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送飯
莫容快步走到小姐院里,輕輕掀開簾子進(jìn)去。只見小姐寧芳菲正趴在桌子上看賬本呢。聽見有人進(jìn)來,身體猛的一抖,發(fā)現(xiàn)是莫容,才放下賬本漏出里面的話本來。
莫容笑道:“小姐,該吃飯了?!?p> 寧芳菲心有余悸,撫著胸口嗔怪道:“我還以為是爹娘進(jìn)來了,嚇?biāo)牢伊??!?p> 莫容但笑不言,沿著沒有堆賬本的另一邊桌子,放下食盒。
拿出裝著菜心的盤子,放在桌子中間。
寧芳菲見只是簡簡單單的白盤上放著一顆菜心,佯怒道:“小容兒,我瞧出來了,你越來越不在乎我了?,F(xiàn)在都能拿這種東西糊弄我?!?p> “小姐,我何曾糊弄過您?!蹦菽闷鹗⒅鉁乃畨?,對準(zhǔn)菜心頂部,慢慢澆下。
脆嫩的菜心,在熱湯的洗禮下,如同蓮花般一瓣一瓣緩緩綻開。
“這是?”寧芳菲接過莫容遞過來的筷子,小心翼翼的夾起一瓣花瓣,放進(jìn)嘴里。
清鮮淡雅,香味濃醇,湯味濃厚,不油不膩卻清香爽口。
寧芳菲將面前一堆的話本賬簿都撥拉到地上,十分尊敬的將盤子端到自己面前。吃一道菜吃出了虔誠的感覺。
她閉著眼,感受花瓣在牙齒的碰觸下爆開,鮮香的汁水充盈著整個口腔。
莫容安靜的站在一邊,等她吃完最后一瓣,滿足的癱在椅子上。
這才動手將盤子裝回食盒,又挽起袖子,將地上的書本一一拾起,整齊的碼在桌子上。
“小容兒,我還記得,上次你這么費心做一道菜的時候,求得是你的賣身契?!?p> 寧芳菲躺在椅子上搖啊搖,回想起三年前,從小就挑食的自己,整天整天的吃不下飯。當(dāng)時父親尋遍了各大酒樓,也沒有找到一道菜,能讓她吃得下。
那時幾日沒進(jìn)食的芳菲虛弱的躺在床上起不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熬不過去了。卻突然聞到了一陣酸甜的香味。
那一瞬間,她的唾液腺仿佛活了過來。她努力的睜開眼,看見母親手中色澤橘黃的松鼠鱖魚,她餓了。
那個穿著尋常丫鬟衣服,安安靜靜的小姑娘就是這個時候,第一次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從那以后,莫容就擺脫了下等丫鬟的身份,一躍成為大小姐的私廚。
“這次,你想求什么呢,小容兒?”
莫容福了福身道:“小姐能否給我一個晚上可以出府的牌子?”
南姜有宵禁,入夜之后,在府里做事的丫鬟仆役不能隨意外出。雖然賣身契在莫容自己手上,但是她還沒有去蘇州府衙登記,算不得自由身。
若想夜半出府,除非有主子的令牌。
“你要晚上出府?去干什么?”
“去見一個人?!蹦轀匮缘?。
“什么人?”寧芳菲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三年沒求過賞賜的小容兒開這個口。
“一個…故人?!?p> 故人?褚國的故人嗎?寧芳菲將下巴擱在高高摞起的賬本上,眼睛撲閃撲閃的打量她,突然叫道:“我前幾日給你的玉鐲呢?戴了兩天,怎么不戴了?”
“當(dāng)了?!?p> “當(dāng)了?”寧芳菲忽的起身,拉住她的手:“你跟我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你現(xiàn)在很缺錢嗎?”
“小姐,我沒事?!蹦莘次兆∷氖?,笑道:“我只是拿銀子去聽?wèi)虼蛸p罷了?!?p> “你的意思是…這錢,是給一個戲子花了?哎呀,”她跺跺腳,“你定是被人騙了,那些戲子一個個比女人還嬌媚,慣會花言巧語的?!?p> 莫容搖搖頭:“給他花錢,我心中是歡喜的?!?p> 無論前世今生,都是歡喜的。
……
“哇,莫姐。你的綠豆磨的好細(xì),蒸出來的綠豆糕格外的松軟香甜呢?!?p> 名叫歲兒的小男孩,忍著燙將新出鍋的糕點扔進(jìn)嘴里,一邊嚼一邊感嘆:“光是莫姐的耐心,我就學(xué)不來的?!?p> 莫容笑著摸摸他的頭,囑咐道:“一會兒記得把綠豆糕送給小姐,她還氣著,要格外小心?!?p> “我記得了,莫姐,你要出門了嗎?”
“嗯?!蹦輰⒁槐P綠豆糕放進(jìn)食盒,想了想,又彎腰撿起菜籃里的水蜜桃,一并放進(jìn)食盒里。
“門口的燈籠我已經(jīng)點好了,”歲兒向門外努努嘴,小大人似的反過來囑咐莫容道:“天黑路滑,你走路一定要小心,早去早回。”
“好?!?p> ……
莫容提著燈籠,拎著食盒,走過白日的石橋,晚上基本沒什么人出來,所以一路都十分靜謐。莫容一生從未做過虧心事,也不信鬼神,一路倒也不害怕。
她走到冷晏君所在的戲院處,宵禁,大門自然也落了鎖。
莫容吃了個閉門羹,卻也不懊惱,一個人繞著戲院走了起來。
走著走著,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莫容朝著那個聲音走去,恰巧轉(zhuǎn)到了戲院后門。
莫容湊上前聽,這聲音果然是冷晏君在吊嗓子。她又仔細(xì)聽了聽,確認(rèn)了里面應(yīng)當(dāng)只有冷晏君一個人,這才敲響了門。
冷晏君每日早晚練功,風(fēng)雨無阻。戲院后院鮮有人來,安靜的夜晚,后門門口的腳步聲,其實特別明顯。
冷晏君機(jī)警起來,雖說南姜重文輕武,但并不代表沒有盜竊強(qiáng)盜一流出沒。
卻沒想到門口的人,竟然十分禮貌的敲響了三下門。冷晏君遲疑片刻,門又響了三下。
他拿起一旁有時候練武戲也會用的上的木槍,小心翼翼的拉開后門,首先漏出的是漆紅色的木盒和青色的裙角。
接著是女子獨有的白嫩的面龐,最后是一雙翦水秋瞳。
莫容小聲問道:“你吃飯了沒?”
冷晏君:……
沉默就代表沒吃。
“我做了一些點心,你經(jīng)常不吃晚飯,吃重油的容易不克化,這個點心比較細(xì)膩,我糖放的不多,不會胖的,你……”
“碰?!遍T被毫不留情的關(guān)上,門后冷淡的聲音響起:“不必了?!?p> 莫容呆呆的站在門口,眨眨眼。將食盒打開,拿出盛著綠豆糕的盤子放到門口,看著食盒底的桃子,無奈的笑了笑。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了,應(yīng)當(dāng)是走了吧。
冷晏君舞了幾下木槍,覺得沒有什么手感。遂放置到一邊。
他再次打開后門,這次門口沒有人了,他剛想關(guān)門,卻看見地上擺著的黃綠色糕點和一旁用手帕墊著的粉嫩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