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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不謂俠

第三章:孰為惡

劍不謂俠 者如晝 3146 2019-10-23 23:56:01

  “小的們,給我將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俠’們團團圍住困死,老子要讓他們一個都走不離這南明山!”

  重錘襲來,慕其野雖然持劍擋下,以巧勁卸下大部分力道,但依舊被這莽漢無窮的氣力震的氣血翻涌。而遲旭虎卻露出愈發(fā)猙獰的笑容,他懂得不多,卻也知道斬草除根的準則。

  這群輕俠們個個都是門派出身,此番若是走離一個,下回恐怕便就不是這般簡單了。所謂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那身后的門派俱會震怒,自己好些便是須得狼狽逃命、壞些自是將自個性命丟在此地。想到此處,他一對眉皺成一團,心中發(fā)狠,手中雙錘揮舞得愈發(fā)凌冽,處處便是殺招。

  這些所謂的輕俠們見到慕其野難抵鋒芒,便也都不顧所謂臉面,幾人持劍圍攻。小匪們卻已是將他們重重圍困,若是能夠迅速擊殺遲旭虎,自然會攪碎了這匪眾的主心骨;可眼下看來,這匪首卻端的是悍然,手上錘法也是頗有路數(shù),不似莽莽匪徒,倒像是經(jīng)過高手調(diào)教,饒是在幾人圍攻下不得不收斂鋒芒,卻攻守合一,也讓幾人難進寸功。

  芄蘭手中素劍好似飛花之蝶,轉(zhuǎn)身斬卻幾匪,那張俏容上也掛起了焦急之色,她回頭望向慕其野道:“恐怕這番事不可為,我們該作何打算?!”

  此時遲旭虎單錘揮舞,烈烈風聲朝著那貝穆籠罩去,卻原來這匪首早有打算,見若是只取慕其野,一時半會怕是只得僵持,倒不如從偏鋒而入,一寸寸瓦解這守勢。又有這貝穆方才大肆打殺自家寨中小匪,大出風頭,這自然是槍打出頭鳥,也就勿怪遲旭虎盯上了他。

  而在后者眼中,那重錘巨大如斗,方才還將邱禮康整個胸膛都砸得塌下,后者分明是骨肉模糊一片,落地時估計便已是有進氣沒得出氣。若是自己沾染到一分半點,碎肉斷骨怕也只是輕的,只生怕也落得那番境地。他想躲避,周遭卻被小匪們圍困,又能從何處閃避?迫不得已一咬舌尖,長劍電閃一般的盡力刺出,一邊大聲叫道:“救我!”

  可幾位年少俠客們卻紛紛頓足猶豫,這轉(zhuǎn)瞬的功夫,只見得慕其野略一咬牙,手中劍光一閃,卻是奮力朝著反向廝殺而出。

  領(lǐng)頭者都如此抉擇,更遑論其余早已在邱禮康身死時已經(jīng)駭然的少俠們。

  眼見得此,幾人更是不約而同的對那求救聲置之不顧,轉(zhuǎn)身便往外突圍而去。

  “鐺!”

  巨力襲來,那長劍生生被重錘勁力寸寸崩斷,貝穆口中噴出鮮血,余光更見到這一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景象,胸中更加郁結(jié)憤怒,落在地上想要說些什么,卻已有小匪持刀來斬。

  “叮當...”

  芄蘭將愕然的情緒收回,她只覺得悲從中來,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如今。他們幾人雖是出身不同門派,但也是長久相識,因而相約下山歷練,一路打鬧親密似如手足,誰曾想而今面臨危難,竟不能互相扶持,反倒各自奔走保命,這真的是俠客所為?此事沒人能說清道明,她心中落魄到無以復(fù)加地步,只能自我催眠,自我堅持。仍上前去救,三兩劍撥開小匪斬來的樸刀,急急的沖地上的貝穆叫道:“快走!”

  遲旭虎瞥見那幾人還未殺出這堂院,是以心中倒是并不切急,先提錘飛奔而來,厲聲喝道:“走甚!?爾等不是欲要殺我么?”

  “你不殺我,那我便殺你,且去死罷!”

  “鐺!”

