交集,也可能成為最要好的朋友,因為青春沒有剛剛好,永遠(yuǎn)都是兩個極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