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走在幽暗的通道上,這通道初極狹,才通人,兩側(cè)巖壁皆是平整光滑,不知走了多久,豁然開朗。
浮現(xiàn)在劍客眼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空間,交錯縱橫的石臺懸浮在廣闊無垠的空間里,這些石臺有高有低,有寬有窄,其中空中還漂浮著馬軀虎頭,鷹翅牛蹄的奇異動物,仿若在四處巡邏。
其中劍客的正前方有一塊與人等高的銅鏡,這銅鏡上雕有一只異獸獬豸,下紋有一雙金黃眼眸。銅鏡中泛起漣漪,淺黃的光芒縈繞在銅鏡周遭。
“人族?”
劍客頭頂懸浮一人,亦也是頭佩青樹面具,腳卻踏著虛空,頭倒懸向下,倒像是他腳所踩為地,劍客倒是行走在空中一般。
劍客掃了一眼這個青樹面具人,沒有理會,走上銅鏡前,手指輕撫鏡面,原本泛著漣漪的銅鏡面恢復(fù)了平靜,縈繞在銅鏡周遭淺黃的光芒也消散不見。
劍客纏繞著繃帶的手指輕叩鏡面,鏡面仿若伸出無數(shù)只手將劍客拉扯入鏡中。
片刻后,劍客睜開眼。
頭頂是劍客來過的通道,銅鏡亦然懸浮在頭上,與這樣相仿的銅鏡有許多,遠遠望去就像是無數(shù)顆停留在空中的星辰。
“是?!?p> 劍客側(cè)身望著這青樹面具人緩緩說道。此刻劍客的腳下是一片虛空,但每當(dāng)腳尖落下虛空時,便會泛起如水流般的波紋,漣漪四起。
“人族怎么能來這參衛(wèi)之丘?參衛(wèi)之丘的妖衛(wèi)就沒有阻攔?”
縱然有青樹面具遮掩,劍客卻仿若能透過這青樹面具看到這人心底的不悅。
只是劍客依舊沒有理會。
水紋四濺,漣漪蕩起。
兩人慢慢沉沒在虛空中,逐漸消失不見。
劍客沉沒在虛空之內(nèi),便來到了一道絢爛多彩的小空間之中,上下不過幾里,劍客行走在絢爛的光圈內(nèi),指尖輕撫這些七彩的虹光,似是在感受什么,最后修長的手指一頓,輕輕一彈那縷虹光。
劍客消失在絢爛的光圈中。
“沒想到在這里也還能遇到你?!?p> 明亮的空間中,青樹面具人有些詫異望著身旁出現(xiàn)的黑衫劍客。青樹面具人原以為在參衛(wèi)之丘的暗玄水月之外,是兩人的最后一次見面。
劍客略微思忖,并未多想,目視前方,沒有理會青樹面具人的問話。
前方是一張碧沉沉的玉臺,玉臺上站著一人。這人身高九尺,面附琴紋面具,其身穿一襲青衫,雙手負后,觀玉臺上的一副棋局。
“看來我這琴玉閣今日倒是頗受歡迎?!?p> 玉臺上的青衫男子見到劍客與那青樹面具人輕笑一聲道。這暗玄水月琴玉閣,只賣琴與玉,而這些東西往往只有人族喜歡。故而除了少數(shù)妖魅精怪外,倒是很少有人能來到參衛(wèi)之丘,通過暗玄水月尋到琴玉閣,大部分時間里這座琴玉閣都是寥寥無幾人。
其實妖魅空中有毫不掩面的人族也是頗為罕見。
“買琴。”
劍客說道。
“琴有瑤琴,玉琴,七弦琴。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世上聲響亦有五音,曾有人‘削桐為琴,繩結(jié)為弦’創(chuàng)造了最初的琴。不知您意下想要哪一種?”
