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碰到中意的就已經(jīng)很難了
范毅澤當(dāng)天晚上沒去,時肆最后才辨認出喝的趴在路邊垃圾桶旁邊吐的那個是杜衡。
他遞了一張紙過去,杜衡還沒完全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冷著眼睛接過紙,擦了擦嘴,回身就卯足了勁兒給了他一拳。
時肆沒躲,但是杜衡下手也沒收著,所以忍到最后他還是悶哼了一聲。
最后等杜衡稍微清醒一點,他才拉著人坐到旁邊的長椅上。
杜衡問他,怎么回來了。
時肆笑笑,從口袋里摸了摸,煙盒空的:“突然回來了?!?p> 杜衡問他以后還回來嗎,還是就在A市了。
時肆抬頭看了看,說不知道。
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呢。他以前也以為可能就在H市不會走了。
兩個人最后打了一夜的球,時肆第二天上午趕了最早的一班車去了A大。
走之前,不知道怎么晃悠到之前的小區(qū),門衛(wèi)還記得他,時肆進去之后繞了好大一圈,直到距離發(fā)車不足半個小時,才打車去車站。
他說不清楚,可能是真的想看看孟遷瑜吧,想問問她考得怎么樣了,想知道她會考哪個大學(xué)。
想知道,她還記不記得他。
想告訴她,他有好好學(xué)習(xí),沒有讓她失望。
走的時候出租車司機開著窗戶,他從后視鏡里看到自己的頭發(fā)被吹的一團糟。
怎么最后變成了這個樣子。
該見一面的,哪怕是讓自己徹底死心。
他潦草慣了的,十幾年都這么沒心沒肺野著過來了,高三最后半段,每次看到孟遷瑜那個英語筆記本,規(guī)規(guī)矩矩一筆一劃的,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突然就覺得那股子戾氣自己消失了。
想起她低著頭,碎發(fā)乖巧的別在小巧的耳朵后面;想起她每次說話都溫聲細語的,但是強硬的時候就很拿捏人;想起她每次講知識點的時候,睫毛纖長,指尖瑩潤……
他沒人時時刻刻照顧著,白天被人群簇擁著熱熱鬧鬧的。更多的時候在沒人的空間里獨處,當(dāng)時發(fā)燒整個身體都是燥熱的,是孟遷瑜喘著粗氣拎著個醫(yī)藥箱和保溫桶,二話不說摸上他的額頭。
他以前是真的不走心,干什么都隨隨便便,對結(jié)局過程什么都沒太大期望,也習(xí)慣了凡事只出一半的力氣,不溫不火就可以了。所以無論是學(xué)習(xí),感情,還是其他的什么,他都顯得涼薄無謂。
但唯獨是她,在這件事情上,可能是他最迫切的期待了。
下一次回來是什么時候呢,好像也沒什么必要了。
不出意外的話,可能自此以后就是千里萬里不知歸期了啊。
那如果是這樣,他決定以后都不要回來了。
孟遷瑜這會兒剛打開手機準備發(fā)一條消息,就發(fā)現(xiàn)時肆的微信已經(jīng)很長時間都不登陸了。
于是她那句呼之欲出的詢問最終還是無處排解。
這個暑假時間太長,長得好像沒有盡頭。
成績出來的時候,孟遷瑜剛熬了一整晚的夜。
時肆又在貼吧里火起來了,這次還是因為一個視頻,還是他彈吉他,不過是在酒吧里駐場演出。
所有人都以為還是跟之前那個差不多的類型,只有孟遷瑜一眼看出那不是之前的,因為之前那個她看過太多遍,而新上傳的這個,渾身上下那種氣質(zhì),跟之前已經(jīng)有很大不同。
她問了那個發(fā)帖子的同學(xué),才知道是高考結(jié)束之后,那個同學(xué)在A市的一個酒吧偶然看見的,起初都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孟遷瑜問了具體地址。上網(wǎng)查了,那家酒吧名字叫做“跡象”,就在A大附近。
導(dǎo)出成績的時候孟遷瑜看了看,跟自己的估分只隔了六分。
如果分數(shù)線沒有太大提升的話,A大是比較穩(wěn)的。
然后接著就是電話,爸爸的電話,問她考的怎么樣,外婆在外面去敲門,鐘欞的消息也閃個不停,她一一回復(fù)過去。
聊到最后的是爸爸的一句:“那肯定能上S大了。”
孟遷瑜馬上感覺到不對勁:“爸爸,我不想去S大?!?p> 那邊顯然也是愣住了:“為什么不想去S大?文科院校里,你這個分數(shù),最適合去的不就是S大嗎?”
孟遷瑜一時找不到理由反駁,但還是不愿意妥協(xié),一遍一遍的重復(fù):“反正我不上S大,我要去A大?!?p> 那邊也不想弄得太僵:“為什么想去A大呀周周?跟鐘欞約定好了?”
