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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不謂俠

第四十三章:埠浪洼

劍不謂俠 者如晝 4214 2019-11-25 23:51:43

  對于尹東的警惕,并非是毫無緣故的,一個瀛洲刀匪的身份,本就足以令人仇視。

  天下七匪,瀛洲刀匪之惡,南三州、東三州眾人皆知,這份仇怨延續(xù)難以化解。曾經(jīng)瀛洲刀匪乃是于北戎一同,皆被朝廷視之為心腹大患,也就是定波將軍之力定得海波,讓這些刀匪眾稍稍平息??傻斗艘幌?,定波將軍也解甲歸田,才遇到厄難。

  唐可畏的勸阻,也是從心而起,并無錯誤。

  但江魚卻選擇相信那刀客,若是說個緣由,或是那尹東讓他想起曾經(jīng)兒時的一位玩伴吧。

  他望著杯盞發(fā)呆,不多時間,面色發(fā)白的二人已經(jīng)從后廚轉(zhuǎn)出。

  高女俠半句話還未說出,先扶著墻吐了個稀里嘩啦。便是唐可畏面色都不甚好看,大口的呼吸著店內(nèi)的空氣,面對江魚征詢的目光,只是有些臉色難看的搖了搖頭。

  高鳳薇緩過勁來,看著那肥婦人的目光里滿是難以抑制的殺意,她三言兩語為江魚描述了一下后廚那密室當(dāng)中猶如煉獄般的場景。

  二人自下到密室后,當(dāng)先看到的便是被粗繩系著頭發(fā),掛在梁上如同風(fēng)干臘肉一樣的頭顱,個個表情各異,張大著嘴瞪著眼睛死不瞑目。人頭所向之處,則是一面鮮血淋淋的墻,墻面上掛著幾張人皮晾曬。后再往內(nèi)里,便是散落一地的碎肉尸骨,有些還泛著紅色,角落里更有數(shù)個大缸,盛著的都是紅膩膩的血水。

  密室正中央,則是擺放著長案,案上已有一個被剝光了人皮的囫圇尸首平躺著,胸腔大開,內(nèi)臟被挖出便丟在桌案旁的小桶里。

  小小的地下密室中,目光所及皆是這等物事,縱然是一呼一吸中,口鼻間好似都彌漫著血腥的戾氣味道,讓人心中犯嘔。

  這等場景,別說是高女俠這等不曾見多江湖殘酷的人了,想來便是那戰(zhàn)場上尸山血海中蹚出來的軍卒,都難以承受。后者那戰(zhàn)場最不濟也只是一處廝殺場,這里卻完全好似屠宰地般,這店內(nèi)的匪人們當(dāng)真是心狠手辣,將人如豬狗般剖心挖肝,直直做成人肉包子販賣。

  其惡,簡直是天地難容,人神共憤。

  因而縱然是唐可畏這廝見錢眼開,卻都沒有來得及一一細看,二人在密室匆匆走過一通,確認(rèn)沒有活人,便匆匆奔上來,誰也不想再多停留片刻。

  這會兒再看向肥婦人,也無怪是滿懷殺意了,對于這等天生的惡人,當(dāng)真是用起大乾太祖皇帝對貪官污吏的那番手段,便是生生薄皮填草都不為過。

  江魚早也猜到了幾分,這才讓他二人去查看,他身上尚有傷勢,被那等修羅場一般的煞氣一沖,難免氣血凝滯,對恢復(fù)傷勢有害而無利。

  確認(rèn)并無活口后,三人略微修整了一番,旋即一同離了這黑店,臨末一把火將這處滿是惡端的酒肆化作灰燼。

  望著小小酒肆在烈火中化作灰燼,高鳳薇才覺得心頭的那股郁郁之氣有所緩解,只是望向肥婦人的眼神中,殺意更加炙熱。

  江魚也并不多說,只是重新登上了舟船,順著水流繼續(xù)往下。

  親眼眼見的一番惡事,對這婦人更無人去關(guān)照,捆綁的結(jié)實打了個昏死,隨即往船艙一丟也就了事。

  高女俠心中好似堵著巨石一樣,忍不住道:“這等匪人,決不能平易放過!”

