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花照
江流石見不得容華這樣焦急,容華一焦急,他就心疼,恨不得用千百種辦法讓她平靜起來。
“公主,你不要急。流石從未覺得你需要向我賠罪,更沒有不理你的心思?!?p> 容華聽出江流石的嗓音帶了哭腔,還有一些沙啞。
“江流石,你哭了?”
江流石身形一頓,他努力壓制著哭腔,特意放低聲音,打算答話。
不料,他還未及答話,容華卻突然半彎起腰,向前一撲,隔著睡被,緊緊地?fù)碜×怂?p> “江流石,不要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江流石聽了這話,于黑暗中垂下了眉目,心中格外沉痛,以為公主嫌他不夠剛毅,老是作些哭哭啼啼的女兒態(tài),枉做個(gè)男兒身。
“但是,你可以盡情在我面前哭。我們總算一起共患難過,我總歸不會(huì)笑你,還會(huì)心疼你。”
“人家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愿意做你這個(gè)傷心處,在我面前,哭笑都由你?!?p> 這些話語,溫柔款款,如一陣陣暖流,涓涓地流入了江流石的心頭。
江流石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觸動(dòng),方才還冷寂如冰的心,漸漸鮮活悸動(dòng)起來。
我的公主,流石的心,從今往后,只為你一人跳動(dòng)。
容華見江流石還是沒有答話,心中有些委屈,她仍舊擁著江流石,語氣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執(zhí)拗。
“江流石,你還說你沒有不理我的心思,可是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搭話?!?p> “江流石,你倒是說句痛快話,我怎么做,你才能理我?”
江流石見公主這樣在意他的回應(yīng),一時(shí)間,心中軟脹飽滿,連呼吸之間都帶了蜜意。
“公主……,公主……,公主啊……。”
江流石放松了身體,把蒙在頭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只知一味地喊公主,卻并不說什么。
容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上如發(fā)了癢,卻只因江流石這把聲音。
江流石的聲音,雖仍有些沙啞,卻再?zèng)]了哭腔。
關(guān)鍵是,他喚'公主'的時(shí)候,又甜又膩又媚,像藏了什么蜜餞在嗓音里,又像一把輕若棉絮的羽毛,無端端的搔刮人的耳朵,讓人渾身發(fā)顫。
容華實(shí)在受不了,正打算說些什么,不想,這時(shí)候,小秋兒提著燈籠遠(yuǎn)遠(yuǎn)地閃了過來。
“公子,小秋兒拿了好多燭火,還尋到一只燈籠?!?p> 小秋兒步履飛快,嘴里興高采烈地說著話,恨不得讓世間之人都曉得他此時(shí)的快活。
容華怕小秋兒閃進(jìn)了屋,見她擁著江流石,誤會(huì)了什么,往后傳出去什么閑話,便放開了江流石,直起身子,站了起來。
江流石沒了容華的擁抱,心中有些失落,但他也知容華是為了避嫌,便沒說什么,只隨著容華,順勢(shì)站起了身。
小秋兒一進(jìn)屋,把燈籠往里一照,見著公主與公子站在一塊兒,也沒多想什么。
江流石包著被子,小跑過去,接了小秋兒手上的燈籠。
小秋兒轉(zhuǎn)過身,準(zhǔn)確的尋到燭臺(tái),極其熟練地點(diǎn)上了幾支蠟燭,把它們放在了四周的燭臺(tái)上。
有了燭火,書房中總算有了昏黃的光線,把所有的人都襯得眉目溫柔。
江流石一手拉著身上包著的睡被,一手舉起燈籠,朝容華走去。
他一雙眼,柔柔地盯著容華,眼中情意纏綿,如滿天的星河閃爍。眉目在燭火與燈火的映照下,更顯得妖媚多情。
容華從前見識(shí)過江流石的風(fēng)情萬種,但那時(shí)只覺得純粹的驚艷,并不怎么觸動(dòng)心弦。
而如今,再見江流石這樣的妖嬈多姿,只覺得活色生香,說不出的觸動(dòng)。
容華不敢再看,輕輕地低下了頭,躲開了江流石的目光。
“公子,你餓不餓?小秋兒去給你端些吃食來?”
