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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榮吟

第三章 血魄

歸榮吟 樾筱 6282 2020-01-01 13:44:35

  “長昊媳婦,清晨丫鬟來報,說婧姐兒病了?現(xiàn)下可還好?”謝老夫人開口,語氣中飽含擔憂。

  “勞婆母擔心了,婧兒她……”葛氏將方才的思緒拋在一旁,把今早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至于虛元大師的話,她也撿了重點復述給謝老夫人聽。

  說完,葛氏小心翼翼地看著謝老夫人,謝老夫人會信虛元大師的話嗎?

  “虛元大師當真如此說?”謝老夫人的驚訝不似作假,一旁的慕氏聽完后也是滿臉的驚訝和疑惑。

  “是?!备鹗下晕Ⅻc頭。

  “大嫂,照你這么說,那虛元大師還真是神了,連那塊青玉都早早地給婧姐兒備上了?!蹦绞辖釉挼馈?p>  “……”葛氏微愣,端坐著抿了口茶,沒有搭話。

  一是實在不想和慕氏搭話,二是她剛才好像忘了說那塊青玉該是給葛府最年長的嫡親外孫女的,婧兒能得到這塊青玉也只是因為較靖安郡主長半歲而已。只是再多補述,卻顯多余,倒不如不說。

  但……

  真的是巧合嗎?青玉才到她手上,婧兒就病了……

  看著兩個兒媳,想著剛才的談話,謝老夫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而后她的眼睛微微瞇起,看向葛氏,“長昊媳婦,婧姐兒的指尖血你可滴了?”

  “未曾,此事兒媳還需稟明夫君?!辨簝菏侵x家的嫡系血脈,她這個謝家婦沒有私下傷她取血之理,更何況此事有可能關(guān)系到婧兒的性命,她也不敢擅專。

  ……

  又一陣無言,謝老夫人扭頭慕氏,眼中閃過一絲不明:“長旻媳婦啊,城西那邊的兩家鋪子,我瞧著昨日交上來的賬本對不上,你且去看看,切勿打草驚蛇,別讓底下的人耍了滑?!?p>  “是?!蹦绞舷仁怯行@訝,他們?nèi)侩m然管著謝府的公中鋪子,但多是她夫君在管,接見管事的事也是她夫君在做,謝老夫人也摻了幾手,而她頂多待在內(nèi)宅看看賬面。她若是去謝家的鋪子交易,不特意亮明身份,那些個鋪子的管事都不一定認得到她是謝家婦。如今謝老夫人居然開口讓她前去鋪子上視察?

  慕氏笑著起身行禮,其實她心里明鏡似的,謝老夫人這是有話要單獨和葛氏說呢,“那兒媳就先退下了?!?p>  “去吧,仔細些。”謝老夫人點點頭,待慕氏走后,她又將一些不打緊的下人打發(fā)出去,只留了心腹。

  “婆母有話要和我說?”葛氏見狀,心里發(fā)緊,也不知道謝老夫人單獨留下她要問什么……

  “長昊媳婦,我也不繞彎子了,我問你,如果虛元大師的話是真的。”謝老夫人頓了一下,“你可愿送婧姐兒去昭護寺靜養(yǎng)?”

  送嗎?

  這個問題葛氏自問沒有深想,也不敢去深想,她哪里舍得送婧兒去?可是如果虛元大師的話是真的……只是怎么可能呢?

  ……

  “婆母覺得兒媳該把婧兒送去嗎?”葛氏恍了一下神,不由自主地問出口,語氣帶著質(zhì)問的意味兒,話畢才驚覺失禮,但話已經(jīng)說出口,葛氏也只能忐忑地等待謝老夫人的答案。

  謝老夫人沒有立即回答葛氏的問題,她緩緩起身,目光似有些縹緲,面色復雜,“長昊媳婦,你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信佛的嗎?”