  唐可畏心中也是一般想法,江魚則坐在船頭望著水流悠悠發(fā)神,聞言點了點頭,笑道:“這是自然,待到了那埠浪洼上,將惡婦殺了便也是了?!?p>  高鳳薇這才心里稍微舒緩,又想起來似得補充道:“那些埠浪洼上的匪人,也絕無半個善人…”

  見一葉而知秋意,這群河上惡匪如何,光是看眼前派出這婦人犯下的累累惡性,便可窺得一二。

  二人之前才見得那般煉獄似得場景,這會兒雖然緩過來,但心緒都不高。

  江魚也不是一個善于言談之人,舟兒搖搖擺擺,幾人不約而同的閉了嘴,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將那河上匪人一一殺盡。

  水流不快,但順流而下要遠比逆流而上更來得輕松愜意,及至傍晚時分,船兒已然臨近那埠浪洼上。

  此處位于長河出???,就好似將一杯水傾倒地面,自往四面八方傾斜而去,眾人只見得遠處浩浩湯湯長河奔騰,一道白線延綿向前,好一番波瀾壯闊的場景。

  長河分作兩股水勢如海,自有一處石洲島嶼在其中分割,那里便是埠浪洼上??扇羰窍胍桥R洼上,卻也非是一件易事,臨近處水面之下,有無數(shù)的利石暗礁,但凡有不知水路的人無意駛?cè)?,必定舟傾人倒,被這浩浩湯湯河水席卷而去。這入??诘氖瘝u屹立,著實是天造地設(shè)似的地域,緊緊卡在緊要關(guān)口。

  不待幾人商議出個方案,唐可畏忽的眼睛一瞇,輕聲道:“有船來!”

  此處有船來往不斷,也是正常,但二人隨之望去,卻見到上游忽的也有大批的行舟駛來,延綿而不絕。

  高鳳薇頓了頓,有些緊張問道:“莫不是之前殺上山水樓船的匪人回巢了?”

  江魚眺望了片刻,搖頭道:“不似如此,我們行舟不快,又在路上耽擱了時間。那些匪人們得手之后,定然第一時間順流而下,歸巢躲藏分贓,哪里還會在長河上耽擱這些個時間?”

  頓了頓,兩廂臨近,江魚目視極佳,忽的一笑,道:“是我們的援手來了!”

  蟻舟接近,喊話之間,倒也是來得巧了。

  這一批行舟之上,自然是那后一夜出發(fā)的青州白道眾人。之所以是輕舟而來,原因倒也懇切,一則那山水船上發(fā)生的慘案,都讓白道眾人記憶深刻,縱然是樓船堂皇之極,眾人也不愿再在那傷心地待得過久,便讓沈家子命樓船回返,直去妥善將船上青州豪杰尸首安置,也好早早入土為安;而另一原因則是極為客觀的,長河下游河床較淺,山水樓船縱然再往前,也難以吃水。

  是以,一心憤慨想要攻破洼上河上匪寨的白道眾人,便在盟主高義的帶領(lǐng)之下,棄船行舟,沿河而來。

  唐可畏登舟聯(lián)系,此番對接無須細說,江魚也前往那些舟船之上,同高義見面。

  這位青州的盟主此時正立在舟上眺望洼上的情形,他收回視線,回頭看向江魚,此處人多眼雜,自然不便以主仆身份相見。只是見到江魚無恙,不過面色稍白,他也終于是長舒了一口氣,又用內(nèi)力探查了一番,才踏實的放下心來。江家府上僅剩這么一位少爺,若是在他身旁出了些好歹,便是無人知曉,他高義也心中愧疚之極。

  寒暄兩聲,高義便將話題轉(zhuǎn)移,他在青州待得久了,對此處山水極其熟悉,指著那河上埠浪洼道:“這一處本是有一座山巒,佇立在長河出??谔?,長河便蜿蜒山巒兩側(cè),自此奔流如海。那般場景,當(dāng)?shù)檬菈延^美景,總有些文人墨客在此詠調(diào)?!?p>  江魚也跟隨著眺望一二,卻只見那所謂洼上,當(dāng)真是奇石嶙峋,好似一處天造地設(shè)的河上石洲。若是說在出??谟泻恿飨砩暗[沖刷出一座沙洲,倒也成型。但這一處格外奇異的石洲,形成的卻著實費解,總不成是長河席卷了無數(shù)的巨石,恰巧便堆砌在此地形成石洲??扇绻f原本是一座山巒,又是何等偉力,或是歷經(jīng)了多少滄海桑田,竟能生生化作石洲?