青衫男子輕笑一聲,負于身后的手掌一揮,玉臺上的棋局已經(jīng)不見,轉(zhuǎn)而浮現(xiàn)的是一張巨大的光幕,光幕之中諸多琴式盡顯其中。
有連珠式、落霞式、靈機式、蕉葉式、列子式、伶官式、蕉葉式、響泉式、鳳勢式、師曠式、亞額式等琴樣式。其中還有一些琴式縈繞著奇異的光,竟無法看清相貌。
“七弦琴。”
劍客緩緩說道,他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在光幕上,而是望向了光幕之下的青衫男子。
這個人境界不低,修為不弱。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七弦琴,有鳳棲梧桐木所制琴身,真龍龍筋為弦,龍池鳳沼皆有精血為印章的天靈七弦琴:也有用天生通靈的桐木削而為琴,靈獸的筋脈為弦,其余琴頭、琴尾、雁足、皆有靈木所構(gòu),軫子、軫池、護軫,琴徽也皆是靈玉所雕刻的靈寶七弦琴;當(dāng)然也有最后一種普通桐木或者紫檀木等上等木料為琴身,靈蠶所吐絲線為弦,琴身所刻斷紋有三種陣法紋絡(luò),一為靜心,二為寧神,三為養(yǎng)氣。不知你要哪一種?”
青衫男子手臂再揮,青袖飛揚,光幕中的琴影消失大半,獨留一些琴影存留在光幕之中。
“最后一種?!?p> 劍客聆聽完后,緩緩說道。
“你若要最后一種倒也不必費心來這暗玄水月之中,大晉九州任何洞山福地之中的琴坊,再托任何一位靈陣師在琴身上刻有斷紋,皆能滿足?!?p> 青衫男子有些遺憾搖了搖頭,一縷宛如小蛇的光芒從他指尖脫穎而出,沒入在光幕之中。片刻后,這縷光芒再出現(xiàn)時,身后亦跟隨著一縷琴影。
“此琴為獨幽,龍池鳳沼之中各有一陣法,龍池槽內(nèi)為攻,鳳沼槽內(nèi)為守,其斷紋亦有三種,分別有靜心,寧神,養(yǎng)氣之用?!?p> 琴影擴大,懸在玉臺半空,其琴面黑紅相間漆,梅花斷紋與蛇腹斷紋交織,背面牛毛斷紋。龍池與風(fēng)沼中皆刻有繁雜深奧的陣法,其龍池上方刻有‘獨幽’,背后鳳沼有一枚印章。
“便就這張琴。”
劍客平靜應(yīng)道。
青衫男子一愣,隨即爽朗笑道:“倒是很少碰到你如此這般有趣的人,這獨幽琴便送給你了?!?p> 這回輪到劍客有些驚異,搖搖頭說道:“我來暗玄是為買,你在這琴玉閣是為賣,買賣二字何來送一說?”
“也對,”青衫男子也不托辭,手指一點,這琴玉閣內(nèi)分出一道光芒,將劍客與青樹面具人隔開,“這獨幽琴十顆緋紅靈石?!?p> “好。”
劍客攤開空無一物的手掌,只見手掌中倏忽出現(xiàn)十塊緋紅的晶石,緋紅顏色令人沉迷。
“你這人倒有幾分意思,連緋紅靈石這種稀有靈石都能拿出來,你就不怕這琴不值這價?隨意一顆緋紅靈石都換百顆普通靈晶石,一顆普通靈晶石亦能換百金。”青衫男子第一時間并未取走緋紅靈石,而是瞇著眼打量著劍客輕聲說道。
“暗玄水月,你情我愿,并無不值之分。”劍客淡淡說道,手腕一轉(zhuǎn),手指輕彈,十顆緋紅靈石繼而彈射向青衫男子身前。
“有理?!?p> 青衫男子未有什么動作,這十顆緋紅靈石便消失在青衫男子面前。
“這琴乃是仿靈品,無法經(jīng)受空間罡風(fēng)與虛空轉(zhuǎn)折之傷,所以你需要我將這琴送往大晉九州何處?若是凡人城池,隨處皆可送??扇羰窃谄渌杉叶锤?,這琴恐送不到你手中。”青衫男子腳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張凳子,他坐在凳子上,手指輕撫額頭。
“豫州潁川郡,昌河縣,蘇府?!?p> 劍客沒有半分猶豫,坦言說道。
“你倒是不怕我依托這獨幽琴,尋到你本人,干一遭殺人奪寶之事?”