  葛氏也跟著謝老夫人起身,她疑惑地看向謝老夫人的面龐,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葛氏搖了搖頭,老實的低聲答到:“兒媳不知。”

  “二十多年了吧,那時候長旻和雨矜還不到兩歲,老四老五那兩個庶出的都還在娘胎里頭。”謝老夫人口中的“長旻”就是謝三老爺,而“雨矜”則是謝老夫人唯一的嫡女,謝三老爺?shù)耐妹茫F(xiàn)如今是當今圣上的婕妤,封號“柔”。

  二十多年?葛氏心下算了算,那不恰是公爹去世的時候嗎?

  要說這謝老夫人的故事也是可憐又心酸,當初謝老夫人嫁給謝老太爺謝允堯還不足十年,謝老太爺就在朝堂上受到政敵的排擠,因“貪污”之名被罷了官,原本御賜的府邸也收了,無奈之下,謝老太爺只好帶著家眷回陳郡本家避避禍端,結(jié)果到了陳郡,一年都還沒過去,謝老太爺就因病去世了。

  謝老夫人在本家守了三年孝,不曾想孝期過后,當年的政敵倒臺,圣上把當年謝老太爺?shù)脑┌附o平反了。

  為表歉意,圣上命人把當年的府邸翻修,整個府邸的面積擴大了一倍不止,這就是現(xiàn)在謝府的前身,而后把它賜還給了謝老夫人,又追封了謝老太爺為從二品的尚書仆射,如此,謝老夫人身上也有了二品的誥命,能領(lǐng)朝廷的俸祿。

  之后,圣上口諭讓謝老夫人帶著兒女回京居住,更是破格讓謝長昊進入京城最好的書院松嶺書院讀書。

  當初為了給父親守孝,謝長昊錯過了松嶺書院針對十歲少年郎的入學考核,松嶺書院的規(guī)矩甚嚴,能讓其破例的也就只有皇室了。

  謝長昊也爭氣,十六歲時下場科舉竟一舉拿了個探花回來,在翰林院熬了兩年,出來后,就在外為官,后又娶了葛氏為妻,在一個五年任期滿后,謝長昊被調(diào)回京城,從五品官做起,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可謂年少得志,沒有埋沒謝老太爺當年狀元郎的名聲。

  之后,因著接連辦了幾件漂亮的差事,加之前工部尚書恰好致仕和圣上的有意抬舉,謝長昊年紀輕輕便成了一部尚書,謝老夫人也將幾個子女都拉扯大了,兩個女兒一個入宮侍君,一個嫁入了雍邑伯府趙家,五個兒子也都各自成了親,有了子嗣。

  或許是因為謝老太爺早逝的緣故,謝老夫人也沒了爭風吃醋的勁兒,對四個庶出的子女還不錯,京城里無人不道一聲“謝家的老夫人真真是賢淑?!?p>  當年謝老太爺去世后不久,謝四爺和謝五爺先后出生,本來謝老夫人可以將幾個庶出子女留在陳郡本家,可她沒有那樣做。

  庶出的謝二爺和他同胞妹妹謝雨媛入京前還不足九歲,二人的生母又早逝;謝四爺和謝五爺?shù)纳妇闶峭ǚ?,連一個正經(jīng)的妾室都不算不上,沒有父親又沒有嫡母給他們撐著,讓他們?nèi)绾卧陉惪け炯夷谴笳豪锘钕氯ィ?p>  就這樣,謝老夫人帶著一大家子人上了京。

  此刻,謝老夫人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雪景,眼眶略有些泛紅。

  “婆母……”葛氏有些擔心地走到謝老夫人身邊。

  “長昊媳婦啊,你可知虛元大師是誰?”謝老夫人的聲音帶著哽咽。

  “兒媳不知?!备鹗洗鸬?,心中卻暗想,虛元大師還能是誰?

  “他就是你公爹?!敝x老夫人說話時神色未變,可一旁的葛氏卻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虛元大師是謝老太爺!她公爹?

