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突破的魏道淵此時就像是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源自骨骼的吞噬欲望瞬時淹沒了他的心神。這種比之前強烈百倍的“饑餓感”讓他幾乎有種把持不住的沖動,若非有淬骨藥浴緩慢彌補這種可怕的“空虛”感,他怕是連石頭都吃的下去。
盤坐在藥浴中的魏道淵面色時而痛苦,時而平靜。骨骼的饑餓感一直在刺激他的神經(jīng),但餓骨得到藥力補充時的酥麻又讓他一陣舒爽。憑借強大的自制力,魏道淵即使全身都在顫抖,他也沒有停下玄罡煉骨的過程。
隨著餓骨逐漸得到緩解,原本平靜的藥浴水面隱隱有些沸騰的跡象。眉頭緊皺的魏道淵內(nèi)視己身,這“餓骨”一關(guān)的原因正是由于體內(nèi)骨骼發(fā)生的變化。隨著溫度的升高,一身舊骨逐漸軟化,磅礴的藥力正在滋養(yǎng)強化發(fā)紅發(fā)熱的骨骼,使其更加緊密、堅韌。
“褪去舊骨,凝練新骨,這就是‘鑄骨’境界的由來?!?p> 這種蛻變極為緩慢,也極其霸烈。修士需要忍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灼熱感,伴隨新骨誕生而產(chǎn)生的饑餓感是身體發(fā)出的一種“信號”,代表著極度缺乏“養(yǎng)料”。
“咕嚕……”
漸漸沸騰的藥浴升騰起蒙蒙水汽,驅(qū)散了屋內(nèi)冬日的寒冷。木桶正中的魏道淵全身赤紅,呼吸愈發(fā)急促。浮現(xiàn)體表的青筋,和不斷抽搐的肌肉從側(cè)面烘托出褪去舊骨的痛苦。
新生的法骨不可能一蹴而就,是一個需要多次蛻變方能完成的過程。這也是為何鑄骨會有五重天的劃分,想要一次性完成數(shù)次蛻變,沒有異獸大妖的全部精華滋養(yǎng)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時,正在全力吸收藥力的不僅僅是魏道淵的骨骼,還有其身上殷紅欲滴的朱雀烙印。灼灼紅芒自繁復(fù)的烙印上浮現(xiàn),似乎隱隱有一只兇禽欲要展翅而飛。越發(fā)生動的朱雀烙印讓緊閉雙目的魏道淵陡然睜開雙眼,一股精芒在眼中閃爍。
“終于出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早已等候多時的魏道淵并沒有壓制心中莫名產(chǎn)生的無名火氣,這種沒有來由的憤怒一陣陣地沖擊著他的心神。雖然他的呼吸愈發(fā)急促,臉色也變得有些猙獰,但在他的眼神中,始終保留著一絲清明。
逃避不是他的個性,直面問題,正面和朱雀兇意交鋒才是他魏道淵的風(fēng)格。
額頭青筋暴起的他面色陀紅,他無法阻止對方吸收藥力,因為朱雀烙印本就在他的骨骼之上。魏道淵需要做的就是把對方當做一把“鍛錘”,來打磨自己的意志。
……
小半個時辰后。
朱雀烙印的復(fù)蘇加快了藥力消耗的速度,原本赤紅的藥水如今已經(jīng)清澈見底。吞噬欲望得不到滿足朱雀烙印爆發(fā)出一股難以言述的“憤怒情緒”,讓魏道淵眼前的景象都染上了一抹“猩紅”。
“喝!”
幾乎咬碎一口白牙的魏道淵大喝一聲,試圖抒發(fā)自己積壓的怒氣。但這種方式也只是杯水車薪,面對一尊充滿了無盡怒火的兇靈,他能夠支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以彰顯出意志的堅定。
無盡的怒火好似“柴薪”,離陽之火陡然在朱雀烙印上綻放出自己的光華,隨之而來的便是洶涌的熱浪。
“嘭!”
灼熱的氣浪撞破廬舍門戶,迅速掃過整個院落,直至被院落禁制擋住才平復(fù)下來。其所過之處,冬雪消融一空,甚至連水漬都未曾留下。原本魏道淵盤坐的木桶早已被焚為焦炭,一桶泉水也被瞬間蒸干。
離陽之火幾乎以一種肉眼可見速度擴張,骨骼的蛻變也提升了朱雀烙印的力量,讓這枚火種得以壯大。但這種壯大并非沒有代價,原本幾近消失的“餓骨”之感隨著離陽之火的燃燒變得愈發(fā)難耐,而這成了壓垮魏道淵的“最后一根稻草”。
雙眼充滿血絲的魏道淵可謂是“雪上加霜”,他不僅需要抵抗那怒火浪潮,眼下還要忍耐這股去而復(fù)返的“饑餓感”。
“該死,這朱雀烙印竟然開始吞噬骨骼精華……”尚未完全結(jié)束第一次蛻變的全身骨骼,比之前的舊骨明顯細密了很多,也更加堅固。磅礴的藥力混雜著骨骼精華正在鞏固這種變化。但貪婪的朱雀烙印卻開始強行汲取這種力量壯大自己,這讓魏道淵如何能不怒,如何能忍得下來?!