琴玉閣平靜的氛圍渾然一變,殺氣縱橫,血腥彌漫,似有刀光劍影浮現(xiàn)在劍客面前。
“何懼之有?”
劍客平靜問道,伸手對著空中輕點,一縷虹光呈現(xiàn)在劍客面前。劍客撥動著虹光,身形消失在這琴玉閣內(nèi)。
青衫男子就這么靜靜看著劍客離去。
從來沒有人來這琴玉閣真就是為了買琴與玉,雖說琴玉閣真賣琴與玉,但皆是買琴殺人,亦或是買玉殺人。
琴玉閣不設(shè)在九州之中,而潛妖魅空參衛(wèi)之丘,便是此理。
瑤琴殺聞道,玉琴殺神動。
這兩者代價皆為太高,無幾人能承受,故而所來之人皆是買玉,比如現(xiàn)在這名青樹面具人,或者說青樹妖。
青衫男子微瞇眼,琴玉閣光芒散去,面對青衫男子直視的目光,青樹妖顯得有些惶恐不安,最終低沉人言道:“我來買玉?!?p> “玉有八種,白玉、青白玉、青玉、碧玉、黃玉、墨玉、紫紅玉、花玉,不知你要哪一種?”
“紫紅玉?!?p> “何地何時何人。”
“揚州龍川郡,桂花城,桂夫人?!?p> “有意思,是那座桂夫人廟的桂夫人?”青衫男子微瞇起眼,悠然感嘆道,沒想到要殺的人便在這參衛(wèi)之丘外,倒是方便。
“您……是有什么顧忌嗎?”
在劍客面前十分坦然自在的青樹面具人,此刻在這名青衫男子面前顯得極為惶恐不安,低聲詢問道。
恐怕這就是不知者不畏吧。
“這大晉能讓我顧忌的人與事沒有多少,能讓我察覺到有意思的事沒有幾件,恰巧今日卻能碰上一件。我殺過很多人與妖,一座祠廟供奉的小神卻還是沒有殺過。不過你既然能在這參衛(wèi)之丘找到我,想必也是知道我的規(guī)矩?!?p> 青衫男子一抬手,萬縷絲線憑空顯現(xiàn),纏繞著青樹面具人的身軀,似是吸吮著什么。片刻后,萬縷絲線相互糾纏吞噬,留下一條略顯粗壯泛著青光的絲線,飛回青衫男子指尖。
“你,呵?!?p> 青衫男子感受到指尖的青色絲線,似是知道了什么,輕笑一聲,揮袖將氣息萎靡不振的青樹面具人驅(qū)逐出了琴玉閣。
之前玉臺上消失的棋盤重新浮現(xiàn)在青衫男子面前,青衫男子落指棋盤,指尖的青色絲線化為一顆青白玉石子,落在棋盤的偏隅之地。
另一邊,已經(jīng)回到暗玄水月的劍客,并不急著離開這里回到參衛(wèi)之丘,抬頭望天悠然一笑道:“既然這么喜歡跟蹤我,便好好在這暗玄水月中追尋我吧。”
劍客的手指撥動著絢爛多彩的流光,流光驟停,猝然急促交織飛舞,七彩的光芒融合在一起,化為了一道七彩之門。
劍客溪緩緩?fù)崎_門,走了進去。
劍客走后不久,七彩之門瞬間渙散,七彩光芒繼續(xù)流動在這七玄空中,仿若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只是片刻后,一道白光微動,又恢復(fù)了平靜。
......
太陽的最后一縷余暉消失在大地上,夜幕緩緩降臨。星河搖掛夜幕之上,星辰璀璨,月色正好。本是文人騷客,舉杯邀明月,吟句而成詩的好時候。
“姑娘,您要不把我放下來再說話?”