  葛氏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很快,一突一突的,莫名慌得很,對于虛元大師成為自己公爹這件事完全反應不過來,怎么會這樣呢?公爹不是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嗎?

  謝老夫人觸及了心中最深的秘密,一時間也沒了心情管葛氏的情緒,只叮囑葛氏一句“這件事你不可告訴任何人,長昊他是知道的?!焙缶妥尭鹗舷然厝ァ?p>  葛氏恍恍惚惚地走出了慈安堂,卻見慕氏在廊道里候著。

  “大嫂!”慕氏先開口打招呼。

  “……三弟妹?”葛氏還在出神中,眼神渙散,似是不解慕氏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兒。

  不是被婆母派了差事嗎?

  是了!

  葛氏恍然,那不過是婆母打發(fā)慕氏的由頭罷了,慕氏若有心便去一趟,若無心,想來不去婆母也是不會怪罪的。

  “大嫂瞧著心事頗重。”

  慕氏好奇,謝老夫人到底和葛氏說什么了,能讓一向莊重的葛氏失神成這樣?是要把婧姐兒送走了嗎?

  看著慕氏的臉,葛氏漸漸回神,想起了先前慕氏對婧姐兒的算計,心中不免有些怒氣:“無妨,三弟妹不用在意?!?p>  這般失態(tài),還說無妨?

  慕氏心思變換,面上卻不顯分毫,她笑道:“聽聞上月大嫂覲見皇后娘娘,得了鳳棲宮中的新茶,那茶還是南迦國送至的貢品,京城還是嚴冬,南迦那邊卻已入春產(chǎn)茶,不知我可有口福一品其滋味?”

  葛氏深深的看了一眼慕氏,蕭皇后賜的茶,慕氏也敢喝?只怕是個幌子吧!

  要知道幾個月前,柔婕妤的兒子,當今圣上的皇九子出事,牽扯到了蕭皇后和她的嫡子,謝家和蕭皇后的關(guān)系就變得僵化起來......

  不過正巧,她也想和慕氏好好談談,可是婧兒她……

  罷了,總歸花不了太多時間,還有虛元大師所說之事,婆母的態(tài)度……

  還是得等長昊回來再說……

  “自然,請。”葛氏應了下來。妯娌兩人一同回了華然院。

  ……

  華然院里,茶很快端上來了,慕氏淺淺一抿,贊道:“果真是好茶?!?p>  慕氏說這茶是南迦給的貢品,可南迦并不是郚國的附屬國,只是郚國的國力要強于南迦,南迦近年來與西阇(dū)針鋒相對,疲于應付郚國,不想有后患,故對郚國頻頻示好罷了,送新茶只是其一。

  葛氏扯了扯嘴唇,沒說話,這茶單單是泡了也就算了,這慕氏還真的在品!這茶經(jīng)了蕭皇后的手,她也不怕蕭皇后玩弄手段,下點毒藥什么的。

  “瞧著大嫂心不在焉,想來定是在擔心婧姐兒。”

  “婧兒病了,我這做母親的,自然是念著她的?!?p>  “如此,倒是我耽擱大嫂了?”

  “三弟妹言重了?!?p>  “唉!”慕氏忽的長嘆一聲,接著語氣頗為幽怨地說到,“天下的母親,誰不盼著自己的孩兒好呢?”

  “……想來,三弟妹踏足我這華然院,是為了嫻姐兒吧?!?p>  看著慕氏惺惺作態(tài),葛氏眼神流露出諷刺的意味兒,她倒是明白了,昨兒回府后,她和婆母提了一嘴,打算減一些婧姐兒和嫻姐兒兩個謝家嫡女的例銀,慕氏這做母親的便坐不住,來興師問罪了呢!

