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墓前,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遇見了森木。自己從沒奢求有一天會嫁給他,我想著自己本來會走向冰冷海洋,但卻奇跡的出現(xiàn)了一片陽光的草原,給了我溫暖和希望。
森木上前來緊緊抱住我,像李景珩那樣,遲遲沒有松開手,但他是溫柔的,理性的,我很享受森木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秋天的味道一樣清爽。站在墓園里久久佇立,不知道為什么就雙眼模糊了,這么多人消失在這個世界,會有多少愛他們的人而為此而感到痛苦和絕望,他們又是多么的孤單冷清,無聲對抗這世界的恐懼。我以前總是想顧城說的那句話,為了避免結束,于是避免一切開始。我是個不勇敢的人。
森木,如果有一天我永遠的消失了,你就把我從你的記憶里抹去吧。
傍晚時分我們回去,路上時,常一打電話說讓我們直接回森木的家,他和爸爸把我的東西已經(jīng)送去森木的家里了,他最后那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把我和森木都弄得臉紅了,森木問他什么時候和石奧碩喜結良緣,常一的反應氣急敗壞,“中國暫時好像沒有這個意愿要重新更改法律接受這前衛(wèi)的婚姻現(xiàn)實”。常一說等石奧碩有了自己的公司,到時候條件成熟就去丹麥或者英國,他說石奧碩答應他一定會給他一個浪漫的婚禮。
到森木家的時候,常一和石奧碩已經(jīng)在門外迎接了,他們倆站在一起傻笑著,不停的問我和森木去哪兒了,當我聽見森木對石奧碩淡淡地說了一聲‘墓園’的時候,他們兩人的反應遲鈍了幾秒,然后把鑰匙交給森木,風一樣消失了。
森木的家是一棟獨立的別墅,是他大學時候參與建筑設計的獲獎作品,也是他們酒店投資的一個建筑設計獎,房屋外表很潔凈,有很貼心的人性化設計,很多的落地窗,像是一座玻璃房子。房間全由藍色、綠色和白色這樣的冷色調組成的條紋式墻面,十分簡約。聽常一說,這棟房子的室內裝修全都是森木親自設計的,目的是讓這里有一種他想要的歸屬感。常一和石奧碩把房子里弄得很有情調,我想他們倆過日子肯定沒少膩歪吧。從房間諾大的落地窗遠眺,天邊的夕陽已經(jīng)退卻,清涼的夜晚即將侵占整個天際,一個人的話孤獨感會十分明顯。
森木突然抱起我,然后走去樓上的房間,我的手挽著他的脖子,心臟快跳出來了,全身都發(fā)燙,這么近的距離,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白色的禮服更襯托了我紅暈的臉,今天日子很特殊,我又突然想起了常一說的那句話,臉更紅了。進了房間,他輕輕的把我放在床上,幫我蓋上被子,在我額頭上輕輕的一吻,頓時感覺全身都是僵硬的,我是真的要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一開始是我說出的請求,現(xiàn)在卻發(fā)展的這么順其自然,總會有些不安心,我用一個男人的心去抵擋另一個男人的心,只能無奈的任事務自然發(fā)展,希望可能到達自己期望的終點。
“今天辛苦你了,先睡會兒吧?!彼軠厝岬目粗?,然后,輕輕地關上門出去了。
房間的燈是米白色的,房間也是米白色的,和下面的客廳有很大不同,房間很大,卻很溫馨,房間有很多米奇系列的擺件,整個房間擺滿了很多的不同的小花盆栽,散發(fā)出談談的溫和的香氣,眼睛眨著就慢慢的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夢里嚇了一大跳醒來的,睜開眼睛卻又怎么也想不起來是什么夢,打開手機,已經(jīng)是九點三十了。外面一片漆黑,突然就很想看到林醫(yī)生,這像是在分離時候才該有的心情,打開衣柜換衣服的時候真的只想說一句話,常一太欠揍了。要是在衣柜里裝上幾個柜臺燈,就直接可以招攬顧客了,里面掛滿了各種性感的內衣,不過我也很懷疑他和石奧碩是如何進內衣店把這些東西買回來的,是把絲襪套在頭上搶來的嗎?翻遍了也沒有找到一件我能穿的衣服,最后只能把旁邊的睡袍換上,當自己把那件并不太張揚的潔白婚紗掛在旁邊的時候,心里還是會有一些舍不得,畢竟漫長的生命中就只有這么一次的機會。
