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記憶

　　黑。

　　什么都看不見，都聽不清。

　　這里是在哪里？

　　蘇漸遠(yuǎn)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卻伸手什么都沒抓住。

　　耳畔忽然響起一道轟隆的聲音，轉(zhuǎn)瞬即逝，蘇漸遠(yuǎn)沒有聽清那道轟隆聲音在說些什么。

　　好累。

　　蘇漸遠(yuǎn)漸漸閉上了雙眼。

　　睜眼是黑暗，閉眼亦在黑暗之中。

　　一雙赤紅的雙眼在黑暗之中某處緩緩睜開。

　　……

　　參天古樹下，枝干虬曲蒼勁纏繞著歲月的痕跡，還有靜躺在枝干上的少年。

　　古樹一如從前屹立不動，白云悠悠而來，又悠悠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少年修長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睛緩緩睜開，棕色的瞳孔倒映著聳入云端的古樹，斑駁的樹影照在少年修長的身形，清風(fēng)從遠(yuǎn)處悠揚而來，帶來縷縷清香。

　　少年艱難地坐起身來，呆滯的眼神望著遠(yuǎn)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這顆昂首云天的古樹，從它的身體內(nèi)傳來一聲悠揚的回聲，穿過這附近一棵棵枝繁葉茂、蔥蘢勁秀的古樹，漸行漸遠(yuǎn)。

　　一縷清風(fēng)從遠(yuǎn)處而來，繞樹而形，繞草環(huán)香，最后停留在這顆最大的古樹旁。

　　“你醒了？”

　　輕柔的聲音在少年耳邊響起。

　　少年抬起頭，那縷清風(fēng)最后一絲風(fēng)波剛好幻化成少女的足尖，晶瑩剔透。

　　少女顯然對不說話的少年頗有不滿，鼓起嘴巴道：“我好不容易找來人語葉，你怎么還聽不懂我說話？”

　　少年的眼神依舊渙散，但已經(jīng)有了些許神采。

　　面前這少女，有著如藍(lán)天般湛藍(lán)的雙眸，臉龐上精致的五官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身披翠綠羽衣，氣鼓鼓的口中含著一枚清澈明亮的碧葉。

　　少年蒼白的嘴唇微張，似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出口，只是眼神不再渙散，有了些光彩。

　　“啊，一定是長時間沒有進食，沒有力氣說話了吧？”

　　少女恍然大悟的說道，纖細(xì)的手指對著空中隨意一劃，憑空掉落出一枚刻著山峰峻嶺的小瓶。

　　“這是我從你們?nèi)俗迨种小脕淼氖澄铮繎?yīng)該是食物吧……”

　　少女暗自嘟囔著，顯然她也不敢肯定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但之前見有人族吃過這個東西，想必應(yīng)該是能吃的。

　　少年下意識的接過少女遞來的瓶子，可剛接過來看起來細(xì)小的瓶子，仿佛有萬山之重，少年啪的一聲被壓倒在地上。

　　“有這么重嗎？”

　　少女揉了揉手指，剛才拿出來的時候，很輕誒。

　　少女將四腳朝地的少年手上瓶子拿開，象征性掂了幾下，心中更為疑惑。

　　不過這一摔，倒是將這個還處在迷糊狀態(tài)的少年，給摔醒了。

　　“這是哪里？！”

　　少年張嘴第一句話就把這個少女弄懵了，因為這個少年說的話，她竟然聽不懂？！

　　還有靈族聽不懂的語言？以往那些九州人族說話我都能聽懂，但是這個人族說話，我為什么聽不懂呢。

　　清羽陷入一片沉思。

　　清羽陷入沉思之時，少年卻茫然四處張望打量。

　　清羽抬起頭，望著茫然的少年，抬起手，兩指微張，憑空揚起一道清風(fēng)，擊在少年脖頸上。

　　少年昏了過去。

　　清羽吐出口中那道綠葉，綠葉在半空中不斷旋轉(zhuǎn)，綠葉上的紋絡(luò)漸漸變成一張嘴。

　　“清羽姐姐，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聲音格外地低聲下氣，哀怨道。

　　“你講的是人族語？”

　　清羽的足尖幻化成清風(fēng)。

　　“我講的肯定是人族語??！萬靈樹上的人語葉，只有我呀！但他說的話有點像幾千年前那位說的話，他的葉語應(yīng)該在萬靈樹頂那幾片葉子中。”

　　綠葉小心翼翼地靠近清羽，黏上清羽足尖幻化成的清風(fēng)。

　　“那位是哪位？”

　　清羽疑惑道，她的下半身已經(jīng)全部幻化成清風(fēng)。

　　“這片九州大陸上不能說名字的就那幾位，清羽姐姐你何必為難我呢？”