爐火搖曳著紅色的光芒,房間里皆是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桌椅上細致的刻著不同的花紋。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擺著一面用錦套套著的菱花銅鏡,銅鏡之中映照出一個詭異的畫面。
一個模樣清秀的年輕男子被無數(shù)條紅色的絲線纏繞懸吊在半空中。而順著紅色絲線的起點望去,掌控這些紅色絲線的人卻是一位姑娘,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若說的準確點,掌控這些紅色絲線的是那位姑娘后面一道漂浮不定的靈體。
“我真就只要你控制的那位姑娘頭上的金絲八寶攢髻,我不是來做什么降妖除魔的!”
清秀男子全身被紅色絲線束縛著,動彈不得哭喪著臉說道。
“公子!若您還需要什么除妖的東西,請盡管吩咐!”
房門外不合時宜地響起了這一句話。
清秀男子能明顯感覺到有些寬松的絲線,瞬間又勒得他幾乎踹不過氣來。
“你別逼我!”
清秀男子有些無奈。
然后他能明顯感受到那個他看不清見的靈體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并不認為他有什么其他的手段。
“唉,這次出來真是虧了?!?p> 清秀男子嘆了口氣,突然仰頭嗯了一聲,房間內(nèi)半空中突兀出現(xiàn)一個小青色瓷瓶,青色瓷瓶上雕畫著形狀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爪,大頭大嘴的異獸。
隨著這支青色瓷瓶突然出現(xiàn),那道靈體這才意識到不對勁,當(dāng)它想跑的時候,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嘭。
隨著那道靈體被吸入青色瓷瓶內(nèi),那些紅色絲線通通化作虛無,清秀男子沒了束縛自然便摔在了地面上。清秀男子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看著主動飛回自己手上的青色瓷瓶,搖搖頭嘆道:“我真就只是為了那一支金絲八寶攢髻,你為什么就是不信呢?”
清秀男子望著沒有靈體控制癱趴在桌上的姑娘,輕輕取下了姑娘頭上的金絲八寶攢髻。
“你家小姐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
清秀男子推開房門,看著一直候立在房門外的綠衫丫鬟,眉頭輕挑,剛才在外面說話的就是她吧?
綠衫丫鬟雙手合于胸前,警惕看著清秀男子,余光掃了一眼房間內(nèi)小姐的狀況,輕聲問道:“公子,我家小姐不會出什么事吧?”
“只是昏了過去?!?p> 清秀男子雙手負于身后,仰著頭淡然說道,他原本握在手上的那支青色瓷瓶已經(jīng)顯示不見。
“公子,您請先在原地等等,我去請一下老爺與夫人過來?!本G衫丫鬟輕聲細語說道,她一走立刻在庭院的兩側(cè)便走來兩個虎背熊腰的護衛(wèi),候在清秀男子兩邊。
清秀男子倒也無所謂,反倒是細細觀看這庭院的景象,粉墻環(huán)護,綠柳周垂。院中點襯幾塊山石,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縱橫而立,上面苔蘚成斑。院內(nèi)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可房舍卻只有這一間。雖只有這一間房舍,但卻是青松拂檐,玉蘭繞砌,金輝獸面,彩煥螭頭。其房舍精美比之崇閣高樓不逞多讓。
“公子,您除邪當(dāng)真成功了?”
庭院外遙遙走來一人,正是剛才急忙走開的綠衫丫鬟,而在她身后還跟著一位步伐凌亂的錦衣中年男子。
“是的,花老爺。”
清秀男子微微頷首,雙手仍然負在身后,一副高人做派,正欲想再說什么的時候,卻被那花老爺打斷了。
“想不到還能遇到公子這等奇人,不知若以后再想遇見公子,該如何尋覓?”
花老爺一揮手,站在花老爺身后的兩名花府家丁端著擺滿白銀的端盤放在了清秀男子面前。
清秀男子不為所動,目光輕掃一眼那銀燦燦的白銀平靜說道:“有緣自會相見,無緣相見亦無用?!?p> 清秀男子大袖一揮,那端盤上的銀燦燦白銀皆消失不見,只留下花老爺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
“告辭!”