  嫻姐兒,慕氏的嫡長女,在姐兒中行二,快五歲了,自幼被慕氏嬌養(yǎng)著,便是慕氏后來生了兒子,對其寵愛也是半分不減。

  “大嫂,你既已提到嫻兒,我也不饒圈子了,婆母上月是放了一些內(nèi)宅掌家權(quán)給你,怎的你回了一趟娘家,咱們謝家例銀就要少了?這一個家,還得行兩套規(guī)矩不成?”

  “三弟妹看來對我掌家頗有微詞?”葛氏到底是名門貴女,一開口,氣勢上便壓了慕氏一籌。

  “……大嫂好生威風,嫻兒的例銀無辜被減,我還不能喊冤了?”

  “冤?”葛氏看著慕氏,沒有壓過慕氏的快意,只覺得有些悲涼。

  悲慕氏局限于謝家一隅,對外一無所知;悲皇權(quán)蓋天,他們這些臣子只能匍匐其下,仰其鼻息。

  “三弟妹,你可知北方凍災,年歲兇矣,那里的百姓民不聊生,圣上如今大行節(jié)儉之道,各府皆減了用度?!?p>  “我們謝家是清貴人家,各院的用度也不高,婆母便沒叫減了大家的例銀,只是嫻姐兒的嫻苑和婧兒的婧苑,一月便要支十兩銀子去,更是越過了淮州王府的靖安郡主,我這才不得不壓下她們的例銀。這在婆母那兒也是過了明路的?!备鹗系馈?p>  “靖安郡主如何能和我的嫻兒比?她不過是個庶——”

  “住口!”葛氏喝到,這慕氏還真什么都敢往外說,“皇族豈是我等能枉議的?就事論事,你也敢拿郡主和嫻姐兒比?”

  慕氏被懟,愣了一會兒才道:“……左不過靖安郡主是大嫂的外甥女,大嫂護著幾分罷了。”

  “待他日淮州王妃誕下了嫡子嫡女,你看淮州王府哪兒還有葛側(cè)妃和靖安郡主的位置?”

  慕氏知道自己失言,有些局促,但依然不肯落了口頭下風。

  “再如何,靖安郡主也是二品的郡主,是正經(jīng)的王女。三弟妹可別忘了,哪怕靖安郡主是庶出,那也是得了實封的,依禮,就是婆母見到她也是要平禮的?!?p>  “我要去婧苑了,三弟妹請回吧,婧兒的用度和嫻姐兒一般無二,斷不會委屈了誰。三弟妹若不信,屆時可以去查賬。心疼嫻姐兒,私下里多補貼些也是無妨?!?p>  聞言,慕氏冷哼一聲,甩甩袖子離開了華然院。

  慕氏離開后,葛氏坐到軟榻上,神情懨懨的。

  婧兒……

  虛元大師……

  “夫人?!笔乔叭弳柕膭寢尰貋砹?。

  “如何?查到什么了?”看見劉媽媽,葛氏急急問到。

  慕氏到底想對婧兒做什么?

  “回夫人,左菱那丫頭拿的并非婧姐兒的長命鎖?!?p>  “這怎么可能?”穗云疑道,“明明是啊……”

  “老奴開始也不信,特地回了一趟婧苑,我們姐兒的長命鎖還完好的放在原來的匣子里?!?p>  “老奴已將兩把鎖取來,請夫人過目?!?p>  “左邊的是姐兒的鎖?!?p>  看著劉媽媽手上兩把相似的鎖,葛氏眉頭微皺,看向穗云:“你沒去查原來放鎖的匣子?”

