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過后的山林,空氣清新的像被洗過一般,沒有一點混濁,陽光下也看不到一絲塵埃。
落葉上還殘留著水珠兒,水珠兒里面瑩瑩亮亮,像世間萬物都被漂白,嵌入其中。
江流石仍然昏迷不醒,容華守在他旁邊,焦心如焚。
容華能替江流石做的她都做了。她幫江流石在短時間里吸了蛇毒,又去外面尋了解蛇毒的草藥來敷上。
可是,江流石沒有醒,甚至氣息越來越虛弱。
容華不敢停下來,一停下來就胡思亂想,江流石是為了救自己才被蛇咬了,他要是有個什么事,自己該怎么辦呢?又如何來還這份大恩呢?
容華為了不停下來,拼命的找活干,她去找了很多干柴,把火燒得特別旺,又去山間找了柏樹枝來,在洞口點著,想要熏跑些蛇蟲鼠蟻。
這些事做完了,容華又把江流石翻了個身,讓火烤烤他的背。
容華認不得咬江流石的蟒蛇是什么種類的蛇,也不知道哪種草藥能解這種蛇毒,所以她只能把自己認識的解蛇毒的草藥,全都給江流石敷上。
她把所有的活兒干完,才開始后怕起來。萬一這些草藥里沒有解那種蟒蛇毒的草藥呢?萬一這些草藥的藥性相沖呢?萬一因為用錯了藥加重了江流石的蛇毒呢……
容華一想到這些萬一,就心跳如鼓,仿佛自己已經(jīng)害死了江流石一樣。
她慢慢蹲下了身子,把食指中指并攏,去探江流石的鼻息,雖然微弱,但總還是有呢。
容華松了口氣,可是心里仍然惴惴不安,不知道江流石能不能挺過去。
她抓著江流石的手,輕輕摩挲,被火光映照的臉憂愁困苦。
“江流石,你一定要挺過去?!?p> “江流石,你不要死?!?p> “江流石,你知不知道,世上只有你一人送過我青紗帳?!?p> “江流石,你要是活著,我回去一定給你做好多好多的雙鮮醬和腌螃蟹,而且全都給你吃,我一個都不吃?!?p> “江流石,你要好好的,我還要與你吃鍋子呢?!?p> “江流石,你要活著,我們還要一起看書、下棋、刺繡呢,我以后不悔棋了,你叫我刺繡我也好好學……”
容華越說越傷心,眼淚不自覺的成串滾落出來。她想,那種看著一個鮮活的人,在你面前慢慢失去生命,而你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太苦痛了。
而且,在這山林里,容華與江流石是相依為命的。如果沒有了江流石,容華就是孤身一人,她的絕望與孤獨會慢慢吞噬一切希望,人沒有希望,就什么也沒有了。
容華越哭越傷心,眼淚落在江流石的衣襟上,匯成了一條小溪流。
“公主,別哭啦,你這樣哭法,公主府都要被你哭倒了?!?p> 一道微弱的聲音在容華耳邊響起,容華連忙抬起淚眼,看向了江流石。
可惜,淚花兒擋住了視線,江流石在淚光中被模糊成一個影子,什么也看不清。
容華趕緊擦了淚,才看見江流石羸弱的睜著眼,正笑著看她。
“江流石,你終于醒了啊,嚇死我了!”
容華大喜過望,一下子撲到江流石的胸前,一頭青絲順勢而下,遮住了江流石的臉。
江流石沒有想到容華會主動投懷送抱,一時有些意動,耳熱心跳起來。
唉,這個不爭氣的身子,被用了太多禁藥,總是太敏感了些,從前倒還好,如今碰到公主,怎生時刻心猿意馬?
江流石有些恨鐵不成鋼,明明是個死而復生,與公主互訴衷情的好時候,自己卻老是想些有的沒的,太憂愁了……
“不對,不對,你怎么說話如此流暢?我剛剛看你的氣息明明是那么微弱的,難道……難道是回光返照?”
容華不知江流石的心猿意馬,卻好似想起了什么,連忙爬了起來。
剛剛鋪在江流石臉上的青絲也隨之揚起,撫過了江流石面上的肌膚,弄得他每一寸皮膚都發(fā)了癢,身子骨都酥透了。
容華坐起來,努力的瞪著眼,仔細的觀察著江流石。
江流石的臉色仍有些蒼白,顯得病弱,但唇色沒有初時那般青黑了,有了些血色。
容華又往上看,見江流石的一雙眼在盯著她,那雙眼有些濕潤,眼中秋波婉轉(zhuǎn),就如千斛明珠,只一眼就讓人深醉其中。
容華看了這雙眼,心下顫動,下意識的轉(zhuǎn)過了眼,又去看了他的唇。
江流石嘴唇的弧角相當完美,像一輪下弦月,似乎隨時都帶著笑容。
“江流石,你還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容華就算觀察了江流石,也判斷不出來他到底好沒好,是不是回光返照,只平白惹了個面熱心跳、渾身不自在來,所以只能直接開口詢問。
江流石剛剛聽到她自言自語的說什么'回光返照',心中只余苦笑,公主對于情愛,可謂一竅不通,自己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終究也得不到個回應……
“公主,不必憂心,流石好了許多了?!?p> “真的嗎?你確定嗎?有沒有想要做的事?比如看花和見什么人之類的?”
容華不想再提'回光返照'幾個字,便委婉的問了一下,畢竟話本子都有講,那些回光返照的人,基本都要在死前,做一做想要做的事,比如說看花啦,出去走走啦,或者見見自己的心上人啦。
江流石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公主,流石如今傷了腿,沒法兒去看花啊,況且這是山林,也瞧不見什么花啊?!?p> “至于人,最想見的人就在,便沒什么想見的人了?!?p> 容華聽了這話,覺得江流石不是'回光返照',臉上一下子迸出了歡喜。隨之,眉眼彎彎,笑容可掬,如月亮般清美。
“那就好,那就好?!?p> 江流石聽得容華說'那就好,那就好',以為她聽進去了自己的話,還覺得那樣很好,那說明公主……,嗯……,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
可是,我這樣的身份,公主不介意嗎?或許……,她是不介意我對她的歡喜?
江流石胡思亂想起來,但怎么想都覺得甘美,一顆心如泡在了蜜中,甜得發(fā)了膩。
“對了,你餓不餓?我去摘果子給你吃?!?p> 容華給火堆添了些柴,突然想到江流石這么久沒吃東西,肯定餓了。
她便轉(zhuǎn)過了頭,朝江流石說要去摘果子給他吃。
江流石見容華看過來,羞紅了臉。他點了點頭,便不好意思的轉(zhuǎn)過頭去,不看容華了。
容華莫名其妙,但也沒多想,她站了起來,把燒得通紅的木柴依次排在江流石的四周。
這些柴幾乎燒透了,就像上好的木炭一般,沒有煙熏,不會熏到江流石,還可以保護江流石不被蛇蟲鼠蟻傷害。畢竟,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怕火的。
做完這一切,容華便出了洞口,出去找果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