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子多福是天水國上至達官貴人下到山野村夫的共同愿望,不只為了傳宗接代,也是為了讓老年生活過得不那么凄涼。但隨著近幾十年來生活的日益好轉(zhuǎn),也有了空閑去思考是不是真的有必要生一堆孩子來防老。
說起來,在物資不夠豐富的時候,講究多子多福的話那就是扯淡:大大小小一堆孩子養(yǎng)都養(yǎng)不起,甚至養(yǎng)不活,摳摳搜搜地過了一輩子,也不知道能活下來多少個。而且受家庭影響,即便這一代都成活了下來,那么接下來繼續(xù)“多子多?!?,就是要繼續(xù)摳摳搜搜一輩子。就這樣循環(huán)下去,還能指望哪個孩子能多大方的贍養(yǎng)老人?
當然了,問題也不能單單這么看。只是從天水國目前的民情來看,不管兒子還是女兒,多數(shù)生養(yǎng)兩三個孩子就知足了。便是如林德箭家里一樣只有一個孩子的的,也不算太少。
所以像一般的家庭分家的話,無非是財產(chǎn)方面多一點兒少一點兒的事兒,只要家里長輩還在,就不會鬧出大矛盾來。當然條件若是差些,兒子再多一些,有所爭執(zhí)也在所難免。而若是一兒一女就更簡單了,女兒出閣之后便是隨了外姓,娘家留下一間閨房就夠了。
而像奚家這種隱形“豪門”的分家一事,就顯得難辦了:因為奚家的財產(chǎn)不止是財富,還有使命。而這使命,還是一脈單傳的傳承。
尤其是像奚將曉目前的情況,更是難辦。
就像他自己說的,之前的家主都是老大,家里的各種事情接觸、管理得早,很容易在弟妹心里塑造威望,不至于擾亂家里安寧。便是他的二叔、三叔,雖然與父親年紀差距不大,也因為性情的緣故各有追求,分得一筆財產(chǎn)后便灑然離開,沒有在家里鬧騰。
可是到了自己這里,真的很慘。
自己比大哥小四歲,小的時候自然做不了什么,而十二歲之后又一直致力于墨學的學習而很少去理會家族事務,能拿出來說道的頂多就是“身體力行,幫著家里干活”。而他大哥奚江林自幼便對掙錢感興趣,稍大之后更是圍著父親或者家里的管家、長工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早早地把明面上的墨條、硯臺生意給摸了個門兒清。他十八歲便能掌管著除了易州之外整個燕山府的生意來往,到了三十歲,除了易州城和京北府的生意,其他的生意來往他都拿在了手里。最近五六年,更是開拓了一條去往山東府、北湖府等地的生意路線,為家族的生意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立了大功。
而且,大哥家的長子奚志吉,也就是自己的大侄兒,今年才十六歲,也已經(jīng)跟著他父親跑了兩年的生意。次子奚志祥才八歲,由大嫂帶著也已經(jīng)在京城里住了兩年。這兩次過年回來,每次談到京城的物價之高都咋舌不已。
而對于奚將曉自己,除了兒子奚長明和父親奚侯光之外,在整個奚家沒有什么關(guān)系親密的人。奚長明的母親在五年前得了一場怪病,遍請名醫(yī)也沒有救回來,而他奚將曉自己也沒有續(xù)弦再娶,所以至今這父子二人在奚家老宅里像兩個異類,與家族里的上上下下格格不入。或者下邊的人也會念好,那又有什么用呢?
……
對比奚家兄弟二人目前的狀態(tài),連林德箭也忍不住為他唏噓起來。
但是如果奚侯光這時候蹦出來告訴他們,奚將曉和他兒子奚長明二人的名字其實已經(jīng)犯了墨門的忌諱,不知道奚將曉會如何面對自己目前的窘?jīng)r。
圣、公、侯、將、長,墨門一脈的弟子代代父子相傳,名字中都以此為輩分,而且對外還要這輩分化成一個同音的字。而那些未入墨門的普通家人,他們的孩子便不能再用這里邊的字,化字也不行。而對待這個問題,家主只需要直接給出名字,連理由都不需要多說。就比如奚將曉的大哥奚江林,他兒子取名志吉、志祥,卻與“長”字無關(guān)。
而奚將曉父子二人的忌諱,卻是直接將原本的拍輩兒之字用在名字里,對外也不再化名。這將以為著儒門之人若是稍有懷疑,便能拔出他們這一系的墨門傳人!
至于奚侯光為什么會犯這種錯誤,卻也是被現(xiàn)實給逼的。
正如之前說過的,奚家的生活越來越好,社會的大環(huán)境也越來越不適合墨門的發(fā)展,似乎越來越找不到用武之地。長此以往,基本沒有儒門的圍堵巡查,墨門的也很可能從內(nèi)部崩潰開來。
當然這里邊也有一個稱不上是刻意而為的巧妙遮掩:祖孫三人分別名為候光、將曉、長明,似乎是有一種著眼于未來家族的順利發(fā)展的美好寓意。當年的奚侯光也是想到這里,在確定了老大不適合入墨門之后,為二兒子定名為將曉;而到了孫子,直接叫長明,雖說也變了音,卻分明是急了。
其實奚將曉在父親給自己定名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他心急了。但事已至此,堵不如疏,也無更好辦法。好在族譜里還留著家祖給的讖語是個希望,只能期盼早日找到那“福星”復興墨門,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只是如今,福星是找到了,可是奚家的內(nèi)部矛盾卻已經(jīng)變得極其危險。
林德箭隨口一個玩笑,又炸出了奚家的這么多內(nèi)部信息,也是咋舌不已。不過此時奚將曉已經(jīng)是臨行在即,他自己也一時想不到什么好的注意,便給了一個算不上承諾的承諾:等你們嘴里的小福星長大了,只要他自己愿意,我們夫妻二人也就對你們墨門鼎力相助。
奚將曉咧開嘴笑了笑,招招手把院門口遠遠看著自己的春芽丫頭叫過來:“妹子,你就安心在這兒呆著吧,照顧好你心月嫂子就行,有什么事兒就直接跟你德箭哥說,他跟二哥是一樣都會幫著解決。以后要是在這城里遇上了對眼兒的小伙兒,直接跟你心月嫂子商量就行,其他的事兒都包給你二哥和你德箭哥了,保證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面對著春芽妹子時,話不算多的奚將曉也變得啰嗦起來,而且一直把小姑娘啰嗦到耳朵通紅,連道別的話都沒說轉(zhuǎn)頭跑進了院子里,逗的林德箭哈哈大笑。
眼看奚將曉轉(zhuǎn)身要走,林德箭心頭一動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二哥,你說你們墨門就必須穿這么一身黑的嗎?這也太好認了吧。儒門的那些巡查使是有多廢柴才讓你們爺兒倆逍遙到現(xiàn)在?”
奚將曉掃了林德箭一眼目光有些古怪:“男人穿件黑衣服怎么了?要是按衣服顏色就能找到墨門中人,那儒門得發(fā)動多少人才能完成分辨任務,早激起其他流派能人異士的反抗了,他們敢嗎?”
然后哈哈一笑:“兄弟啊,你這可是想得多了。你到城里、街上、鄉(xiāng)間、田地里走一走看一看,男人能有幾種顏色的衣服?哈哈哈……”
奚將曉把話說完笑著離去,林德箭撓了撓頭皮:“呃,是哦。哎呀好癢!”
洗頭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