  “是奴婢疏忽了,請夫人懲罰。”穗云利索地跪下,自己辦事不利,沒得辯解。

  “……起來吧,沒有下次?!备鹗嫌行┢v,看著跪著的穗云也沒了怪罪的心思。

  “……是?!?p>  “你們都下去吧……”

  穗云和劉媽媽依言告退,幾個小丫鬟也被葛氏一并趕了出去。

  很快,屋內(nèi)就剩葛氏一人。

  站在屋外,劉媽媽微微嘆了口氣,剛剛——

  ……

  “嗤啦”一聲,柴房的門被拉開,被困住手腳的左菱一身狼狽地趴在地上,她的兩片臉頰腫的不成樣子,陽光透過重重的灰塵刺得她眼睛發(fā)痛。

  “劉媽媽安?!闭驹陂T側(cè)的是華然院的一粗使婆子,她指著地上的左菱道,討好笑道,“這小妮子嘴賤,剛剛竟出口辱罵大夫人和五小姐,老奴便自作主張給了她個教訓。”

  “嗯?我不過是去查了件事,晚來一會兒,讓你看個人,怎的這般沒規(guī)矩?”劉媽媽繃著臉,佯怒道。

  “是,是,劉媽媽您息怒,都是老奴的不是……”那粗使婆子一聽,也沒有多少畏怯,只是殷勤地賠笑道。

  “罷了?!眲寢寯[擺手,走到左菱面前,抬腳踢了踢左菱的身子,“說吧,你為何要偷五小姐的長命鎖?”

  “……”左菱沒有搭話,似個死人般地躺著。

  “小丫頭,我不足二十歲便成了大夫人的奶娘,在大夫人身邊待了二十余年,從葛府到謝府,腌臜事不知看了多少,對付你,媽媽我有的是法子?!眲寢屢姞钜膊粣?,她手一動,硬扭著左菱的頭,逼著她與自己對視,而后輕聲說到,語氣陰森。

  “……”左菱到底只是一個小女孩,被劉媽媽一嚇,身子已經(jīng)在微微發(fā)抖,可她還是閉著嘴,不肯透露一個字。

  “劉媽媽,這就是個賤骨頭,非得給她點苦頭吃才是?!?p>  “不妥?!?p>  “那……”

  “左菱,我查了你的底細,你自幼入謝府,在來婧苑之前是華安院的人,本是三夫人選給二小姐的丫鬟,可惜二小姐不喜歡你,鬧著讓汋韻替了你,之后府里分配丫鬟,因著五小姐新立了院子,你便被派到婧苑來服侍?!?p>  “那又如何?”這回,左菱終于微微張口,聲音帶著沙啞。

  “哎!你何苦干這些偷雞摸狗之事?被夫人怪罪,三夫人可不會管你的死活?!眲寢尶粗罅?,忽然長嘆一聲,聲音中有悲哀,有無奈……還有,不易察覺的銳利。

  “和三夫人有什么關(guān)系?”

  “……”

  還不承認?

  劉媽媽微怒,衣袖一揚,“左菱,我給你臉你不要,那便怪不得我了!”

  “把她給我綁起來!”

  “是!”門口的粗使婆子利落地應了一聲,拿了繩子,將左菱小小的身體綁的嚴嚴實實的。

  “去,挑她的指尖?!眲寢尯莺莸乜戳艘谎圩罅?,吩咐道。

  都說十指連心,鉆心之痛,她倒要看看這小丫頭的嘴有多牢!

  “不要,不要過來!”

  “你居然敢用私刑!”

  “你!——啊——”左菱的慘叫聲響起。

  “你們,不得好死——啊——”

  “賤婢!”粗使婆子見狀,嘴上罵道,手下的力道也加了幾分。

  ……

  “不要刺了,不要刺了,我說,我說……那鎖不是,不是五小姐的長命鎖,只是有七八分像,是三夫人,三夫人……”左菱還沒說完便暈了過去。

  “嘿,這賤蹄子!”粗使婆子張口罵道,正想把左菱弄醒,劉媽媽抬手攔住了她的動作。

  “不必了,看好她便是?!闭f完,劉媽媽便離開了。

  有些事,夫人心知肚明就好,旁的人還是不要知道的那么細。

  現(xiàn)在還不是和三房翻臉的時候,左菱這個死丫頭,想替三房遮掩,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

  若是左菱拿的長命鎖不是小姐的,那小姐的長命鎖應該還在婧苑才對。

  穗云這個粗心的丫頭,怎么也不檢查一下?

