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平的灼灼目光下,小芝害羞地沉進了壇子里,聲音嗡嗡道:“睡覺了!”
常平恍然,笑著抱起壇子就要回屋,突然發(fā)現(xiàn)外面有了些蒙蒙的亮光。
他探頭一看,夜雨下到此時勢頭漸弱,天上的雨云都散去了,月亮露出了小半張臉。
都要停的啊,這悲涼秋雨,和他的哀愁凄楚。
常平苦笑著搖了搖頭,就要收回目光,回屋睡覺。
但他目光一轉(zhuǎn)間,看到的東西嚇得他大驚失色,雙手一抖差點連壇子都抓不住要摔碎在地。
“那……那是!”
那瞬間的驚嚇過后,常平臉色蒼白,眼睛瞪大著在那處墻頭來回尋找。
他,剛剛……
似乎看到,自家高高的圍墻上面……
有個濕漉漉水亮亮的碩大頭顱?!
常平驚魂未定,剛剛的一閃而過,現(xiàn)在他在墻頭上搜尋不到那個頭了。
常平閉上眼睛,平復(fù)急促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腦海中重現(xiàn)那剎那捕捉到的驚悚圖像。
很模糊,但是個頭顱一樣的東西,水淋淋地趴在墻頭……
兩個黑乎乎的眼洞……
似乎在看著自己?!
失魂之癥,失魂之癥。
常平門口呆立半晌,終究還是回身關(guān)上了屋門。
將小芝放回到桌子上后,他到了那副神將畫像面前,舉著油燈湊近一看。
彎眼尖鼻,似妖似怪,邪氣凜凜。
那邪異雙目,在油燈光照下,竟然在緩緩朝下,陰惻惻的目光望了過來。
…………
女人帶著小芝走得依舊那么早,常平醒來得依舊那么晚。
估摸著又是九點多的樣子了,常平站在院子里,太陽暖烘烘的。
但他閉上眼睛一想,昨夜墻頭上的水亮頭顱浮現(xiàn),他遍體生寒,如同墮入了昨天的雨夜。
失魂,失魂。
常平有些疑惑和懷疑了,這個失魂之癥,會有這么可怕的幻覺嗎?
那個頭顱帶給常平的驚駭遠勝其他。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剎那的巨大沖擊讓呂悅不敢相信那是假的。
雨夜,你坐在門檻上,身邊一盞孤燈照亮一米之地。
雨夜,院落高高墻頭,一個頭顱趴在那兒,頂著寒雨浸泡,隱匿在黑暗中,默默窺視著門檻上的你。
它要做什么?
常平到了院中高墻邊一看,墻頭最起碼有兩米半高。
狗日的,爬這么高……
常平的疑惑無法消解,心中更是隱隱的不安。
他要去隔壁看個清楚。
常平來到隔壁鄰墻門外,兩扇木門上貼著殘破發(fā)白的門神。
常平現(xiàn)在對畫紙神像有些心理陰影了。
他敲響了門,“咚咚”的聲音響了幾十下,里面的人才姍姍來遲。
左邊一扇門“吱呀”打開了一道縫,一只眼睛露了出來。
這只眼睛盯著外面的常平看了好一會,又把縫拉大了一些,探出頭看看門外還有沒有別人。
發(fā)現(xiàn)門口就只有常平一個人后,她放松了些,開口問道:“你誰啊?”
鄰居女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眼球凸起,眼瞼水腫,配上消瘦的臉頰和高凸顴骨遠望有種骷髏似的驚悚感。
而且常平一眼望去,就覺得這女人不正常。她有些莫名其妙地興奮和激動,只伸出一個頭,但是小動作不斷,問個話眼睛盯著常平眨啊眨個不停,腦袋也一直微微晃動,如同多動癥的孩童。
常平看著她腦門子上迭出的汗水,有些疑惑。
甲亢?
常平還是綻放了一個親和的笑容:“我是隔壁的程木匠,您不認識我嗎?”
“程木匠?”女人眼神中有著疑惑,“我不記得了?!?p> “不記得了?”常平莫名其妙,她怎么可能連鄰居都不記得,難道失憶了?
可這又不是拍偶像劇,自己身為穿越人士失憶也就算了,你失個哪門子憶?
常平轉(zhuǎn)念一想,驚訝道:“失魂?”
女人一愣,點點頭:“過去的事我不記得了。聽他們說,就是因為失魂。”
“他們?他們是誰?”常平敏銳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這個女人的頭顱大小和昨晚墻頭上的對不上,常平已經(jīng)把她排除了。會不會是她家里的其他人?
女人現(xiàn)在對常平反而警惕了起來,神經(jīng)兮兮道:“你是誰!我為什么告訴你?”
常平哭笑不得:“我是你的鄰居??!我也失了魂,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這女人因為失魂腦子很糊涂,常平這么一說就是恍然大悟的樣子:“噢,你第一句話就說了你是我鄰居了。原來你也失了魂??!”
“他們,他們就是前幾天在我家的人。告訴我一些事后就走了啊。”
常平皺起眉頭,問道“你家里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沒有了,就我一個。聽他們說,我是個寡婦,丈夫早死了,沒有孩子……”女人雖然有些神志不清,但此時話語也低沉下來,神色隱隱黯淡。
常平默默無言,心中也有些同情她了。同樣命苦地失了魂,精神失常,自己是啞妻幼女,她是孑然一身。
類似古代的社會,寡婦獨自生活本來就無依無靠,萬分艱難。現(xiàn)在失魂重病,更不知道有多凄慘。
常平得知了這里除了女人沒有別人,也只能推測昨晚是因為失魂看到的幻覺吧。
他語氣也有些低沉:“日子,還好嗎?”
女人直視著常平,凸起的眼睛飛快眨動著,讓人看不出其中意味,緩緩道:“日子,還好,能吃飽?!?p> 常平仔細看了看她的面龐,發(fā)現(xiàn)雖然瘦削,但看起來不像饑餓所致,臉色不算難看,放下心來。
能吃飽就行,他也就是餓不著的水準(zhǔn),沒必要可憐別人了。
常平道了聲打擾,就離開了。
女人關(guān)上了門,小心地搭上了門閂,將門緊緊鎖上。
她呆立半晌,眼睛飛快眨動一陣后,嘴角一撇搖了搖頭。
不過很快,她目光轉(zhuǎn)到了旁邊的圍墻處,眼中有興奮的光亮流轉(zhuǎn)。
“昨夜雨一下,這糟朽了的木柱,很快就能長出蘑菇了吧!”
她笑吟吟地進了屋,從桌上捧起一碗尚溫的湯菜,低下頭一聞。
“啊~”女人發(fā)出了愜意滿足的聲音。
她很難想象,世上會有比這些蘑菇更美味的東西。
她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將蘑菇和每一滴湯都塞進了肚子了。
蘑菇……真好吃……那根爛木頭,快些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