　　綠葉在清風(fēng)中緩緩漂浮著，清羽已經(jīng)在古樹旁完全消失，只有那縷清風(fēng)依舊在古樹旁盤旋片刻，最終攜帶著一片綠葉消失不見。

　　清風(fēng)拂過碧波蕩漾的河流湖泊，拂過峰巒疊嶂的山峰俊嶺，拂過云霧中露出一絲獸角，拂過雨霖中佩傘行游的書生，拂過酒肆之中游俠劍鞘，最終在一座道觀之中停留下腳步。

　　“不知靈族中人來九州所謂何事來往此？”

　　道觀中走出一位樸素的道人，他的眉毛極長，眼角帶著笑意，手持拂塵朗聲問道。

　　清風(fēng)自旋，逐漸幻化成一位少女模樣，與之前少女模樣不同的是，她穿的衣裳宛如云彩般絢麗，腰間更是多了一塊玉佩，玉佩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鸹ㄔ谟衽逭胁煌Ｗ兓?。

　　“我問你，我說的話你可聽得懂？！”

　　道人捻著長眉，不知面前這位通過靈丘圣獸來此的靈族人，問這件事是何原因？

　　“閣下嘴含人語葉，凡是九州人族中人皆聽得懂閣下所言，可是有我九州人族中人在靈丘作惡？”

　　道人疑問道。

　　“哼，在睡覺呢，還裝聽不懂我說的話?！?p>　　清羽小聲嘟囔著。

　　“嗯？”

　　道人似有些沒聽清少女說的話，又疑一聲。

　　“沒事了，把你們?nèi)俗遄R書讀文的書籍給我，我要帶回去翻閱一下。”

　　道人拂塵一揮，道觀中半空懸浮各種古樸的書籍。

　　“不知需哪一種？”

　　“都給我吧?！?p>　　少女一伸手，半空中卷起一道狂風(fēng)，道人忍不住瞇起眼，再睜眼時，書籍與少女已經(jīng)無影無蹤。

　　“不殺了她？”

　　道人身后浮現(xiàn)一道人影。

　　“殺了她，這世間萬物與她一起陪葬？好生修煉，境界夠了，也無需如此束手束腳?！?p>　　道人長嘆一聲，邁步走進道觀。

　　“難道我們永遠(yuǎn)就始終被困在此處？就像牢籠里的動物一樣，永世不得翻身！”

　　那道人影虛浮，恨聲道。

　　“有時候困于此處，或許比出去更好?！?p>　　道人的聲音漂浮不定，在他邁進道觀那一刻起，道觀就憑空消失在半山腰，再也沒有任何痕跡。

　　“羽兒，你又下去偷偷拿了什么？”

　　一縷清風(fēng)正準(zhǔn)備靜悄悄穿過云霧時，云霧中傳來一聲厚重的聲音，一雙銅鈴般的虎眼在云霧中顯現(xiàn)，一雙巨大的鹿角之中纏繞著水霧。

　　“麒麟伯伯，我就是借點書，這次可沒有做什么壞事！”

　　清風(fēng)輕靈的聲音繞著云霧說道。

　　“喂喂喂！麒麟伯伯你干什么！”

　　無形無態(tài)的清風(fēng)中忽然涌出一大堆書籍，一本本順著麒麟的眼睛滑過，每滑過一道，便有一本重新涌入清風(fēng)中消失不見，有些書卻會自燃燒毀，連灰燼都沒有剩下。

　　“這片九州大陸上有些書你可以看，有些書你不可以看，界玉我收走了，一百年前答應(yīng)你的事，今日也幫你做了，以后從靈丘出去，找那三位去?！?p>　　清風(fēng)中閃現(xiàn)出一道泛著火光的玉佩，沒入云霧中消失不見。

　　云霧越泛越高，清風(fēng)不由自主得被云霧驅(qū)趕，最后僅剩一片絢麗的云彩停留在空中。

　　....

　　忽然從腦海深處涌現(xiàn)的記憶，讓蘇漸遠(yuǎn)心神一震，眼眸睜開，那只大黑狗正叼著那根黝黑的聚魔杖，后肢前腳踮起靜悄悄，面對蘇漸遠(yuǎn)倒退而行，看樣子準(zhǔn)備逃離這里。

　　大黑狗迎上剛睜眼的蘇漸遠(yuǎn)，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嘴巴叼著的聚魔杖也掉了下來。剛才書生那一抹目光竟然讓大黑狗渾身顫栗，但等大黑狗再望向書生的時候，卻又感受不到那抹令人恐懼的目光。

　　大黑狗狗臉疑惑望著蘇漸遠(yuǎn)，蘇漸遠(yuǎn)人臉茫然望著大黑狗。蘇漸遠(yuǎn)實在猜不透這種大黑狗心里在想些什么，狗臉上擬人的表情著實讓蘇漸遠(yuǎn)茫然。

　　“疼....”

　　柔糯軟綿的聲音忽然響起。

　　接著蘇漸遠(yuǎn)臉上茫然的表情變得震驚起來，大黑狗卻是聾拉著耳朵似是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