下樓的時候房間飄著一股咖喱的味道,廚房里沒有人,鍋里還小火燉著湯。
“醒了嗎?”后面突然傳來溫柔的聲音。正準備轉過身時,身體被快速的抱住。
“餓了吧,快好了?!彼纳砩嫌泻軡庥舻目о丁?p> “嗯。”雖然不太習慣這樣的親密接觸,但想到以后總還是要慢慢適應的。
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著這一頓豐盛的晚餐,心里有對陌生環(huán)境的不安和約束,對和森木生活的幸福憧憬,還有新婚夫婦的尷尬。
砰地一聲,盤子落在地上,碎成小小的塊狀,潔白的發(fā)亮。我聽到響聲幾乎是爬過去的,森木左手抓著右手,皺眉倚在旁邊的柜子上。
“沒事吧”?我上前去抓著他的手。
“沒事,只是手抽筋了?!鄙据p輕地拍著我的背?!澳銕臀夷脗€盤子,小心,別踩到碎片?!?p> 我拿盤子的時候,森木倚著柜子站起來,左手接過盤子,關上火,準備裝盤。
“你過去坐著吧,我來?!蔽艺驹谏镜呐赃?,接過盤子,把所有東西裝盤,然后準備去撿地上的碎片。
“不用?!鄙纠业氖?,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碎片整理干凈了。
“你的手真的沒事嗎?”我問。
“嗯,真的沒事?!彼⑿Φ目粗遥笫置嗣业念^。
“快嘗嘗味道,”他把湯匙遞給我。這的確是我吃過的最特別的湯,各種味道都有,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嗯,很好喝?!蔽疫@也不算是說瞎話,特別的味道不是誰都可以做出來的。他嘗了一口,面無表情。
“這個味道會不會很奇怪?!彼麆傉f出這句話時,我就笑了。
他也笑了。
我們面對面的坐著,房間里充斥著滿滿的咖喱味,當然還有很強烈的尷尬的味道,我們倆面對面吃飯,偶爾著看著對方傻笑。
“明天我們去看看海叔叔吧,畢竟后面我們要去法國一段時間,應該給他提前說一聲的?!鄙菊f。
我點點頭。
“還有,因為以前我都是一個人,很少住在家里,所以只是有阿姨定期打掃,我看以后還是叫兩個阿姨來照顧你比較好,有時候我的工作會比較忙,照顧不到你。”
我搖搖頭,“不用,我不太習慣別人在家。”雖然我說的很自然,但是他卻露出了一個我不太理解的笑容。
“嗯?怎么了?我說錯了嗎?”我問。
“沒有,你喜歡就好,我們的家你做主?!彼χf。
后來,聊著天,森木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接通電話的時候,是面向落地窗看著外面的,背對著我。我們透過窗子互相看著對方,他的臉色突然變得猶豫,甚至有些痛苦。
他接完電話走到我面前的時候,變得非常不安,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他用很慢的語速對我說。
“酒店的事,已經(jīng)解決了?!?p> 我無條件的相信他,但是我突然感覺到有一些與我有關的事正在發(fā)生著。
當他靠近我的時候,可能是太緊張了,然后又退了回去。這一個舉動,讓我感覺自己更加不安,他可能看到了我的變化,在我們相隔幾毫米的時候,他輕輕的抱了一下我,然后像是哽咽的對我說著什么,我不確定,也不追問。
“森木,我,先上去了?!睆乃磉呑哌^的時候,余光似乎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復雜情緒。
“海頌,你愛李景珩嗎?”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無所適從,這樣的問題,適合現(xiàn)在問嗎?
