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打更人踏著白天未曾打掃的菜葉子,險些滑了一個踉蹌。
他恨恨地咒罵了一句:“格/老/子的,這幫刁民!”
寒風中,燈籠忽地一滅……
“又是一個死在吸/血/鬼手上的人?!钡诙沼腥藞罅斯?,前來勘驗的自然是京兆府凌護衛(wèi)和新官上任的溫大人了。
他的上任,上上任,無一不是風風光光地來,灰頭土臉地去。連權柄一直顯赫的丞相亦是如此,何況區(qū)區(qū)京兆府。
“吸/血/鬼不是給皇上趕出城出了嗎?自從這姜丞相來,大伙兒就沒過過安生日子……”街頭小混/混們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卻不想他這一句話,沒準兒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呢。
風姜笑了笑,捏著胡須不予置評。
這些渾小子要是死了,自會有人蹦出來說,是那妖怪丞相殺人滅口。這么黑他,可是有點太欺負人了。
“胡說。本官便不信世上有什么吸/血/鬼,不過是有人邪心作祟。再有亂說者,別怪本官不講情面,杖刑伺候?!蹦菧卮笕思差亝柹睾瘸獾馈?p> 這連環(huán)殺手作案多起,至今仍未落網,唉……這江山是怎么了,怎么偏愛生些各色的人呢?
當下?lián)u了搖頭,命人將尸首帶回衙門,等待進一步的調查。
一回府衙,這位溫府尹便不受控制地閉上了眼睛。
他,堂堂京兆尹,朝庭命官,三天沒合眼,硬生蹲在兵部外抓了三天賊,卻tmd連個賊影也沒見著。上個早朝,還觸了那皇帝陛下的霉頭,給人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
“啟稟大人,門外有個先生,他居然說兇手不是吸/血/鬼。”
這小子,嗓門真大,就不能安靜些么。溫府尹沒好氣地應道:“讓他進來?!?p> 總算來了個正常人了嗎?那真是太棒了。
“先生何人,有何指教?”
溫府尹打眼一看,堂下站著的是位白面先生,和那些江湖神/棍一個德行。好在沒有穿道袍,還像個讀書人的樣子。
“在下復姓北宮,在南邊小縣曾任刑名師爺多年。先慈病逝后,欲求取功名,卻是多年不得?,F(xiàn)在兵荒馬亂,營生也是難討,正要回南去?!憋L姜拱手立于堂下,強忍笑意。要不是因為那凌護衛(wèi)見過他,他也不用別扭著嗓子說話。
任他們查,這北宮騙子可是確有其人。前日剛靠三寸不爛之舌在通衍手下討了個寫字的差事。
“稟大人,此案兇手本沒有什么特別存疑的地方,那不是什么吸/血/鬼,顯而易見,兇手是人。”
原本他還預想著會是多么曲折離奇的奇幻經歷呢,在看到這具尸體后,一切仿佛從地獄回到了天堂,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破案的小說,就應該這么寫!
“何以見得?”溫府尹一聽,便似見了知己一般,兩眼放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虎遇見綿羊了呢。
“他脖子上雖有兩個紅點,但卻并不像失血過多的樣子,若是身上還有不少尸斑的話,那便更是確定無疑了。何況此人嘴唇黑紫,乃是中毒所致。大人可請仵作來驗,死者體內,是否有兩枚銀針,從頸部刺入?!?p> 血族的牙再尖再細那也是牙,硬生生咬下去,又怎么會造成這么小的傷口呢?這一遇到怪力亂神之事,武林高手也會亂了陣腳。嘴再硬的人,心里也是怕的。
何況“嫌疑犯”不是鬼,而是所謂吸食人血的妖物,沒人見過廬山真面目的妖怪。
“先生之言,提壺灌頂。以先生之才,定能找到兇手。方才先生言,京城米貴,白居不易。依本府看先生之才當比白樂天。京兆府雖小,還望先生不嫌?!?p> 風姜自是曉得京兆府師爺前兒卷鋪蓋開溜的新聞,強忍著笑意,恭恭敬敬立于堂下。他這個發(fā)小,腦洞真是不小。如果他還能回去。一定要穿越到他的腦子里,看看里頭到底有什么?
“稟大人,草民疏懶成性,受不得約束。不過大人有召,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俸金擔不起,賞金還是可以的。他也不好把自己突顯得太清高了,那樣既招人懷疑,又給人做了免費的苦力。
你瞌睡了,我這個枕頭便來了。果不其然,一拍即合。溫府尹立馬便差人為風姜安排住處。
“北宮先生,這是您的房間,已經打掃干凈了。在下凌浩,御前三品帶刀護衛(wèi),先生有什么事吩咐便了。”
“多謝凌護衛(wèi)?!?p> 三品大員?。∪?!他現(xiàn)在一平頭老百姓。這京兆府作為父母官的服務意識還是有的。
“說到這間房,還是當朝丞相住過的呢?!边@凌護衛(wèi)對自己似乎頗為感嘆,“丞相當年說是投了廢太子一黨,可后來還是不計后果地幫鐵大人斬了蕭逸。當年我都準備棄官不做,手刃那負心漢了??稍趺船F(xiàn)在變得……”
風姜聞言笑道:“凌大人,一個官員愿意做這樣的事情固然可貴,這個忠于誰沒有關系?;噬弦埠?,丞相也罷,他們忠于的,都是天下,而非社稷?!?p> 他不介意當著人的面把自己的司馬昭之心拿出來。這本沒什么丟人的。
凌浩亦勉強笑了笑,嘆道:“這京兆府本來還有四個衙役,他們都隨鐵大人一起辭官了。”
燕王南下靖難已成定局,北齊黃雀在后也是遲早的事。這京城就是個火炕。跳的,估計沒一個自愿的。
到底還是權力的力量,這寧無傷和他有仇這倒不假,但和寧家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難道怪他們沒照顧好他這個恩人的孩子?
