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紅糖水在茯苓手中穩(wěn)穩(wěn)的端著,還冒著騰騰的熱氣,柯筑韻心下微微泛涼。
“夜深了,有些困,就不喝了。”柯筑韻微微抬頭,緩緩說道。
那茯苓卻是皺眉,小聲說道:“太太的一番心意,小姐怎能這樣辜負(fù)了呢······”
柯筑韻聽到這里,嘴角卻微微勾起了漂亮的弧度,輕聲說道:“我因肚子疼沒有胃口,深恐辜負(fù)了太太的一番心意,心里也愧疚的很?!?p> 茯苓笑了笑,將紅糖水端了過來,放在柯筑韻面前:“既然小姐恐怕辜負(fù)太太的心意,不如喝了完事?!?p> 墻角的燭光威威搖曳,將四周簡樸的家具投影在墻角,四下寂靜,那窗外漆黑的一片,似乎給這本來就詭異非常的庭院增添了一份森冷的氣氛。
柯筑韻抬頭笑道:“唯恐辜負(fù)了太太一片心意,不如茯苓幫我喝了吧?!?p> 茯苓猛地一愣,那臉色卻是瞬間沉了幾分。
柯筑韻注意到女孩那捏著白瓷碗的纖纖細(xì)指卻是在不經(jīng)意間顫了顫,神色不禁又冷了幾分,那握著書卷的手力道微微加大,在雪白的紙頁上留下一道褶皺。
“行了,我也乏了。”柯筑韻一個翻身直接在榻上躺了下來,
“那糖水你愿意喝就喝,不喝便倒掉吧。”
在榻上隨意躺下,那視線剛好與對面的床齊平,柯筑韻的目光卻是在一瞬間瞟到床下那一道閃光。
桃眸微瞇,只見漆黑的床下那片銀色倒影這燭光,一閃一閃,似乎是個不小的木頭箱子。
這里茯苓訕訕的站在柯筑韻身旁,手里端著那糖水,想退出去,又不甘心,想上前強(qiáng)塞給柯筑韻喝下,終歸還是不敢。
“沒聽見我說話么?!笨轮嵗淅涞囊谎蹝哌^來,“出去?!?p> 對上女孩寒涼的視線,茯苓的嘴不經(jīng)意間撇了撇,也不行禮,轉(zhuǎn)身便退了出去。
看著門口那翠綠色的湘竹簾飛起又落下,柯筑韻也不在意。聽著那氣憤的腳步聲在門口徘徊,只是懶懶的臥在榻上。
許久,只聽窗外響起一陣尖銳的嗓子。
“姐姐,那女人走了。很生氣的樣子,可是被你氣的?”
柯筑韻忍不住笑了笑,一手撐起了身體下了榻:“多謝你幫我放哨。倒不是我氣她,她自己脾氣不好罷了?!?p> 窗外又響起一陣撲騰翅膀的聲音,伴隨著刺耳的大笑聲。
這還真是一只喜歡找樂子的鷯哥。
柯筑韻將女戒妥善的在桌上放好,自顧來到床邊,趴了下來,手伸進(jìn)床底一探,一勾。
剛才在榻上看見的那亮閃閃的東西邊“嗖”的一下被掃了出來。
只見是一個鑲著銀色裝飾的雕花木頭箱子。箱子足足有初生的嬰兒大小,開口處用一塊布草草綁了起來,裹得十分嚴(yán)實(shí)。塞得又極深,若不是方才柯筑韻躺在榻上,根本不可能看得到這箱子。
女孩跪在地上,卻是微微一愣。
柯姑娘生的在美,充其量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閨中少女罷了。平日里吃穿度用一向不缺,還能藏什么東西?
私房錢?還是胭脂水粉?亦或是······一些見不得人的情物?
柯筑韻不禁又想到了剛才汪晗手中拿著正威脅自己的木頭盒子,不禁微微皺眉。
“鷯哥,你可否幫我放哨?”