  好一聲叮當輕響,一道寒光自院外飛入,正中他右手重錘,遲旭虎腳掌腳掌一歪,差些便被這力道掀倒,虎口有些撕裂的疼痛,足有九十三斤重的混鐵右錘都不禁脫手,飛落在距他三五步遠的地方,重重砸在地面,激起一陣塵埃。

  他有些愕然的看了看那飛來的一物,那是半截斷刀,此刻倒插在地面,刀身嗡嗡作響?yīng)q自顫抖不定,斷刀上有暗色的花紋,他倒是認得出來,這卻不正是平日里白尾狼顯擺的那柄佩刀?

  這南明十三寨最狠厲的悍匪心中忐忑不定,透過濃稠夜色,伴著紅燈光暈,依稀可見到院門前正立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

  那人衣裳已經(jīng)如同碎布條般掛在身上,此刻挺直了的脊背讓他顯得如鐵木般立在門前,兩手空空未持刃器,卻一步步的朝著院內(nèi)走來,結(jié)成條狀的長發(fā)遮掩住骯臟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有小匪持刀上前砍殺,卻被他周身氣勢驚住,不自覺的讓出一條道路來。

  就連那幾位輕俠們,都不由得停住腳步,彼此相聚在一角,靜觀局勢。

  “是北崖的怪人!”有小匪曾經(jīng)見聞,不禁叫出聲來。

  遲旭虎猛然一頓,自他落草南明山之前,這北崖怪人便呆在山中,早已不知歷經(jīng)多少年歲。早有小匪同他提起過此事,只說那在南明山北崖觀霞洞有一個怪人,不知從何時隱居在此,長年不下北崖端。曾有人見過他在山巒間憑空而行、有人傳他曾在瀑布下練劍、有人說他是個白須白發(fā)的老者、卻也有人講他只是一個垂髫少年。

  這事端傳的久了便愈發(fā)離奇,遲旭虎聽得多了便聽得厭了,也曾親自登過北崖端去尋,雖未曾找到人,但也發(fā)現(xiàn)了居住的痕跡。因是未曾親眼得見,他始終對此將信將疑,又因為這傳言左右往往相駁,漸漸的他便也只當做是一傳言??擅棵肯肫鹪诒毖滤姡闹幸猜杂胁话?,便也不許寨中小匪們?nèi)ケ毖隆?p>  但無論此人是否是那神秘的北崖怪人,能夠以斷刃擊飛九十二斤重混鐵重錘,都絕不是個凡手。

  所謂自家人自知自家事,他大字不識,如何便為師尊看重,還不是因為這天生的?;⒅Α?煞讲拍菙嗳猩鑵s了自家的力道去勢,還反令得自己虎口震裂,著實讓他心驚。這匪首胸中郁結(jié),雙目望著屹立不動的人影,驀然嘆聲道:“閣下深夜拜訪...不知所為何事?”

  那人取下腰間懸掛的半個水囊,沖著芄蘭揚了揚,口中吐字的字句有些囫圇模糊,讓人聽不清晰。

  慕其野看在眼中,一對眉漸漸皺起來。

  芄蘭清秀的面容上帶著愕然,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人竟然是半途所遇的乞丐。

  她怔怔的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言語。

  遲旭虎將右手縮回背后,笑容滿面的看著,上前幾步道:“敢問閣下,可是長居在南明山北崖端?”

  后者點頭,并未否認。

  握在背后的右拳松了松,遲旭虎又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江...魚?”

  遲旭虎不去看被圍困的幾人,也不去管滿地殘肢,聽這人話語非是老者,他便樂呵呵的道:“江公子,那我們可算是同住南明山的老鄰居了...”

