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后腦一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被什么東西牢牢扼住了喉嚨,一個躲避就被重重摔在地上。
原來砸在雜草上也這么痛,姜翊尚且顧不得呼痛,她的喉嚨仍被人扼住,不能呼痛也不能呼救,溺水般的窒息感慢慢從心肺傳來,她的掙扎變得胡亂起來,手也開始在空中亂舞起來,直到手掌重重砸到一旁的圍墻上,粗糙干裂的磚石瞬間就割破了她的手掌,鮮紅色的血順著磚石落到雜草堆上,暈染開一大片赤色。
姜翊在這片窒息中忽然想,若是命喪于此,是不是太可惜了一些?
她停止掙扎,反而攢出了一些力氣,輕輕啟唇,艱難地吐出兩個短短的氣音:“陸……吾……”
只是瞬間,那只攥著她喉嚨的手松開了,空氣瞬間灌進喉嚨,姜翊不由地咳嗽起來。而那樣狹窄的小徑中,方才三個與她力量懸殊的壯漢已經(jīng)變成了三具躺在地上的軀殼,甚至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一點聲音。
一個著絳紫的男子沉默地站在姜翊的面前,不知該拉她起來,還是不拉。姜翊躺在雜草堆上大口地出喘著氣,那男子衣角鑲著暗金線的絨邊,祥云圖案,身上卻透著不祥之意。他背著光,整張臉都在黑暗中,筆挺遼闊的肩膀卻仿佛撐起了姜翊目所能及的屋檐。
終于,他慢慢地彎下腰來,像是一只擔憂又不知所措的小獸,縮著脖子,將頭頂靠近姜翊,乖順又服從的樣子,等待著姜翊伸手去摸他的頭發(fā),小聲道:“主子。”
姜翊喘息了一陣,終于緩過來一些,“陸吾,你再晚來一步,就要換個主子了。”
“疼嗎?”陸吾從容貌上來看只是個清俊少年,有些茫然倉皇,仿佛方才瞬間要了三個壯漢性命的人根本不是他,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將他和殺人聯(lián)系在一起,伸手輕輕點了點姜翊的脖子,“主子你脖子紅了?!?p> 姜翊躲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不疼,劫后余生,只剩下偷著樂了?!彼鲋慌缘拇u石站起來,才感覺疼是從手掌傳來的,“這里比較疼。”低下頭一看,衣衫上也染了血跡,“想到還要原路走回去更疼。”
陸吾垂手指了指地上一個黑衣人:“他還有氣,可要留個活口審問?”
姜翊捂著脖子看向他,語氣平靜:“不必?!?p> 她話音剛落,陸吾的手便穿那人的胸膛而過,袖口卻沒染上一絲血污。他有些難堪地望著自己沾滿血腥的手,像是嫌臟一般四下尋找可以擦拭的物件,最后還是姜翊遞過來一張干凈的絲絹:“求求你,下次用刀劍吧,不要用手了?!?p> “誰要殺主子?”陸吾羞赧地接過帕子來,依舊小心翼翼地垂首問道。
“誰要殺我?”姜翊心有余悸地用手按住脖子,“你應該問,誰不會殺我吧?”她稍微審視了一下周圍的尸體,發(fā)現(xiàn)他們臉上都有明顯的刺青標記,“大概是黑市的殺手或是鏢局的人,不是斥鬼門?!?p> “為什么確定?”陸吾依舊茫然地皺著眉。
“你看他們臉上的刺青,你想,斥鬼門那么大的名聲,審美怎么會差成這個樣子?”她被自己逗樂了,陸吾卻沒有一絲反應,她轉(zhuǎn)過臉看著陸吾仍舊手足無措的自責樣子,反倒笑起來,安慰他,“我好歹是將軍的女兒,沒事的,你放心?!彼洲恿艘话殃懳岬氖直?,支撐她因為窒息而有些酸軟的四肢,慢慢地原路折返出去,陸吾依舊站在原地,沒有跟著她走出去。
短短的一段路姜翊扶著墻走了好久,直到又感覺到陽光灑在臉上,她才勉強感覺自己緩過來了。于是她轉(zhuǎn)過臉,看了看依舊站在小徑之中荒草堆上的陸吾和他身旁的尸體,語氣平靜:“你小心些,別被人發(fā)現(xiàn),把那些處理了吧?!?p> 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地上的不是三具尸體,而是三樣物件。
她轉(zhuǎn)過頭,一個忽然落下的身影忽然就擋住了一些自頭頂照耀而下的陽光。
姜翊和那個人的雙眸相撞。
他的眉眼比天光更亮,是令人過目不忘的絕色。
若一定要形容和這個人目光相接的感受,姜翊想,好痛。
姜翊自問不是為聲色所動之人,此時竟不由地啞了半晌,方才被人抑住喉嚨的窒息感又來了。許久,她才勉強回過神來:“你是誰?”
“你手掌在流血。”少年的語氣有些莫名奇妙,似乎也沒有料到這個時候會從小徑里忽然鉆出來個姑娘,姑娘還帶了傷,衣衫凌亂的樣子,身影擋著的地方似乎還藏了個男人,實在是,很令人感興趣。他微微偏過頭,想要看被姜翊遮住的陸吾。
只是陸吾頃刻間便消失了,以至于讓人懷疑他究竟有沒有出現(xiàn)過。
不過少年的好奇或是詫異只是一瞬,下一瞬他便揚起唇邊,笑起來,“不愧將門,時時刻刻都有血光之災啊,這可比我想的有意思多了!”
“我問,你是誰?”姜翊的余光掃過方才的戰(zhàn)場,陸吾和三具尸體都瞬間沒了跡象,她稍微松了一口氣,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執(zhí)拗重復。
少年也沒有再笑,平靜地與她對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邪氣,饒有興趣地說:“我是容遲?!?p> 容遲原以為姜家規(guī)矩嚴苛,掌家者又以鐵血手腕聞名,必然無趣。殊不知才一個翻墻就撞上這樣一出好戲上演,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姜翊依舊有些呆滯地看著他:“容遲是誰?”
容遲更來了精神,像是好戰(zhàn)的某種動物終于看到對面之人亮了進攻的標志,“你不認識我,那你認得蘇忌嗎?”
姜翊眉頭皺的更深:“你跟他有什么干系?”
“去年的世家之宴,御前比武,他的劍術(shù)排第二?!比葸t又勾起一邊唇角,志得意滿卻又壓在嘴角,很是驕傲的神色姿態(tài),“我是第一?!?p> 姜翊呆了。
啊。
完了,遇上對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