隨著清秀男子的離去,這座院落似乎有些流動變化,花老爺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變得呆滯。
“為什么在這里會有人?還能這人還能使用法寶?”
院內(nèi)的房舍屋檐上朱瓦仿若鱗片翻轉(zhuǎn),那彩煥螭頭更是泛著神韻,仿若活物。
“不,是為什么在這里還有人敢動魅妖閣的妖物?”
院中怪石嶙峋的山石竟開口而言,這院落中其他人的衣襟與裙擺內(nèi)衍生出條條灰色的石線與山石相連。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我們?是道行不夠,還是不屑為之?!?p> 撫檐的青松之中延生出寬大的枝條,周垂粉墻的綠柳纏繞在青松之上,將這間院落遮蓋屏蔽在其中。
“老妖,在這里沒人會天聽,你這遮天之術(shù)沒有必要。那人若真道行通天緯地,你這遮天也不過徒增笑耳罷了?!?p> 山石抬頭望著遮天蔽日的枝條緩緩開口說道。
“怪石說的對,我看那人指不定還在某處觀察著我們。畢竟我們將她同族之人囚于此地,這次而來怕是給我們一個警告?!?p> 朱瓦翻騰流轉(zhuǎn),彩煥螭頭一聲低吟,仿若活過來一般。雙目圓睜,眉毛上擰,鼻尖高聳,嘴唇上卷,帶有不怒自威的霸氣。
唯一可惜的是色雖偏紅,但頭無角,口鼻間卻噴著黃色的霧氣。
“他驅(qū)逐那魅妖閣的紅魅可表現(xiàn)出什么奇異之處?”
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的山石栩栩如生,反倒是林老爺與林家護衛(wèi),丫鬟等人卻化作了一塊塊石頭。
“沒有,全程反倒是那紅魅壓著他。他們二人似乎在商議什么,最后那人掏出了一枚由饕餮之靈所煉制的吞天瓶,將紅魅吸了進去?!?p> 那彩煥螭頭所噴的黃色霧氣落在石塊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音,石塊很快被侵蝕只剩下一堆石渣。
“吞天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青松忽然一陣顫動,似想起了什么事,遮天蔽日的枝條竟然向上衍生,似乎想要把夜空中懸掛的明月摘下來。
“你想死可別帶著我們!”
彩煥螭頭低吟,身形飛舞,掀起朱瓦,化作鱗片,將那粗壯宛如虬龍的枝條攔了下來。
“我們來到這里茍延殘喘可不是為了一死,終有一日我們會出去的?!?p> 山石身形竟然也猛然壯大,宛如一座大山突兀出現(xiàn)在院落之中,粉墻都不知被壓垮了幾塊。
“那人族女子怎么辦?”
彩煥螭頭問道。
“既然那人都不管她,便讓她自生自滅?!?p> 山石說道。
“就不能吃了她嗎?畢竟也是仆人獻祭過來的,她也回不去九州了,滿足一下口舌之欲?!?p> 青松枝條扦插在躺在四分五裂地面上的那位姑娘身上,依稀能看見有血液順著枝條上涌。
就在此時,懸掛在夜空上的明月泛起漣漪,每道漣漪都會讓明月的顏色黯淡一分,隨著明月的顏色黯淡,緋紅的云朵從遠處聚集而來,縈繞著明月。
“放了她,讓她在這里自生自滅?!?p> 山石見到這一幕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身形瞬間縮小成當(dāng)初模樣,院中被壓垮的粉墻也恢復(fù)如初。
僅僅只是一瞬間,被青松枝條所扦插的姑娘早已經(jīng)是面無血色,唇色蒼白。
“不想再受燃魂之痛就快一點?!?p> 彩煥螭頭留下一句話后,便也重新化為一間精美的房舍,與原來那間房舍并無兩樣。
青松似有不甘,但當(dāng)緋紅之云齊聚黯淡明月之時,青松的枝條漸漸泛起了一道道緋紅的火焰。
這緋紅的火焰仿若沒有任何作用,青松寬大的枝條完好無損,但還是能聽到青松痛苦的低吟。
“這該死的緋云之月??!”