窗外響起歡快的響聲:“自然,反正在晚上我也睡不著,順便幫姐姐看看外面有什么人是應(yīng)該的?!?p> 柯筑韻說了聲感謝,便快速低頭將手中那木頭盒子的所有包裹拆了開來。
只見那木頭盒子里放著一堆小小的畫冊,一律用紅繩綁好了,整齊的堆砌在木箱子的一角,都是清一色深藍(lán)色封面,做工十分精致。倒像是城西玉蘭書鋪的手筆。
大楚王城,城東南西北,共有四家大書鋪。其中城北的紫霞書鋪是其中規(guī)模最大者,每月會定時從江南塞北進(jìn)口一些有趣的書畫故事,藏書量可以說是京城之最。而其余的城西玉蘭,城東回夢,城南陌上規(guī)模也不小。
以前柯筑韻在將軍府時,經(jīng)常光顧的便是城北的紫霞書鋪,也只有那里才會有無面書生的書籍。
“欸?”女孩忍不住低低的嗯了一聲,手里的木頭盒子沉甸甸的,一時間書墨香氣回蕩鼻腔。
難道這柯姑娘是個假正經(jīng),平時也愛看寫連環(huán)畫不成?
柯筑韻挑挑眉,直接在地上盤腿坐了下來,將紅繩全部用割開,迫不及待的拿起書看了起來。
才看了一會兒,便放下了手中的書,抬頭,扯了扯嘴角。
那手中的書頁散散翻開,里面一幅幅男女相會的插畫在昏黃的燭光下白得耀眼。
這個柯姑娘和自己顯然完全不是一路人。
自己雖然也喜歡閱讀些雜書,但都是連環(huán)畫,或有宅斗,或是江湖,不像這原主·······
柯筑韻有些不甘心,低下頭來繼續(xù)細(xì)細(xì)從書堆中翻找,只見這剩下的一堆書中,不出意料全部都如同第一本一樣是情愛野史,風(fēng)花雪月,鶯鶯燕燕。
“哎。”柯筑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低頭默默地將那些書重新收好。
看來自己以后得想辦法出府采購些書籍了啊。
突然,那木頭箱子一角一塊不起眼的灰色手帕在一瞬間吸引了柯筑韻的注意。
只見那手帕也被繩子妥善的綁好了,死死地粘貼在箱底,壓在一大堆書下,若不是仔細(xì)看絕對不會發(fā)現(xiàn)。
柯筑韻甚覺有趣,兩三下便將那黏在箱底的手帕子撕了開來,只見里面是一本皺巴巴的深紅色硬殼書??轮嵉皖^草草一翻,登時羞的面紅耳赤,猛地關(guān)上了書本,扔回箱子中。
書本在空氣中散散打開,只見那皺巴巴的發(fā)黃的紙張上,居然是一幅幅大膽露骨的春宮圖。
老天,這柯姑娘口味有些奇怪啊。
雖說這是個人喜好,不宜妄加評論,但身為一個從小三從四德教育相府小姐,未免也太出格了些。
柯筑韻微微蹙眉,不動聲色的低頭將那書本一本本疊好,放回箱子之中。無意中那視線再一次掃到那深紅色的畫冊,心中猛然涌起一陣想要嘔吐的沖動。
突然想起了什么。
這精細(xì)的硬質(zhì)書皮,逼真的畫技。是出自紫霞書鋪。
紫霞書鋪身為整個京城最大的書鋪,自然不乏這些骯臟下流的東西。但老板一向?qū)Υ耸伦龅臉O好,凡是關(guān)于春宮圖的書籍,無論出自哪個名家,都是妥善放在隱藏在書鋪地下一樓。
至于柯筑韻為什么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因?yàn)橐郧皩O鏊經(jīng)常買回王府玩賞。孫鏊對自己說過,那地下一樓平時只有男子光顧,光是一卷五頁的圖紙便要買上二兩銀子。若是硬殼書皮的話便更貴,像那種頂級畫師所畫的,最高可以買到十兩白銀。
握著書卷的手指僵了又僵,柯筑韻心里肯定這些書絕對不是柯姑娘自己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