  劉媽媽回了一趟婧苑,果然,裝長命鎖的匣子還在里層的柜子里,打開,長命鎖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在里面。

  又取了穗云從左菱那兒拿回來的那一塊長命鎖。

  兩廂比較,果然極為相似,也難怪穗云弄錯。

  劉媽媽一路慢跑,返回華然院。

  她本來是要去謝老夫人的慈安堂的,因為林媽媽說剛剛謝老夫人有請。

  但路上,底下的丫鬟又說大夫人和三夫人一起回了華然院,她這才打了拐,往華然院而去。

  ……

  葛氏沉思著……

  慕氏因為例銀的事,心中有氣,給她添了些無關(guān)痛癢的麻煩,倒是無礙,可是婧兒呢?

  她到底該怎么辦?

  婆母她……

  很快謝長昊回來了,他是回來用午膳的,卻不料一進房門,就見自己的夫人眼神空洞地坐在屋里。

  見到謝長昊,葛氏的第一句話竟是:“老爺,我們真的要把婧兒送到昭護寺嗎?”

  葛氏不是傻子,婆母將虛元大師的身份告訴她就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婆母信虛元大師所言,告訴她的目的是為了讓她安心。

  也是!婧兒怎么說也是虛元大師的嫡親孫女,在昭護寺里有他護著,婧兒能吃什么虧?她用擔心什么?

  只是昭護寺又不是什么神仙之地,若婧姐兒真的生病了,昭護寺還能給治不成?

  “嗯?”謝長昊沒有聽懂葛氏的話,為什么要把婧兒送到昭護寺?

  “回老爺,是這樣的……”見謝長昊面帶不解,和謝長昊一同進來的穗云將今日上午的事告訴了謝長昊,以及葛氏從葛府得來的玉佩的事。

  婧兒病了!

  謝長昊先是擔憂女兒的情況,而后才反應過來虛元大師竟然到謝府來了……

  聞之,謝長昊的臉色突然變得莫名,他讓穗云出去,坐在了葛氏一側(cè)。

  “老爺,你果然都知道。公爹的膽子還真是大,居然敢欺君?!币姞?,葛氏緩緩出聲,語氣不明。

  “聽怡,不是你想的那樣,爹他沒有欺君?!敝x長昊手一攏,就將葛氏摟在懷里,講起了陳年舊事。

  原來,當年的圣上年少登基,朝政被外戚顧家把持著,后來圣上想奪權(quán),當時年紀輕輕的狀元郎謝允堯就是被圣上看中的一個誘餌,圣上以謝允堯為引,畫了一個大餅等著顧家上鉤,用了近十年的時間終于奪了顧家的大權(quán)。而謝允堯為了圣上的大計,明著已經(jīng)去世,暗中卻收集顧家的罪狀,幫助圣上斗垮顧家。謝家后來的榮寵都是當年圣上許給謝允堯的。

  當然,這一切也離不了謝長昊自己有本事,殿試拿了探花,給了圣上重用他的理由。

  “雖然不能以真實身份示人,但給子孫留下了榮寵富貴,阿爹也不覺得有什么遺憾,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為圣上、為朝廷做了一個臣子應該做的了?!?p>  聽了謝長昊的話,葛氏很久都沒開口,她靜靜地坐著,謝長昊就在一旁靜靜地陪著她。

  “則佑,我們?nèi)ユ涸钒??!绷季茫鹗祥_口,喊著謝長昊的表字,語氣似乎帶了一分釋然,“試試,公爹的法子?!?p>  “好?!敝x長昊深深地看了一眼葛氏,應道。