我面對著他,什么也沒說,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是我心里突然十分翻涌,他是什么意思,走上的樓梯一直是彎曲的,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我感到了腦袋里嗡嗡的聲響。
“我想休息一下,不要打擾我?!闭f完我就進了房間。
晚上,我?guī)缀跏欠磸偷淖鲋瑝?,在黑暗里被侏羅紀公園的恐龍追,一個人在一望無際的像墨汁的海洋上漂,或者是落進了無底的黑暗深淵。
人生里,一件事情的結束就會有另一件事情開始,反反復復。
第二天凌晨五點的時候,常一打來了電話,我只記得他說的一句話:李景珩快死了。如果有一天你在晨光還沒來的時候聽到別人說那個曾經(jīng)愛你的人即將永遠離開的時候,心里應該是千刀萬剮,痛不欲生的。
“你在哪里?”我應該慶幸的是常一還聽得見的我的話,我覺得我快啞了。
“第一中心醫(yī)院?!背R幌袷撬郎褚粯拥睦淠?p> 慌張的我什么都想不到,我怕李景珩走,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他,我開始恨自己,從而淚流滿面失去方向。當我光著腳踩在清秋季節(jié)的路上,路燈模糊低暗,冰涼濕潤的空氣,我真以為這是在走向死亡的黃泉路上??傆X得前面路上一定會有李景珩。腦子里想起常一那句李景珩快死了的那句話,我開始拼命的向前跑,沒有車,沒有人,濃霧蔓延。
到醫(yī)院的時候,站臺的護士看見我的眼神,十分淡漠,像是對去聽音樂會的我穿的是睡衣而感到苛責。
“請問,李景珩患者住在哪里?”也可能是因為我狼狽的模樣引起了同情,她神情低落的在電腦上快速的敲了幾下。
“3樓ICU?!?p> 我還沒來得及說身謝謝,身體已近走的很遠了,電梯打開合上像是一張血盆大口,進去了就像進了一個盒子,我遲疑了三秒從樓梯爬上了三樓,推開門就看見常一蹲在走廊上,雙手捂著臉哭,直愣愣的映入我的眼簾,穿透進我的耳朵。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慢慢地抬起頭,眼睛哭得紅腫,用和他不如往常的冷漠眼神看著我,甚至在我看來,這顯得有些責備。
“他酒喝多了,出了車禍。醫(yī)生說他可能醒不來了?!背R徽f出這句話的同時聲音哽咽,悲傷的臉上淚水更加洶涌,而我在他說的最后一個字的時候,身體一震眼淚就自覺的落下來了,頓時我覺得自己十分的丑陋和虛假,這是我一手造成的。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嗎?他昨天閉上眼睛的最后一句叫的是你的名字?!背R坏恼Z氣和電話里的一樣,帶著苛責和質問的語氣,他打開門,眼睛看著里面,我不敢抬頭,只聞到了病房里散發(fā)得更濃郁的藥水味,常一說的昨天晚上,應該就是森木接的那個電話。站在門口的腳是麻木的,我怕我看見李景珩自己真的會受不了,我只是恨自己。在走向床前的這段距離,我的頭不敢抬著,我想起了第一次在醫(yī)院看到李景珩的時候他的笑臉,我折磨他的所有時間,都像一部老影片,一一的在我面前閃過,我不想你永遠的離開,我只是想讓你離我遠一點。
石奧碩看見我,眼神不像常一那么凝重,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然后看著外面的常一出去了。床上躺著李景珩,配上重病室的所有裝備,有一種準備新生的姿態(tài)。我伸手握著他的手,他沒事,只是臉色蒼白,眼角擦傷,閉上了充滿力量的眼睛,沒有了微笑,手沒有了往常溫暖的溫度而已,旁邊的儀器滴滴的響著,證明他還活著,這病房里只有這個可以看見你的生命狀態(tài)。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在心里這么說著,一遍又一遍,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變得越來越不能呼吸。
