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外層阻斷，原本被阻擋在城市外面的海水也不再被阻擋。
洪水一般，很快涌上陸地，仿佛是要將幾百年來因為無法進入阿沐都分毫而產(chǎn)生的怨念，都報復(fù)給這座城市。
浪花拍打在建筑上，很快便有一部分不夠結(jié)實的房屋臣服于海浪的威勢。破碎的建材乘著海浪向下一座建筑發(fā)起了進攻，最終，在空氣倉前堪堪停下。
站在道路上的兩人看著漂浮在面前的建材，聽著浪花的拍擊，久久沒有出聲。
海平面不斷上升，或許應(yīng)該說，城市不斷下降。若是這條道路也被淹沒，或許水線已經(jīng)過了兩人的膝蓋。
水位還在上升，很多房屋崩塌了，好在大部分依舊佇立在它們本來的位置上。
道路把洪水分割成兩部分，不讓其入侵自己的領(lǐng)地分毫。卻又因為力量不足，讓其在不高的位置開始合并，最終，道路變成了拱形的水下通道。
陽光透過海水照射在地面上，照射出了海面波濤。不論波濤再怎么洶涌，至少在這里，還有陽光。
三米……海水已經(jīng)漫過了建筑的一層，沒來得及封閉的建筑里飄出了各種生活物品，把海水?dāng)嚨脺啙帷?p> 一些已經(jīng)傳送出去的居民從附近的城市飛來，或憑借雙翼凌空而立，或駕駛著飛行器。無一例外，這些都是阿沐都一直以來的居民，旅店老板勞倫斯赫然處于人群前列。
六米……大多數(shù)只有兩層的建筑已經(jīng)完全被海水淹沒，只有或尖或圓的屋頂頑強地探出水面。
九米……這是阿沐都普通房屋的高度，作為一個水上城市，阿沐都并沒有太多高層建筑，大多都是三四層的樣子。這就意味著，一半以上的房屋已經(jīng)被海水淹沒。在這個深度，林熙兩人所處的水下通道光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藍色，除了大浪來襲，這里，似乎已經(jīng)變得風(fēng)平浪靜。
生活所用的物資都因為浮力留在了海面——離天空更近的地方，一些居民陸陸續(xù)續(xù)地來到海面上，打撈著或許曾經(jīng)屬于他們的物資。也有一部分會隨著阿沐都的陷落，沉入海底直至永遠。
很快，海面上只剩下漂得到處都是的食物、用具以及建筑殘骸。就在剛才，阿沐都最高的一棟建筑也已經(jīng)完全沒入海面了。
俯瞰原本阿沐都的所在，那是一片蔚藍的大海。水，似乎可以撫平世間所有創(chuàng)傷，不留下一絲痕跡。除了盤旋在那里的翼族和漂浮的殘骸，或許只有那越來越淡的、屬于阿沐都的影子能夠證明——這里，曾經(jīng)有一座英雄一般的城市，征服了大海，在海面上航行過數(shù)百上千年。
……
“想回去了嗎？”白鳶飛問身旁的女孩。
“回哪？”
“回家，或者回銀葉城。”
女孩搖搖頭，表示并不想回其中任何一個地方。
“你們什么時候開學(xué)？”
“還有一個多月吧，我算算……34天，呃……就2葉又2天?！?p> “你不用給我換算，我聽得懂，就算聽不懂，這不還有終端嘛?！卑坐S飛無奈道，林熙也意識到自己的解釋有些多余，尷尬地笑了笑。“那就是有一半都要待在這小小的空氣倉里了，其實，你應(yīng)該回去的?！?p> 林熙聽得出來白鳶飛是在自責(zé)。
“不會啊，我更愿意和你呆在這里?！绷治醯难劾锓路鹩泄?，那光芒直射入白鳶飛心里。
一道影子略過，龐大到令人窒息。那是一頭鯨魚，比座頭鯨還要龐大，就那樣遮擋住了透過海水照射到兩人身上的陽光。但光芒不滅，那光芒閃耀在對視的兩人眼中。
“好大的鯨魚！”在天光完全被遮擋之后，林熙看著那遮住光線的罪魁禍首忍不住感嘆道。
白鳶飛沒有說話，他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像極了數(shù)百年前與靈的對視。
等到鯨魚沒有充斥滿整個視野的時候，林熙看到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磷蝦風(fēng)暴。數(shù)百上千萬只磷蝦聚集在一起，那是鯨魚天然的自助餐廳。磷蝦的數(shù)量之大，饒是鯨魚作為海洋的一方霸主瘋狂吞食著，也沒有讓這磷蝦群變小。
在這之后是更加壯觀的沙丁魚風(fēng)暴和金槍魚群，地球上一輩子都難以見到的風(fēng)景，在這一刻紛紛出現(xiàn)在林熙面前。
更多的，是五彩斑斕的小規(guī)模魚群。有一些林熙能夠叫出名字，而另一些或是她不認識，或干脆就是只有飛鳥界才特有的物種。事實上，后者的數(shù)量遠遠大于前者。就算是前者，也只是有幾分相似，并非與地球上的物種完全一樣。
城市還在下沉，在這個深度，四周已經(jīng)基本暗下來。這里的海洋生物沒有海面附近那么多，那么絢麗，更多以灰褐色為主。魚群規(guī)模更發(fā)小了，三五成群，或是直接形單影只。
城市里能漂浮的，能脫落的已經(jīng)全部脫落完了，就剩下一座空城，孤寂地下落著。相比海洋的深度而言，這座城市下落地是那么緩慢，緩慢到讓人充分感受到恐懼涌上心頭的每一絲變化。
四周完全暗下來了，海水呈現(xiàn)出墨水一般的黑色。并非海水渾濁了，而是沒有了光線。偶有幾只發(fā)這熒光的生物從遠方出現(xiàn)，又消失在遠方。
林熙兩人早在能見度下降到臨界值的時候，就回到了控制室。
可以說真不愧是飛鳥界的技術(shù)，縱然是身處萬丈之下的深海，空氣倉內(nèi)的環(huán)境也沒有因為壓強改變分毫?；氐娇刂剖乙院?，仿佛身處陸地。
又是很久很久。
控制室中，林熙用終端看著飛鳥界的戲劇，和電視劇很像，那種大成本制作，特效拉滿的電視劇。白鳶飛的注意力在林熙和軍部專用網(wǎng)路的資訊上來回著，時不時也關(guān)注一下帝國新聞。
比起這兩人，市長——哦不，阿沐都已經(jīng)陷落了，或許再沒有阿沐都和它的市長了——貓頭鷹菲迪斯表現(xiàn)得更為緊張。他不停地翻看著一切新聞報道，又不停查看著與研究所的通訊記錄，擔(dān)憂的心境表露無遺。
直到“轟”的一聲伴隨著劇烈的震動，阿沐都真正成為一座“海底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