風姜搖了搖頭,欲要再說,因著肩上的箭傷隱隱作痛,只得長嘆一聲,與凌浩拱手作別。為解燃眉之急,通衍割破手腕取了一些血給他。
但血族的本性大家都心知肚明,喝了那一口,吸/血/鬼不追到天涯海角,把那人整得血盡而亡,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不是說復活以后變的是僵尸么,可僵尸和吸/血/鬼……反正都會咬人。這設定,還真是奇妙。
“丞相?您以為貼了幾綹胡子就變老了嗎?我不走,你也不走,咱們現(xiàn)在倒是像真夫妻了呢?”
風姜站在門邊,笑語從耳后傳來,不由得微微皺了眉頭。熟悉僵尸的陸仙兒應當知道,這樣做是很危險的。
“進屋說?!?p> 他可不敢往這女子的耳邊湊,那白花花的,洗干凈的脖子,還真是誘人。
“像真夫妻也做不成真夫妻。你個小機靈鬼,我讓你調查的事,你調查清楚了嗎?”
“當然。屬下可是做過暗衛(wèi)大統(tǒng)領的人。只是丞相,你膽子真是大。敢把東宮皇太后和那旭王留在那邊。也不怕他們趁機邀攬人心?!?p> 風姜漫不經心地一笑:“有通衍在,一切都會很周全。何況,那可是我家的地盤?!?p> 何況巫神谷全都是誠心誠意奉他為王的人。
陸仙兒聞言大笑:“您到底是來破案的,還是來攪弄風云的?”
“借場狩獵。”
女子的烏發(fā)輕輕垂下,發(fā)梢再黑再亮也掩不住根部的那一點純白。
這便是詛咒嗎?越是掩飾,情況便越是糟糕?;蛟S他也應該借鑒一下,堂堂正正地把身份亮出來。
一提到自己的功績,陸仙兒似乎頗為自得。
“這些卷宗可都是京兆府絕秘。您記得那場狩獵嗎?從那以后,民間的小案子便層出不窮,死者皆是如那般形狀。幾乎每一日,都會有一人死去。甚至有一次,一家三口,包括一個四歲的孩子。全部慘遭毒手。但京兆府鐵大人并未上報。他堅信,這是人為的,世間,根本就沒有血族?!?p> 風姜一向不善于掃別人的興致,只得點點頭以示回應:“一開始疑在血族身上,是誰?這卷宗,又是誰寫的?”
文筆不錯么,寫得有聲有色的,這要放在現(xiàn)實世界,沒準還能成懸疑靈異文大神呢。什么天下霸唱,什么南派三叔。
得到上司認可的陸仙兒很自覺地挨著風姜坐下,一本正經地匯報道:“寫這卷宗的人,正是鐵崇鐵大人身邊的西門先生。前日剛剛離開京城,便已被滅口了。而鐵大人,也死在了家中?”
該死的。這個寧無傷,還真是處心積慮呀。不過,誰讓他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呢?
他們是不是上輩子太過四大皆空了,今生才生出那么多的執(zhí)念。
“對了大人,這些天……京城一直在傳聞。太皇太后她們去的并不是什么仙山福地,而是吸/血/鬼的老巢?!?p> 風姜頭也不抬地冷笑道:“這些話是我叫人傳出去的。他們喜歡聽這樣的故事便叫人去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入地獄之門者,需捐棄一切希望。開始不抱希望,日后罵的人便也會少很多。”
給人罵兩句倒是沒什么,又少不了一塊肉,只不過聽著多多少少有些刺心。
“這凌護衛(wèi)見過案子無數(shù),若要瞞他,只怕是難?!?p> 顯然,這陸仙兒也成了凌護衛(wèi)的小迷妹。自古美女愛俊郎。根據(jù)他以往的相親失敗經驗。在身高上,他和這凌浩便差了一截。在體重上,凌浩這種看起壯實的更是追隨者千千萬。
又是御前三品,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偏工作又那么努力。呵呵,只能說,這人有成為流量明星的潛質。
風姜懶懶地應了一聲:“京兆府凌護衛(wèi)?我可是很謹慎的,那就要看他,能否揪得住我的小辮子了。就算是揪住了,大不了開打唄。”
成為僵尸最大的益處,就是打架從沒落過下風。
“他說他喜歡我?!标懴蓛旱南特i手忽然伸了過來,認真得有些可怕。
“喜歡就嫁了。”
風姜仔仔細細地回憶了自己和陸仙兒相識相處的經過。確定了對方不可能喜歡自己后,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也算不上是綠了他。
“那你呢?!?p> “那我就把你休了?!?p> “姜和你做夢!”
唉,且不說那血統(tǒng)中的詛咒。他是僵尸,給老天爺從土里挖出來的……
就憑他在現(xiàn)代社會單了那么多年,風花雪月他也絕不會是專家。
退一萬步,他那簽了名的婚書,可還在通衍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