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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任俠

第十八章 試探

聊齋任俠 兔人7 2071 2019-11-13 20:39:13

  這一晚,常平瞇著眼睛熬到了子夜時分,沒有入睡。

  白天的女人在外面不知所蹤,那夜里她在家時,會做些什么呢?

  常平艱難地與困倦做著斗爭。就好像一塊巨石拴住了他的意識,每時每分沉墜著要把他拖入深潭。

  他透過眼皮薄薄的縫隙,不敢懈怠地探查著外面的動靜。

  月上梢頭,蒙蒙月光從蒙窗破紙照了進來,屋里好歹亮堂了些。

  “咚,咚,咚……”

  常平聽到了渺遠的腳步聲,從遠處款款向這兒走來。

  他的呼吸越發(fā)克制,眼皮又緊了幾分。

  一個身影穿過堂屋進來了,在交接黑暗處停留片刻,似乎是踟躕不前,但終于還是抬腳走入了月光中。

  不出意料,是她。

  月光白而朦朧,照在她的臉上,比之日光燭光下就有所不同。五官起伏中,薄唇緊抿,顯現(xiàn)出陰謀的隱秘。

  常平有些激動,他裝睡似乎有了成效,可以成功地窺視到她的鬼祟舉動了。

  可那身影,往前走了一步進了月光中就又停立不前了。她靜靜站在那兒,沒有任何動作,如同化作了一座石像。

  月光傾斜照下,在墻邊為她投下一個放大了的月影。這墻上影子就在常平床里邊,比女人距離她更近。現(xiàn)在這月影似乎成為了那女人的化身,碩大的身形居高臨下,靜靜伺察這床上佯作安眠之人。

  這是艱難的對峙。而眼下的場景,無疑是女人掌握了主動權(quán)。

  同樣心懷鬼胎,女人不動聲色無法探詢內(nèi)心想法,而常平是越來越心虛。在時間流淌和女人一雙眼睛朝著久看中,他覺得自己露出了很多的馬腳。

  自己的呼吸是不是太過謹慎勻調(diào),不夠酣眠中的肆意放縱?自己臉上的肌肉是不是不夠放松,不自覺地被她看出了幾分端倪?

  這樣如同扮演死尸一樣的拘謹不動是不是太過刻意?要不要撓個癢翻個身?可沒有動作刻意,一個清醒的人做出的動作豈不是更加不像?

  常平在無聲對峙的緊張氣氛中,心臟跳動越來越劇烈,帶動著呼吸也不勻了。呼吸節(jié)奏的打亂讓他胸悶氣短,忍不住地想要大喘一口氣。

  常平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撐不住了,幾近崩潰時,她卻終于有了動作。

  女人朝這邊走來,走到常平的床榻邊。她伏低身子,一張毛烘烘的尖臉湊了過來。

  失魂癥發(fā)作了!

  這樣深的夜晚,居心叵測行動鬼祟的女人偷摸到床邊,臉湊到了你的面前,還變換成一幅妖怪模樣,常平心底壓抑不住地恐懼起來。

  他突然覺得,這女人,會不會本來面目就是這樣!

  尖嘴毛臉,黃眼豎瞳,一雙眼在夜里閃著瑩綠的光……

  她的眼睛向常平臉上移了過來,常平趕忙閉上了眼睛。他害怕和她對視。

  在黑暗中,常平腦海里女人的一雙彎眼與家中紙上神像逐漸重合。

  滿是妖邪之氣的眼睛。

  常平閉上了眼,但覺得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無聲游走,陰森森地鑒別著他每一分不像熟睡中人的地方。

  常平遍體生寒,渾身肌肉繃緊,連胸腹隨呼吸的起伏都努力放平。他是真的把自己當一具死尸了。

  又是無聲長久的對峙。那女人的臉在他身上懸停了不知多久,又不知把他打量了多少遍。

  看出來了嗎?

  女人伸出手,幫常平掖了掖被子,轉(zhuǎn)身離去了。

  常平睜開眼,看了看身上的被子,目光停留在她拽動時留下來的壓痕。

  一個裝睡的人的被子蓋得再好不過了。

  你本來想干什么?

  ……

  常平在后腰裝上了一把短柄斧。

  斧刃他磨了很多遍,閃閃發(fā)亮,鋒利程度比那把他遺失的刨刀不遑多讓。

  他自知自己身處危險之中,現(xiàn)在加倍地小心。

  這柄斧子不一定可以幫他破局,但最起碼將死時可以做最后奮力一搏。

  他出了門,拍響了隔壁寡婦的家門。

  這個村子不合常理的寂靜在他眼里代表著隱藏的危險。他連自己家里的女人都不敢相信了,他還能相信誰?

  但有幾人在這村中,讓他覺得可以談一談。

  那些和他同病相憐的失魂者。

  如果有一張羅網(wǎng)罩在他的頭上,這同樣身份的幾人想必也逃不了。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當然,如果這幾人的失魂癥也是偽裝,也是為了欺騙他,他無話可說。

  如甲亢患者的女人探出頭來。

  “你誰?。俊?p>  這女人第一句話就讓常平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不記得我了嗎?”

  女人斬釘截鐵:“我失憶了!”

  常平在她的眼中找不到開玩笑的意思。

  常平的語氣很疲憊:“我是隔壁的木匠,你的鄰居?!?p>  這樣相似的話重說一遍,對他來說是很大的負擔。

  他無比確定,這女人也落入了無形的罩網(wǎng)中,且比他更深。

  他現(xiàn)在是落入漁網(wǎng)中的魚,驚恐地逃竄掙扎,將自己割的遍體鱗傷,只為沖出一小口。而她還什么都沒意識到,懵懂中越陷越深。

  他看著還在猶豫著的女人,眼中帶著哀色。

  第一次,他擔憂她的肚子。

  這一次,他擔憂她的性命。

  第一次他倆都覺得自己能吃飽,餓不死??蛇@次,一個懵懂無知,一個驚恐懷疑。

  我能救得了你嗎?

  “你,你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

  常平淡淡道,轉(zhuǎn)身直接離去了。

  女人呆呆地看著常平的背影,眼中有著疑惑。

  常平?jīng)]有回家,他在這村子里四處晃蕩。

  平常,處處平常,可卻是如外太空一樣的安靜無聲。

  連鳥鳴蟲叫都沒有一聲。

  在這逼得人發(fā)狂的安靜中,常平很像朝著天空大吼一聲,發(fā)泄所有的不甘憤怒。

  為什么,是這該死的石溪村!

  為什么,是那個女人!

  他找到了村長家的大宅,登上階梯狠狠地拍打著大門。

  可這次,任他快把手拍腫了,也沒有人回應(yīng)。

  常平心中冷笑。

  做不了戲了嗎?

  他雖然憤怒,但無可奈何,離開了這里。

  他將要回家之時,走出一條巷道,在這村中小路上遇到了一個人。

  陽光下,漆黑頭發(fā)微微泛著金光的楊三。

  他看到了常平,神色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咧嘴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程師傅?。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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