青松枝條驟然收回,立在房舍旁的青松儼然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仿佛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
這間客棧的名字很特別。
若是什么叫做有來客棧,來??蜅?,同福客棧,有間客棧也不稀奇。
偏偏這間客棧叫做妖靈客棧。
清秀男子每回佇立在客棧門口總會無奈搖搖頭,這客棧懸掛上的白玉牌匾上的四個古樸大字,總會讓他有些心慌。
“喵~”
柜臺前趴著一只黑白條紋的貓,渾身上下除了黑白再也沒有一點雜色,就連一雙貓眸都是鴛鴦眼,一只漆黑如墨,一只純白無瑕。
迷離與虛幻的感覺在清秀男子身上曇花般的轉(zhuǎn)瞬即逝,隨著背后金色的閂木放下,清秀男子知道這才是真正的踏入了這間客棧之中。
“這些妖魅精怪怎么就不知好歹呢?都來到這里了,還想吃人。九州的人類也是愚蠢,被這些妖怪蠱惑供奉成神,還真把自己親生骨肉獻祭過來了?!?p> 清秀男子隨手將那支得來不易的金絲八寶攢髻放在柜臺上,趴在柜臺上手掌輕撫貓背,無奈地嘆道。
被清秀男子輕撫的貓咪只是開始喵了一聲后,便懶洋洋趴在桌上再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尾巴仍在輕輕甩動。
清秀男子沒精神抬了抬眼皮,掃了掃這間客棧。里面的結(jié)構(gòu)倒是和普通客棧沒有什么區(qū)別。
一樣的三層樓閣,雖然第二樓與第三樓,清秀男子被莫名的力量所抵抗去不了,但是絲毫不影響他去探究一樓。
提供膳食的前庭客堂已經(jīng)擺放好整齊的方桌條椅,餐具碗、筷、酒器、茶具也都整齊擺放了在上面。
清秀男子原本想把這間客棧燒掉的。
畢竟本來在仙府里閉關(guān)修煉好好的,突然被傳送到了這間妖靈客棧,自然是一肚子怨氣。
一樓除了前庭客堂,還有后院后廚與一間雜物間,至于客棧中所必須的賬房是沒有的,只有一間能讓清秀男子休憩的廂房。
說起后院后廚,清秀男子不免又嘆了口氣,后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就連唯一可以觀察到外界的地方都被客棧延生出的房檐所遮蓋,后院的空地上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水井,便只有九扇門佇立在其中。
每扇門都有淡淡滄桑的氣息。
就像客棧的大門上除了朱漆鏤門窗,還有奇異的雕紋刻在木門其中,白紋明月,緋紅紅云,高懸于木門上端。木門下端皆是一些亂七八糟類似鬼畫符的東西,令清秀男子郁悶了有一會,仍是找不到用什么詞語來形容這些東西。木門中端則是雕紋著淡淡霧氣,這些霧氣所用的漆色是朱漆。比紅云所用的漆色越發(fā)深沉,而這些霧氣之中還有用白漆所雕刻的森然白骨,讓清秀男子每每望起都會有一種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懼。
好在這個木門已經(jīng)閂上,閂的嚴嚴實實,仿佛銅墻鐵壁一般將這間客棧隔絕到方外之地。
而這些令清秀男子看不懂的雕紋圖案,那后院佇立的九扇門上皆有。就比如其中第三扇門的雕紋圖案,乃是白云繚繞,青山而立,一輪烈陽高懸于空,一人立于白云下,青山上,身后佩劍宛如烈焰般刺目。
這讓清秀男子不得不感嘆雕紋這些畫面的漆色究竟是何材質(zhì)?能讓自己望而眼睛生疼,實在難以想象。
在來到這間妖靈客棧六年里,清秀男子所摸清和琢磨透的只有這間客棧大門,被金色木頭所閂住的這個大門。