小秋兒點(diǎn)好了燭火,抬起了頭,向公子那邊望去,言語中是說不出的熱絡(luò)。
江流石正認(rèn)真的看著公主,見她低下了頭,溫溫柔柔地,心下正歡喜得緊,被小秋兒冷不丁的打斷,懊惱得想跺腳。
“你去吧,多準(zhǔn)備些。”
江流石實(shí)在不想小秋兒在這里,便想打發(fā)他去準(zhǔn)備飯菜,好讓自己與公主單獨(dú)相處。
小秋兒聽了這話,快活得似一只鳥兒,他等不及從江流石手中拿回?zé)艋\,就轉(zhuǎn)過了身子,朝門口走去。
“小秋兒,你不用去了。本宮已遣了山荷去拿了些吃食,估摸著時(shí)辰,也快到了。”
容華見小秋兒要去準(zhǔn)備膳食,想到她已派了山荷回梨白院拿了,便不愿小秋兒再去來回折騰,白白地受了累。
小秋兒急忙停下腳步,轉(zhuǎn)回了身子,搔了搔頭,一副少年人的天真無邪。
“還是公主想得周到。那小秋兒就不去了,小秋兒就在屋中,伺候公子?!?p> 江流石想與容華單獨(dú)呆在一起的愿望落了空,嘴嘟得老高,眉毛糾成一團(tuán),著實(shí)有些苦惱。
他把燈籠掛在屋中,仍包著睡被,挨著容華站定。
容華本就比江流石矮小一些,江流石包著睡被,被燈光拉長(zhǎng),影子更是個(gè)龐然大物,把容華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江流石,你怎么老是包著睡被?這多不方便呀,要不,我?guī)湍惆阉蝗∠聛???p> 容華說著,試探性的把手放到江流石的睡被上,打算使力扯下來。
江流石牢牢地抓住睡被,頭搖得如撥浪鼓,一頭散發(fā)順勢(shì)飄飄然然,透出些香氣。
“公主,不要扯了,再扯就掉了。流石里面只穿了褻衣?!?p> 容華一時(shí)遲滯,有些尷尬,但終究放了手。
小秋兒聽了這話,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咦,公子這段日子,因宿在書房,一向都是和衣而睡,怎么可能只穿褻衣呢?
這也怪不得小秋兒,他年紀(jì)尚小,又不識(shí)情愛,哪里知道他家公子的玲瓏心思呢?
江流石之所以從容華來,便一直捂著被子,原因有二。
一來,是江流石自覺如今瘦弱,已沒了往日的美貌,他只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公主,哪里肯讓她見自己瘦得脫了相的身子?
二來,是江流石因公主見了自己與許墨不堪的一幕,自覺無顏見她,披一層被子,總覺得心安些。
所以,江流石寧愿撒謊,也不愿扯下被子。
容華見屋中有些靜,小秋兒在,她又不好與江流石過于親近,實(shí)在有些尷尬。
她抬眼逡巡了一圈書房,想找些事來做,好打發(fā)些時(shí)光。
瞥見書房的擺設(shè)中,懸了一式琉璃燈,中間設(shè)有燭臺(tái),旁列花瓶。
容華心下有了主意,平添了些趣味,不由得歡喜了起來。
“江流石,小秋兒,你們快把房中的花瓶拿過來,放在那張大書桌上。”
江流石與小秋兒不明就里,但還是去拿了過來。
容華也去把那盞琉璃燈拿了來,還在中間放了燭火。
等把琉璃燈放置妥當(dāng),容華就把書桌上供養(yǎng)的鮮花都拿了起來,捏在手中,握成一團(tuán)。
又指揮江流石與小秋兒把拿來的花瓶,擺成一排,端放整齊。
江流石與小秋兒照做后,容華便把手中握著的鮮花,各分成幾束,遍插進(jìn)端放的花瓶中。
等插好了花,又去拿了燭火,在花瓶之間,依次擺放了。
一時(shí)之間,花光燈影,琉璃香浮,恍若龍宮夜宴。
這等巧思雅致,令小秋兒看得呆了,江流石倒毫不意外,只覺與有榮焉。
“這個(gè)名曰'花照',等待會(huì)兒你吃飯,可以添些雅意。說不定這樣,可以讓你多吃幾碗呢。”
容華見這'花照',布置得巧妙,頗有些成就感,眉眼里不知不覺帶了笑,美不勝收。
卻不知,旁邊的江流石此時(shí)正悄悄的盯著她,見她于花影的笑意,恍恍然早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