……
獨屬于魏道淵的廬舍門戶大開,冬日的朔風(fēng)自門窗中不斷涌入。略微下降的溫度讓這個燃燒著赤紅色火焰的少年清醒了些許,他知道,自己目前不能亂了分寸。
此時他的腦海一片混亂,一半被無盡怒火占據(jù),一半被強大的吞噬欲望吞沒。緊守清明的意志就好似怒濤之上的一葉孤舟,隨時有傾覆的可能。
從腰間百寶囊摸出一顆丹藥后,他的眼中露出一絲期望。這種放在平時輕松無比的舉動,眼下卻讓他幾乎用出了全力。逐漸沉淪的意識讓他有種莫名的緊迫感,顧不上撕開丹藥的蠟衣,魏道淵直接將其咬破咽下。
磅礴的藥力自腹內(nèi)升騰,幾乎在它起作用的同時,他的意識上的壓力也消失了一部分。三靈鍛骨丹的藥力比之淬骨粉強勁了三倍有余,這種混雜著妖獸骨骼精華的丹藥,幾乎是他眼下能夠接觸到的最好“補品”。
澎湃的藥力迅速彌補之前的虧空,甚至連剛剛定型的“新骨”再次有了蛻變的跡象??晌旱罍Y并未順著這種方向前進,反倒是不斷催動玄罡之力,迅消耗藥力洗練骨骼,以壓制這種變化。
這三靈鍛骨丹他只有一顆,連破兩重天雖然不失為一個選擇,但他清楚,萬一中間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必將萬劫不復(fù)。故而魏道淵情愿用藥力重練一邊全身筋骨、凝聚玄罡,也不愿意繼續(xù)蛻變下去。
正所謂事與愿違,很多情況下事態(tài)的變化不會任由你的意愿來進行。得到丹藥之力補充的朱雀烙印氣焰大漲,幾乎覆蓋整個上身烙印的離陽之火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久之前,離陽之火還是一簇火苗,而如今已經(jīng)成長為能夠覆蓋大片朱雀烙印的火焰,其壯大的速度可謂是極快。魏道淵可以肯定,這枚鍛骨丹眼下至少有六成藥力是被對方吞噬的。
隨著火焰的迅速成長,眉心一突一突的魏道淵只覺得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間將他吞沒。之前還能掌控的離陽之火竟然傳出一股“抗拒”的情緒,這讓他心陡然沉了下去。
在魏道淵的理智被吞沒的前夕,他用之前在河床地下固定身體的鐵索迅速纏住自己,但這種“五花大綁”只能勉強限制住幾近瘋狂的他。失去理智后,魏道淵雙眼赤紅,磅礴的兇威自身上浮現(xiàn),整個人的氣息與當日洞窟中一般無二!
“吼!”
宛若困獸的魏道淵發(fā)出一聲咆哮,粗壯的鐵鏈瞬間被蹦的鏗鏘作響。逐漸熾烈的離陽之火散發(fā)出焚山煮海的溫度,僅僅過了十幾個呼吸,就將他身上的鐵索燒的赤紅。
即使是不通煉器手法的弟子看到這幅景象,也可以迅速看出,這束縛魏道淵的鐵索支撐不了多久了。
“蹦!蹦!蹦!”
隨著三道鐵索被熔斷崩裂的聲音響起,幾乎被燒成鐵水的鎖鏈自魏道淵身上無力垂落。此時正值隆冬季節(jié),磅礴的烈火以及兇戾的氣息充滿了整間房屋,即使是蟄伏在地下的昆蟲也紛紛從土地里爬出,爭先恐后地逃離這片院落。
“唳!”
一聲高亢的朱雀兇鳴自魏道淵腦海中響起,他已經(jīng)分不清眼前出現(xiàn)的那只被金色神鏈束縛的朱雀是否是幻象。意識沉淪的他如同跌入一片冰冷的深海,已經(jīng)無法分清現(xiàn)實與虛幻,同時魏道淵對自己身體的操控也愈發(fā)遲鈍、麻木。
“噗呲!”
如同雛鳥破殼而出一般,一對赤色火羽自魏道淵身后肩胛骨處的烙印衍生而出。伴隨著這種兇戾絕倫的既視感,一對火羽以無比張揚的態(tài)勢迅速張開。整個廬舍頂部被升騰而起的烈焰迅速燒穿。
粗看之下,這對火羽和之前在洞中的別無二致,但其符文烙印更加凝實,羽翼更加豐滿。
“啊??!”
魏道淵發(fā)出痛苦的哀嚎,雙臂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青石地面承受不住這兇徒的摧殘,蜘蛛網(wǎng)般的裂紋迅速浮現(xiàn)。離陽之火將地面燒的一片漆黑,甚至魏道淵腳下的青石已經(jīng)開始有了一絲融化跡象。隨著溫度的迅速上升,支撐房屋的立柱都開始有些燒裂變形。
不甘失去理智的魏道淵反抗地?zé)o比堅決,他咬破舌尖,用頭重重地撞在地面上,妄圖用疼痛驅(qū)散這股如同海嘯般的兇戾怒火。他眼中的清明被兇戾一點點平推占據(jù),這種微不足道的痛苦甚至都無法阻止對方的腳步。
“?!?p> 就在魏道淵即將被朱雀兇意徹底壓服的關(guān)口,一道清脆的響聲自他渾渾噩噩的腦中響起。初時他還以為聽錯了,但沒過多久,這道輕鳴愈發(fā)響亮,甚至壓過了朱雀兇鳴。
外界,趴在地面上的魏道淵幾乎將身邊三丈之內(nèi)的一切焚毀,在他的胸口,湛藍色的吊墜發(fā)出璀璨的光芒,撕破了離陽之火的焰光。一股微弱,但卻難以磨滅的涼意直入魏道淵眉心,在他的胸口留下一片白霜。
這一抹湛藍色的靈光好似魏道淵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宛若溺水的人兒一般,奮起全力,順著那股靈光的來源處慢慢爬去……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個月,眼前的光亮愈發(fā)明顯,幾乎將他照地一片暴盲。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停下“腳步”,這股柔和的光芒讓他灼熱的“身軀”得以恢復(fù),在他的心底,仿佛有個聲音告訴他:前方就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