或者說,倒也不是他琢磨透的。
而是這妖靈客棧迎來了第一位客人之后,清秀男子便能自由出入這間客棧大門了。
只是不知為什么,清秀男子每次踏出這間客棧大門,心頭總是有不詳?shù)念A(yù)感在縈繞。乃至于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清秀男子總感覺有無數(shù)的視線在盯著自己,望著自己,就仿佛為砧板上的魚肉。雖說沒有到任人宰割的這種地步,但是那種感覺并不好受。
清秀男子一想到這里,雙眼一閉,心中一念,腦海中浮現(xiàn)了吞天瓶的樣子,還有那一滿滿的銀兩,不由得一喜。再一睜眼時,吞天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在柜臺上,被清秀男子輕撫的貓咪似有不悅,貓尾將吞天瓶掃倒在柜臺上,嚇的清秀男子連忙握住吞天瓶。
這可是那第一位客人給他保命的物件,更何況聽客人說只能用五次,而清秀男子已經(jīng)用了一次了,成效看起來還不錯。
清秀男子打量著這青色瓷瓶,與之前略有不同的是,瓷瓶的獸紋上多了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紅線。
“誒?我辛苦賺來的銀子呢?”
清秀男子接著便發(fā)現(xiàn)自己念想中出現(xiàn)的銀兩并沒有出現(xiàn)在柜臺上,清秀男子不免有些失落與驚疑。
難不成那位客人給他的這個什么乾坤心芥子的奇異術(shù)法失效了不成?
貓咪胡子一抖,微抬起貓身,從它揣起來的貓爪下,一只銀白的小蟲從它貓身下掙扎跳了出來。
“我那么多銀子別告訴到頭來結(jié)果是這種銀色小蟲???!”
清秀男子眉毛不停抖動,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這柜臺上在賣萌的銀色小蟲,雖如同蠕蟲一般,但依舊能看出它為了討好清秀男子,擺出各種奇怪搞笑的姿勢。
貓咪揣著手,瞇著眼,尾巴輕甩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清秀男子兩指捏起這條依舊在不斷變化形狀的銀蟲道:“你要是變不成銀子,我就把你丟進酒缸里淹死!”
銀蟲似乎是聽懂了清秀男子的話,啪的一聲,一錠銀元寶就落在清秀男子的手心。
“這也不對啊,他們給我的時候也不止一錠……”清秀男子左手捏了捏下巴,沉思疑惑說道。
銀元寶一皺,雖沒有眼鼻嘴,但清秀男子依然能感受到其中委屈巴巴的意味。
那銀元寶重新變成銀蟲,銀蟲抬起身子似看了一眼清秀男子,又看了一眼尾巴。猶豫片刻,啪的一聲,尾巴斷成了一截,那一截竟然又變成了一個小銀蟲,如此往復(fù),竟然柜臺上趴滿了幾十條小小銀蟲,再撲通一下,皆變成了銀元寶。
清秀男子面色閃過一絲尷尬,說實在的他要這銀子沒多大用。畢竟清秀男子所能活動的地方就是這間客棧,偶爾能出去走走也就是客棧大門外的那條街道,其他吃食穿住都在客棧。之所以要那銀元寶的目的,是因為清秀男子真的很少見過那么多錠銀燦燦的銀元寶在他面前。
畢竟九州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財帛動人心。
至于剛才說的話,不過是清秀男子自言自語隨口說說罷了,沒想到這銀蟲還真能變成銀元寶,并且還能無限分裂自己,再變成許多銀元寶。
“算了,算了,你什么樣子最自在你就變成什么樣子吧。”清秀男子搖搖頭無奈笑道,便將柜臺左端的鳥籠提起,鳥籠所遮住的柜面正有一個與金絲八寶攢髻同樣大小的凹槽。
