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一群人度過了一段短暫而又快樂的時光。
阿比一開始還打算帶其他人去玩一些好玩的、吃一些好吃的,直到某人玩笑般的講了一句“這些哪里有阿比好玩”讓小姑娘意識到一件事——無論她帶他們?nèi)ツ睦?,他們的主要注意力都一直在她身上,與其說是去哪里玩一些什么,倒不如說他們一直都在借著“哪里”跟著她互動。
意識到這一點(diǎn)以后小姑娘顯得有點(diǎn)兒羞澀,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臉頰。
當(dāng)時的安塔娜西亞還以為阿比的腦子壞掉了——那個混蛋在懟你呢,你在害羞個什么勁兒?懟回去呀!
當(dāng)然,那種狀態(tài)下的阿比是不可能懟回去的——于是大人們無心玩耍,紛紛望聞問切,想知道小姑娘是不是有著哪里不舒服。
盡管小姑娘最后以一記火箭頭槌把某人撞出鼻血來宣告自己“很正?!?、“沒有什么事”,然而已經(jīng)知曉的東西無法繼續(xù)的裝作視而不見。
接下來的那段時光,小姑娘溫柔得有點(diǎn)兒過分——也可以說是乖巧得有點(diǎn)兒過分。
之前是沒有留意,現(xiàn)在留意到了方才明白其他人對她究竟有多好。
那是足以使任何人心甘情愿的被溺死……渴望著被溺死的溫柔。
何時何刻……無論何時何刻,他們都是先“看”到小姑娘再“看”到其它的東西,無論是怎么樣的喧鬧場所、無論是怎么樣的吵雜時刻,他們都沒有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那些“別的什么東西”之上。
即便是在人山人海的區(qū)域……即便,小姑娘“故意的想走丟”,還沒走出兩步就會有一個、或者幾個身影攔住她,告誡她“小心不要走丟”。
小姑娘迷戀著這股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
盡管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任性,盡管有一點(diǎn)點(diǎn)撒嬌,盡管……她也知道這樣給“其他人”添麻煩不大好,可她仍舊喜歡著這股被人關(guān)心著的感覺。
于是……一旦出門在外,安塔娜西亞死死的攥緊阿比的小手。
盡管有一點(diǎn)用勁,還有一點(diǎn)不那么自由,但阿比仍舊笑得就像是一個傻子——一個被很多很多人愛著的傻子。
可惜歡樂的時光終將結(jié)束,阿比不舍的送走了安塔娜西亞等人。
就在他們離開的前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誰覺察了小姑娘的那份不舍——以及孤獨(dú)——一伙人囤聚在大廳,“毫無意義”的開著“夜談會”。
誰都沒有首先離開,誰都沒有提出“回去睡覺”。夜了,就一人蓋著一張被子,躺在鋪好了草席的地面上草草的瞌睡。有時候睡著了,有時候沒睡著。有時候一“覺”醒來可能會多出什么東西,有時候一“覺”睡下可能會“聽見”什么東西。有人會在“夢”中呢喃,哼起曾經(jīng)的那首童謠,有人會在夜里細(xì)語,輕輕的,陳訴著“思念”與“往昔”。
這個世界上最為幸福的事情莫過于“你喜歡的人”也“喜歡著你”。
而比這件事情還要幸福的事情莫過于“這樣的人”,還不只“一個”。
離別總是伴隨著憂愁,冷清時常陪同著孤寂。
繁華盡褪,曾經(jīng)熱鬧的時光如今僅剩余阿比一人。
然而回憶常駐,僅存于記憶當(dāng)中的那份往昔驅(qū)散著孤寂帶來的清冷。
她一個人抱著枕頭,坐在自己的床上“嘻嘻”傻笑。
時而嬉笑,時而怒罵,時而懊悔,時而惋惜。
某時,某聊天記錄。
?。淌冢篅有沒有夜班兼職新神,我記得修羅和貴公子貌似都認(rèn)識一位小姑娘,對吧?}
?。淌冢焊綆б惶?,我這邊沒有你想要的兼職。}
?。袥]有夜班兼職:這樣呀,還真是可惜。}