  高義看出了他眼中疑惑,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倒是要從大乾開國時說起了,太祖帝兵戈席卷天下,立下十九州基業(yè),一生征戰(zhàn)南北。他身側(cè),有三位奇人不得不說,一者正是沈家祖,供以錢銀之物,得成養(yǎng)兵千萬;一者為黑衣僧人,入世則伴太祖身側(cè),打理內(nèi)政井井有條;一者為劉軍師,經(jīng)天緯地,撒豆成兵,決策于千里之外,被人尊為‘劉神仙’?!?p>  “大乾已立,沈家祖歸于東三洲,立得沈家祖業(yè);黑衣僧則棄了功名利祿回歸佛門,立佛門八寺之一;而劉軍師,則奉太祖帝令,斬十九州龍脈,不許再有帝出?!币娊~饒有興趣,高義便為他說起這些民間俗談來,“十九州內(nèi)龍脈共有兩支,一者為西龍,起于大雪山一脈,自西往東而走;一者為北龍,起于北三州莽蒼山,自北往南而去。劉軍師手持?jǐn)佚垊Ρ疾媳?,沿北龍龍脈自北往南而下,及至此處?!?p>  “這出??诒居幸蛔呗柹綆n,喚作阻龍山,北龍行至此地,有此山阻攔,難以入海,是以龍氣得成留存神州?!?p>  “劉軍師為散龍氣,持?jǐn)佚垊σ粍厣?,自此阻龍山斷,北龍入海而走,便斷了北龍龍脈成帝一路?!?p>  “傳聞那一日劉軍師孤身登山,天下大雨如注,雷鳴電閃,映照得天地亮如白晝。他一劍斬落,峰巒崩碎,地動山搖,長河浩浩湯湯似如白龍奔流入海。那阻龍山再無蹤影,便只在原地留下了這么一個石洲?!备吡x見江魚眼里還有不信之色,便笑了笑,隨手朝著兩岸指了指,“若是你不信,也可以去兩岸問問本地漁民,口口相傳之下,總歸是有記得此事之人。若是有運,興許還能碰到一兩位老耄,便是親身歷經(jīng)過那日情景?!?p>  “阻龍山斷,山上巨石砸落水中,才使得這洼周圍布滿暗礁利石,若是外人不曾摸清楚暗礁情況,貿(mào)貿(mào)然駕船闖入其中,必定陷在暗礁之中,舟覆人亡。這河上匪人,便是趕了周遭漁民駕船試行,死了不知多少人,才探出一條安全通道。是以便將埠浪洼當(dāng)作匪寨基業(yè),又將知曉路途的漁民盡皆殺死。若不是這般,哪里能夠安然呆在埠浪洼上,數(shù)載而無憂?!?p>  江魚眨了眨眼,笑著問道:“若是我等要入埠浪洼,便須摸出一條安全水道?”

  “自然!”高義點了點頭,面上有幾分難色,道:

  “在途中,我亦讓人去請一些老漁民,但他們都對這埠浪洼附近水路不熟。若是我們想要登上埠浪洼,必須一一摸索,甚是艱難;因而還需好生思量,能否將這些匪人引出埠浪洼外,在河上決一生死定論。”

  “哪有談何容易...”江魚眺望了半晌,搖頭道:“若我是匪首,此刻必定緊閉寨門,只顧在洼上分潤一些從山水樓船上掠奪的財物。至于埠浪洼外的青州武林人士,哪里會去理會,縱然是何等高手,總不成還能飛入洼上不成?”

  高義點了點頭,有些憂愁的嘆了口氣,這等臨門而不得進的滋味,當(dāng)真是誰承受誰知曉,著實是憋屈非常。

  “可若是有人領(lǐng)路呢?”江魚笑道,“洼上匪人,總歸是知曉水路的罷?!?p>  “之前我等也并未知曉埠浪洼水路難行,是以并未留有活口?!?p>  “巧了...”江魚拊掌而笑,“我那舟上,便正巧有一位河匪,由她之路,以我那蟻舟先行,你們舟船后行,定能安全到埠浪洼上?!?p>  高義再三確認(rèn),也是將心頭憂愁遣散,點頭道:“這便是妥了,只要能登上埠浪洼,那些河上匪還怕他們跑了不成!”

  “但這探船一事,不能由你去。”他話語一轉(zhuǎn),卻拒絕了江魚的提議,轉(zhuǎn)而便要點幾個尊勝門的好手領(lǐng)船。

  他的想法,江魚心中知曉,但卻并不認(rèn)同,執(zhí)意道:“剿除河上匪一事,緣自我提起,若我不能身先士卒,如何對得起這番青州武林人士?”

  不待高義說話,他已是篤定道:“這探舟一事,便依此而定!”

  高義張了張嘴,他有些不知如何反駁,江魚性子堅定,一旦有所主見,誰也動搖不得。更何況,高義始終以主仆相待,他身為仆,又如何能動搖主人的定論。那張臉上凝重不定,半晌才緩緩?fù)鲁鲆豢跐釟?,道:“我也隨舟而去!”

  江魚卻依舊不同意,高義身為青州盟主,若是真就陷在暗礁船毀人亡,整個青州武林的盤子都要動搖,江魚不可能允許這等事情發(fā)生。他態(tài)度堅決,高義動搖不得,只能尋得一位自告奮勇掌船老手派與同行,又將江魚那艘蟻舟換成一艘臨時調(diào)來的堅固商船。

  說來正是也巧,這位船手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曾在南明鎮(zhèn)東市賣藝的陳元魁。

  其人作為船商,素來在江上湖中的飄蕩,掌船乃是一位難得的好手。

  最重要的是,其人也有幾分勇武膽氣,危機關(guān)頭,自也不會拖后腿,無須江魚分神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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