  葛氏招來了穗云,讓她帶上那塊青玉,和謝長昊一起往婧苑而去。

  到了婧苑,迎面而來的就是濃濃的藥味兒,葛氏的面色難看了幾分,婧兒……

  “奴婢見過老爺、夫人,你們可來了,不知怎的,五小姐服了藥也不見好,一直昏睡著,高熱也不見退,奴婢正準備去請曲大夫前來?!弊筇慕辜钡貜睦镂菖艹鰜?,見到謝長昊和葛氏,眼睛一亮,趕忙上前請安。

  “不必了。”葛氏開口攔下了左棠的動作,而后看向謝長昊,漂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層薄霧,讓人看著心疼。

  “進去吧?!敝x長昊面色看起來淡淡的,沒有一點兒多余的表情。可唯有謝長昊自己知道,自己費了多大的勁才掩下心中的酸楚與不舍。婧兒是他唯一的女兒,遭此劫難,他亦心痛如絞,可他能怎么辦?妻子已是難過不已,他作為一個男人,就得給妻兒撐起一片天,他若都只顧著傷心難過去了,誰來管她們?

  進去后,謝長昊將屋里的下人都打發(fā)到了院子里,從穗云的手里接過青玉,在詫異青玉寒涼的同時,手下的動作也沒耽擱,取了繡針,親自挑破了婧姐兒的指尖,鮮紅剔透的血珠頓時一顆顆地往外冒。

  來不及多想,謝長昊立即將血珠往青玉上滴,血滴落在青玉上的那一刻,原本青色的玉佩慢慢褪去了它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晶瑩剔透的白色,如雪一般,沒有絲毫污穢。

  再然后,謝長昊夫婦就以一種見了鬼的眼神,看著數(shù)條血紅色的紋路緩緩地爬上了玉佩,紋路像是一點一點滲透進去的,速度很慢,到最后,就只見血紅色的紋路呈放射狀爬滿了整塊玉佩,數(shù)條裂痕縱橫其中,乍一看,和樹葉的紋路很相似,而玉佩原有的圖案因著血色,竟呈現(xiàn)出了一只飛舞的鳳凰。

  看著面前的血玉,謝長昊夫婦一時都沒了言語。想到剛剛女兒的血滴在了玉佩上,葛氏覺得有些滲人,這塊玉佩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抹鮮紅置于雪白之間,顯得妖艷張揚又危險萬分,而且那鳳凰的式樣……那可是對皇后不敬啊!

  “則佑……”葛氏不自覺的喊了一聲。

  謝長昊看了一眼葛氏,想說點什么,嘴動了動,又說不出,血染青玉,以白結(jié)血,詭異至極!

  還有這玉佩的樣式竟是鳳凰,鳳凰可是中宮皇后的象征,這太……僭越了。

  突然,“呲”的一聲,猝不及防,血玉開裂,成了數(shù)塊碎片,墜了一地。

  謝長昊和葛氏相視一眼:“……”

  ……

  此時,昭護寺內(nèi),身著袈裟的虛元大師停下了手中敲擊木魚的動作,驀地吐出一口鮮血。

  而后,虛元大師的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欣慰,喃喃道:“血魄歸位,一切都回到正軌上了……”

  “嫤兒,你終于是要回來了……”

  ……

  卻說小丫鬟左菱,最后還是被發(fā)賣了,沒有送進窯子,而是到了人牙子手里,她依舊可以交易,到其他府邸去過活。

  只是賣了左菱幾天后,葛氏才知慕氏的意圖。這些天,府里傳出謠言,說大夫人陰狠惡毒,不過犯個小錯,便將小丫鬟打到半死,還送進了窯子,倒是三夫人溫和體恤,適合掌家。

  不過是變著法敗壞她的名聲,想要從她手里奪權(quán),葛氏冷漠地看著慕氏作妖,這些伎倆她還未放在眼里,見時機差不多,在得了謝老夫人首肯后,狠狠地整頓了一下家風,那些亂嚼舌根之輩被她拎出來重重懲罰,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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