孟遷瑜吸了吸鼻子:“反正不去S大,反正我就是想去A大?!?p> 父親嘆了一口氣,但是也很不解:“為什么?周周你不想來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嗎?在S大就會近很多……”
孟遷瑜越聽越委屈:“離得近有什么用,你們真的關(guān)心過我嗎?真的管過我嗎?”
外婆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了房間,一把奪過手機:“怎么回事兒,周周想去哪個大學(xué)就讓她去哪個嘛,你們都是大人了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么?我們周周認定的那就是最好的,現(xiàn)在這么方便,你們大不了多去那邊看看她又能多花多少錢?”
父親焦急的解釋:“哎呀,媽,您不知道,這不是花多少錢的事兒。關(guān)系到孩子的前程……”
外婆寸步不讓:“我可懂我告訴你,你自己說了是孩子的前程,那她自己不能選嗎?填志愿你們又不會回來,反正就依周周自己的!”
電話掛了,孟遷瑜忍著忍著還是撲倒外婆懷抱里哭起來。
外婆好笑的摸摸她的頭:“我們周周啊,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生氣了就會一個人偷偷哭鼻子,你說剛才你要是跟你爸硬著來,他也不會不同意啊是不是?!?p> 外婆幫她抹了眼淚:“外婆也不知道哪個大學(xué)最好,但是我們周周自己選的就是最好的,所以想去哪個大學(xué)就去哪個,好不好?”
孟遷瑜哽著嗓子嗯了一聲,又抬起頭來問外婆:“姥姥,那要是我選錯了呢?”
外婆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背:“哪有那么多錯的對的,能碰到一個中意的就很好了?!?p> “再說了,就算選錯了,那你要自己加油啊是不是,然后早點去找到對的嘛?!?p> 孟遷瑜重重的點點頭。
她選的,就是最好的。
碰到中意的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中午在家里吃完飯就被鐘欞叫出去,剛到小區(qū)樓下鐘欞就已經(jīng)撲上來抱住她,抬頭一張喪到不行的臉:“周周,死了,我媽不讓我去沈陽啊啊啊啊啊……”
孟遷瑜問了半天,才知道原來鐘媽媽希望她留在省內(nèi)讀師范。
孟遷瑜拉著她往外走:“那你肯定不想留在省內(nèi)啊,那怎么辦?”
鐘欞眼圈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我就不懂了,成績也還算理想,怎么一查出來人家高高興興開始準備升學(xué)宴,我媽倒是跟我杠上了?”
孟遷瑜感同身受:“我爸也不想我去A大,但是我姥姥讓他別影響我?!?p> 鐘欞仰天長嘆一口氣:“怎么我們家就沒有人站出來支持我呢,我媽那個脾氣,比我猛多了,我真怕搞不過她。”
成績出來之后就是緊鑼密鼓的準備填報志愿,之前孟遷瑜還是收到了爸爸媽媽好幾次電話,她還是堅持去A大,也終于像外婆說的那樣硬氣了一次,父母那邊始終是不情愿的。
鐘欞的情況比她更糟糕,最后還是被家里人盯著填了省內(nèi)的大學(xué),甚至穆昭在暑假回來的時間里也站在她的反面勸她女孩子讀師范終究是穩(wěn)妥一些。直到開學(xué)之前,鐘欞心情都不好。孟遷瑜跟鐘欞約好了去A市玩,孟遷瑜是順便存了小心思想去看看時肆。
鐘欞不一樣,她馬上開學(xué)了之后就要跟所有人分開了,怕孟遷瑜那個性子在時肆身上吃虧,其實高三那年唐緇的事情沒解決完時肆就走了,她不是像孟遷瑜那樣的性格,揣著明白裝糊涂,她就是要把事情擺在明面上講,免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自己吃虧。
去A市的那天,鐘欞看見孟遷瑜的新裙子,伸手拍了她一下:“我告訴你,這次去見到時肆,要是他沒考上A大,我看你怎么辦?!?p> 孟遷瑜其實不是沒設(shè)想過這種可能性,只是每次剛一冒出苗頭就自覺掐滅。這次她還是一樣笑著篤定:“不會的。”
車上,孟遷瑜關(guān)了手機小心翼翼的問了鐘欞:“那你沒去沈陽……”
鐘欞自嘲的笑笑:“能怎么辦,再忍兩年吧,反正我媽總不會一輩子都箍著我?!?p> 孟遷瑜點點頭,又聽到鐘欞聲音很輕的說了一句:“也不再這兩年,之前還不是也見不到。”
她沒忍住彎身給了鐘欞一個擁抱。
怎么每個人都坎坷,怎么每個人都艱難。
到了A市時間不算短,七拐八拐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才找到那家酒吧。
進門之前,孟遷瑜還特意拍了照,一個藝術(shù)體的“跡象”二字蜿蜒成奇特的弧度,淡藍色的小彩燈點綴的好像夢境。
進去找了一圈,是個清吧,環(huán)境還不錯。但是沒看到時肆。
孟遷瑜有點著急,她跟外婆說了晚上就回去的。
鐘欞拉住一個服務(wù)生問了問,才知道現(xiàn)在還沒到時肆那場的點,他一般是下午三點到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