“李景珩,你總要聽我說聲對不起?!比嗽谥匦牟环€(wěn)的時候總是會倒在地上的,淚水和濕潤的空氣混合在一起,冰涼的地板,要是有人看見我,我一定是像一個精神病在瘋狂的抽泣,牽動著全身的筋脈。最后在淚水的短淺視線里失去了知覺,意識里一直渾渾噩噩,看不到盡頭的茫茫霧里,也找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醒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以前我是不相信人會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失去記憶的,或者是無意識的活動。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森木的家里,森木在旁邊趴著睡著了,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安靜的像在天堂,腦子里所有關于李景珩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我是不是太怕失去了,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迷迷糊糊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鏡子里的自己眼睛已經(jīng)腫的只剩一條縫了,可是還是想哭,淚水怎么可能流的盡,除了難受還是難受。用冷水洗了把臉,然后去冰箱拿出冰袋往眼睛上敷,冰涼的像是要把眼睛凍住,可是心里很難受,淚水還是變本加厲的流出來,最后就坐在地上捂著嘴哭,我真的不想有一顆有感情的心臟,它不停的吞噬著我的靈魂,把我往角落里逼進。
“海頌”,森木呼喚我的時候和我看他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手中的冰袋似乎已經(jīng)貼近我的肉里了。森木蹲著抱住我,我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推開了他。
“李景珩呢?他怎么樣了?”我問。
“海頌?!鄙具t疑了很久,明顯不知道該說什么,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耐心了。此刻的我看不見森木失落時復雜的眼神,我只是快速的向門外順著記憶里的那條路跑去,身邊的聲音都靜止了,我連森木的那個反應想說明的是什么都不去想,因為我覺得那太可怕了。森木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我的腦袋也會自動屏蔽,直到他最后跑上前把我的手抓住,難受的鄒著眉頭,緊緊拉著我的手。
“海頌,來不及了,他已經(jīng)走了?!蔽也恢涝趺戳?,突然想起李景珩躺在病床上的情形,然后心臟像化成了冰透的水,涌入五臟六腑,我理解的走了,就是永遠的不相見,就是永遠的消失。
此時的我,想對李景珩說很多話,吐不出來,就感覺他一走,我都不會再說話了。眼淚在清秋里清風的催化下,又不斷地涌出,然后車水馬龍的聲音,川流不息的人群,把我們掩蓋在人群里,我像是才回到了現(xiàn)實,森木一把把我拉進他的懷里,抱得很緊很緊,我也越哭越烈。
“他去法國了,去那邊治療了,早上走的?!?p> 他說這話的時候后,語氣低沉,包含著很多隱忍。而我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雖然和永不相見沒什么區(qū)別,雖然還是沒有聽到脫離危險的安全,但總比我想的要好,李景珩,你活著就好,至少你還活著。
森木放開我,把外套脫下披在我的肩上,然后就摟著我的肩回去了,周圍集聚的目光以我們?yōu)橹行模凵窭锏母鞣N思考猜測,我不想看,抬起頭看著旁邊的森木,傷口和潔白的皮膚浸泡在清秋的濕潤空氣里,凝固成血泡。
一路上我都低著頭,我也沒理由昂首挺胸的走在大街上,走在他身邊。
回到家,我把外套放在旁邊。
“醫(yī)藥箱在哪?”我問他。
“廚房最左邊的柜子里?!?p> 森木站在沙發(fā)旁,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我看見他的臉,依舊溫柔。
“坐在這里?!蔽抑钢嘲l(fā)。
他緩慢的坐在我的旁邊,像一個脫下盔甲的戰(zhàn)士。
當我的手拿著棉棒給他傷口消毒的時候,手不受控制的發(fā)抖。
最后貼好藥貼的時候,我還是不放心。
“你還是去醫(yī)院清洗一次吧,感染了就不好了?!蔽艺酒饋頊蕚浒阉幭浞呕厝?,森木站起來抓著我的手,深深地吻著我,淚水滲進皮膚里,火辣滾燙,森木永遠是溫柔的,他不像李景珩那么霸道沖動,他是山澗清泉,細膩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