清秀男子將這金絲八寶攢髻放進凹槽之中,片刻后柜面突兀泛起一道藍色的幽光,然后后院第三扇門忽然開啟。
“這里不是妖魅空,參衛(wèi)之丘?!?p> 巨靈石皺眉從后院走進來,望著柜臺前的清秀男子感到疑惑。老人說決塵玉能啟參衛(wèi)之丘,可決塵玉把它牽引而來的卻是這間奇怪的客棧。
“這里不是,外面便是?!?p> 清秀男子見貓咪沒有任何動靜,咧嘴一笑,金色的閂木突然開啟,客棧大門敞開。
街道上地面有著不斷蠕動的灰褐色殼狀生物,以往清秀男子隨處可見的亭臺樓閣如今卻是一個個懸浮在空中模樣奇異的活物,這活物腹中鏤空隱隱可見有妖物浮動。至于那些橋廊榭舫更是化為一條條獸頭魚身身形龐大的異獸,或橫,或躺,又或者是游動在灰黃的水流之中。乃至于館軒轅齋、房舍窩棚、塔闕牌坊等地方亦也是變成各種奇形怪狀,身形龐大的異獸。
“我以為進來的會是那書生,卻沒想到是你這個幽海巨靈石。不過你我還是能做成一筆交易,只是這筆交易卻不需要你同意。”
清秀男子動作停止,臉上的笑意凝固,這間客棧的時間仿佛被暫停一般。只有黑白條紋的貓咪邁著輕巧的貓步,一雙鴛鴦貓眸望著紋絲不動的巨靈石。巨靈石本已經(jīng)渾濁大半的靈心忽然清明通徹,渾濁之氣牽引而出,只是清明的靈心上卻多一個烙印在靈心深處的貓眼印記。
“哼,知道我躲在這里又如何?你已經(jīng)被強行驅(qū)逐此界了?!?p> 這縷渾濁之氣飄至半空中衍化成那名曾與劍客交談的老人樣子,未等完全衍化成型,便被這只黑白條紋的貓咪所吸納。
“這里的門可不能隨便亂開,萬一哪個妖靈從這里逃離到了九州可是大麻煩?!?p> 金色的閂木落下,一身黑衫的劍客從客棧外走進來,手中提著一位昏迷的女子,身后街道盡是腥綠的血液迸濺。
“想不到你與那位也做了某種約定?!?p> 劍客平靜望著這只黑白分明的貓咪,全然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在那老人表現(xiàn)出來的輕佻模樣,深邃眼眸滲透出冰冷的殺意。
“只要不禍亂九州,隨你們?nèi)绾位ハ嘀\算?!?p> 劍客說完,妖靈客棧凝固的空間開始流轉(zhuǎn),后院第三扇門的圖案有了細微的變化,仍是白云繚繞,青山而立,一輪烈陽高懸于空,一人立于白云下,青山上,看不清模樣。
只是那柄如烈陽般刺目的佩劍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喵!”
尖銳刺耳宛如嬰兒啼哭的貓叫讓這停滯的時間開始轉(zhuǎn)動,紋絲不動的巨靈石終于也有了些動靜,只是當(dāng)巨靈石回過神來時,它卻已經(jīng)回到了山洞之中,身旁懸浮著那枚訣塵玉。
玉光內(nèi)斂。
黑衫的劍客倚靠在洞口,似也是與巨靈石剛回來。
“參衛(wèi)之丘的那位答應(yīng)了,同意妖魅空界納入云騰山與你的本體?!?p> 劍客緩緩說道。
巨靈石此刻有些記憶模糊,靈心卻散發(fā)著湛藍光芒。
“訣塵玉我?guī)湍氵€給書生。”
劍客手掌倏張,懸浮在空中的訣塵玉被吸入劍客掌心,接著縱身一躍,消失在霧靄之中。
巨靈石的記憶此刻才逐漸清晰,劍客說的話似乎都是真的。只是巨靈石沒有察覺到它的靈心深處,一只貓眼微微睜開,打量著眼前一切。
聽軒若雨
以后更新改在下午,這大章算是對更新時間不穩(wěn)定的補償,感謝大家推薦票與收藏,謝謝大家支持,可以順便投資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