?。袥]有夜班兼職:對呀,我記得是叫“阿比”還是什么來著,修羅和貴公子都挺關(guān)心的一個孩子。}
?。淌冢亨秽?,原來是這樣嗎?還真是有趣的因緣。}
?。淌冢喊?,對了,我想問那個小姑娘是不是魔法師?}
{教授: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小姑娘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魔法師了吧?}
?。袥]有夜班兼職:盡管沒有學(xué)過什么法術(shù)。}
?。淌冢亨秽唬沁€真是殘酷,這么小就要認(rèn)識到世界的真相。}
?。袥]有夜班兼職:還好吧,我跟修羅和貴公子都提起過小姑娘精神可能會出現(xiàn)一些問題,不過都不是什么大問題,畢竟她本身也沒有學(xué)過什么正式的法術(shù),唯一懂的那一個還是個玩笑。}
?。淌冢汉吆?,修羅和貴公子都是被蘭洛斯拉入群的吧?他們一行人全都見過了蘭洛斯卻只有修羅與貴公子入群了,對吧?}
?。袥]有夜班兼職:啊,是這樣沒錯。}
?。淌冢耗蔷蜎]有事了。}
(萬物皆無永恒……)
忽然,正在回憶著與各人的“美好”的阿比腦海之中傳來一陣劇痛。
她仿佛看見了日升月落,看見一顆樹苗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接著枯萎、衰敗,最后成就一抹塵土。
她仿佛看見了滄海桑田,看見一座座房子拔地而起,燈火通明,繁華過后變成一座座廢墟。
她仿佛看見了時過境遷,看見……她所喜歡的人們與她變得逐漸陌生,先是漸漸少了來往,原本一個月一次的見面變成三個月一次、六個月一次、再變成一年一次;接著音訊漸無,聊天室里的消息從一天一百幾十條變成幾十條、幾條、再變成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會在里面恭維幾句;最后漸行漸遠(yuǎn),從現(xiàn)在的親密無間,逐漸變得陌生。
她看見在許多許多年以后,他們五人出行,一起去一個公園玩耍。她一時興起,被路邊的小玩意吸引?;剡^頭來,已不見其他人蹤跡。盡管他們最后還是找到了她……然而,卻已無法找到曾經(jīng)的那段往昔——在她快要走丟了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站出來,攔住她,叮囑她“小心不要走丟”;在她與其他人出去玩耍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不注意“玩耍”而注意著她,借著“玩耍”來與她搭話;再也沒有人……能說出那句……“這些哪里有阿比好玩”……
(萬物皆無永恒……)
她將失去所愛……她將失去她的“家人”與“伙伴”……她將再度變得孤身一人……她將……不復(fù)此間年華……
“不要、不要……”小姑娘驚恐的捂住腦袋,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tuán):“不要……阿金、喬治、艾倫、安塔娜西亞……不要……不要把他們從我身邊奪去……不要……”
阿金有著自己的家人,喬治有著喬安娜,艾倫有著老婆與孩子,安塔娜西亞有著母親……他們不可能為了小姑娘一人而放棄他們原有的家人……他們沒有放棄小姑娘,只不過是……“選擇了更為重要的東西”……
“不要……不要……”小姑娘泣不成聲,一個人躲在被子里,淚如雨下:“求求你……不要……不要把他們從我的身邊帶走……不要……”
然而,現(xiàn)實(shí)猶如天塹般橫隔在他們之間。小姑娘明白,那既非什么“神明的惡作劇”亦非什么“惡毒的詛咒”……只不過是最為簡單的……同時也是最為殘酷的……【真實(shí)】——“交流少了,就會變得陌生”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