  自稱江魚的人便點頭,似乎是少與人言語,他語言的能力都退化了般,依舊是說的囫圇。

  “我...偷吃過你們寨中的雞?!?p>  有這因果在,遲旭虎便笑的更歡,拊掌道:“無事無事,既然是鄰居,本該常來常往才算?!?p>  言罷,他話音一轉(zhuǎn),手指那幾位輕俠,試探道:“今夜也是公子來的巧,本是在下大喜之日,原本可以請江公子喝杯酒水的...只是你見,這幾個不速之客造訪,便攪得我這小寨幾如人間地獄,好生生的喜事惹成了遍地殘尸,倒真不知算是個什么事呵?!?p>  江魚看了看他一身穿紅戴綠打扮,被人血濺上,便紅的更加深沉。

  “別聽他胡說...”芄蘭聽他話頭漸漸不對,似是要引導到他們身上,便急忙插嘴解釋道:“這人為禍鄉(xiāng)梓,劫人財貨,便是新娘都是他從南明鎮(zhèn)劉家老爺家擄去的,我?guī)兹耸鞘軇⒗蠣斔校貋頌槊駭爻蒜?!?p>  遲旭虎冷哼一聲,不緊不慢道:“可莫要將這臟水往我身上潑,你們這群所謂‘俠客’可有證據(jù)?便肆意污人清白?”

  “呵...匪就是匪,還需要什么作惡的證據(jù)?。俊避固m身后,勉強捂著胸口站立的貝穆冷笑道。

  “匪又如何!?”遲旭虎驀然回頭,雙目瞪圓,“匪有匪義,你等幾人便平白比我高上一等否?我素不為惡,言為所行!為何偏要為你等所斬殺?”

  “再者爾等便高尚得了幾許?推人赴死、棄友不顧,又如何有立場來說我?”

  聽到推人赴死,幾人都是愣了一下,他們未曾見得邱禮康被那一錘錘中的緣故,但彼此能入門派弟子,自然也是頭腦清明的,只略微一想,再望向慕其野的眼神都不禁有些微妙。

  “那新娘就是證據(jù)!”芄蘭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能去相信這匪首的話,只是一味篤定大婚一事道:“只須將她喚來一問究竟,那萬事皆明!”

  江魚靜靜的看著他,遲旭虎面色滯了滯,忽的咬牙道:“那便喚月兒出來...”

  他回頭向里堂一擺手,便有一個探頭探腦的老婦人貓著腰點頭,繼而小步往后宅走去。

  不多時,那掀去了紅蓋頭的新娘子便走進堂中,見到滿地尸首斷肢,驚得紅面煞白,幾乎要昏厥倒地。遲旭虎回頭見到,也顧不得其他,急急回身去扶住劉月兒手臂,輕輕拍著她手臂溫聲道:“那幾人說你是被我‘擄’來強行成婚,事情究竟是如何,你便當著我、當著這幾位所謂‘少俠’,還有評判的江公子的面切實道來,無須隱瞞,也無須辯解?!?p>  這劉月兒便強撐著向江魚行了行禮,低聲道:“請江公子明見,小女子切是與遲郎相愛,并無強迫一說?!?p>  此言說出,幾位輕俠面上都是一白,這本是他們“出師之名”,哪知這劉月兒卻自言是自愿成婚,那他們所來又為何事?便是連站立道德制高點的落腳之處都全無,芄蘭更是愣了片刻,愕然道:“你勿怕這匪人...”

  劉月兒只是含情脈脈的看了那匪首一眼,這眼神落在幾人眼中,誰心中還不明了,自然是比一切辯解都更為有力,一切不言自明。

  遲旭虎搖頭,沉默少許,睜眼道:“數(shù)年之前,我流落南明鎮(zhèn),為劉家佃農(nóng)。彼時遇見月兒,本是彼此相戀,私定終身。但老爺認為我這人無根無所,無家無故,除了力氣大了些又大字不識,正是門不當戶不對,便將我亂棍打出南明鎮(zhèn),又勾連公門人冠以罪名,便要拿我下獄,欲要置我于死地,教月兒斷了這份念想?!?p>  “由是,我便遁入這茫茫南明山為匪,幸得月兒對我依舊不忘。月前,在下孤身入鎮(zhèn)中,便知曉月兒心意,她知我為匪,卻仍舊不棄不離。在下雖是一魯莽無知之人,卻也知曉不可辜負佳人美意...”

  “可恨這幾人所謂‘俠客’,便只打著行俠仗義的名頭,行的又是些什么事端?一味要將我打殺,毀了這場婚宴!”

  芄蘭張嘴欲辯,卻不知說些什么,目光里有茫然之色,不知為何,本是想行俠仗義的他們,如何便作了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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