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中沖出一輛大型卡車,直面向陸傳祺沖過來。當(dāng)陸傳祺意識到那是一輛相對而行的車輛時,她已經(jīng)無法避開。在那面擋風(fēng)玻璃前,兩盞明黃色的大眼睛沖進(jìn)他們的視野里。陸傳祺向左打了急轉(zhuǎn)彎,車身如游龍般擺尾。
陸傳祺聽到輪胎在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還伴隨著姜路云的驚呼。刺耳的喇叭聲充斥著整個空間,隨庭安金色的瞳孔亮起,直視著那逼人的遠(yuǎn)光燈。
就在車身和大卡車快要撞上的時候,整個車身消失在原地。
于巾然抱著頭,彎腰縮成一團(tuán)。
她等待著激烈的碰撞和翻滾,腦海中一片空白。如果說,跳下山崖是為了求生,那么這次就是她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交通事故,這不過是人類死亡原因中最常見的一個。
四周出奇的安靜。
她等待已久的撞擊沒有到來。
姜路云睜開眼睛,他買了三根香腸,其中一根已經(jīng)因?yàn)榭只哦粼诘厣希@得尤為可憐。陸傳祺是直面慘案的第一人,她幾乎是睜著眼睛,看到卡車那堅硬的車頭,向她而來。她的胸口劇烈起伏,頭埋在方向盤上。
卻不小心按到喇叭。
三人又發(fā)出尖叫。
幾秒后,他們紛紛抬頭。車子已經(jīng)安全地停在路邊的緊急通道上,周圍的濃霧已經(jīng)散開。但天空還是像剛剛一樣,灰沉沉的。
于巾然努力平復(fù)心情:“剛剛,太驚險了......”
“我明明......”陸傳祺想為自己辯解,但她也無法說明情況。
“店長,你還好吧?!苯吩苹仡^看去。隨庭安正在望著窗外,神色如常。
“繼續(xù)開吧,不會再有什么問題了?!彪S庭安開口道。
她身上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于巾然知道,即使她平時再怎么喜怒無常,周圍的人呢從來都沒有受到過任何傷害。于巾然凝望著她的臉龐,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么情緒。
隨庭安狀若無神地看著前座,意識到她的目光,開口道:“怎么了?”
于巾然想說:“是你保護(hù)了我們,是你救了大家?!钡@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就像是有心靈感應(yīng)一般,隨庭安知道她想說什么,嘴角帶著一絲輕微的笑容。
那輛突然出現(xiàn)的大卡車沒辦法解釋,而隨庭安卻閉口不談,總會有她的道理。于巾然放下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跟陸傳祺換了個位置。她受到了驚嚇,已經(jīng)不適合開車了。
陸傳祺驚魂未定地坐在隨庭安身旁,她眼里有歉疚的神色,隨庭安看著她,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塊巧克力。
“記住這個牌子,以后給我買點(diǎn)這樣的巧克力?!?p> 他們比預(yù)定時間晚到了四十分鐘,來到酒店登記住宿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diǎn)三十八分。隨庭安嚷嚷著喊餓,姜路云把行李放到房間里,便和陸傳祺一起來到餐廳。
隨庭安已經(jīng)點(diǎn)好了菜單,而于巾然在旁邊一直皺著眉頭。
陸傳祺問:“怎么了?”
“她點(diǎn)了根本都吃不完的菜,有你這么花錢的嗎?財富是要積累的,你以為平民富翁都是怎么來的?對你的錢負(fù)責(zé),這樣它才能給你保障。沒聽過這話嗎?積累財富,謹(jǐn)小慎微地花錢。才能確保資產(chǎn)穩(wěn)定增長。”
于巾然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
“你這么會想,怎么沒成為百萬富翁呢?”
于巾然被她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金錢是要流動的,流動起來的金錢才能帶來效益?!?p> “你這是光流出,而沒有流入吧?!?p> “我要先體會花錢的感覺,才會賺錢。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人生苦短,及時行樂?!?p> “是是,你這種永生的神,怎么能理解我們這種壽命短暫的人類呢?!?p> “你的話怎么總是夾帶嘲諷?!?p> “怎么敢褻瀆神明。”于巾然毫無靈魂的語氣,顯得言不由衷。
“她,”隨庭安轉(zhuǎn)向陸傳祺,“這人是不是窮人病啊。”
“你也才剛剛富裕不久,估計又要開始變成窮鬼,你知道,坐吃山空這個詞的意思嗎?”
“嘿,你這人......”
“誰稀罕得管你......”
姜路云和陸傳祺悠閑地吃著菜,對她們的爭吵視而不見。吵到興起時,總喜歡叫姜路云加入話題,姜路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他了,他學(xué)會遵守“庭安規(guī)則”。他時不時地蹦出幾句話回應(yīng)隨庭安:“店長說得對,店長最棒,店長是最美的?!?p> 這種毫無靈魂的稱贊,隨庭安極為不滿。拿起銀色的勺子,從里面望見自己的臉蛋,被自己該死的魅力迷住了。這時,銀勺出現(xiàn)一個白色身影。
一位白衣侍者端上四款飲料,在于巾然的記憶里,她們沒有下單。于巾然正要抬頭詢問,卻發(fā)現(xiàn)陸傳祺呆愣住了。
頭頂上的燈光散落在他身上,那是燦爛而耀眼的光。
他穿著侍者標(biāo)準(zhǔn)白衣,在那頭黑色短發(fā)下,有一雙如碧波般的眼睛,于巾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他眼中的海洋,和水中每一根水草,每一條魚兒,盡情享受著這溫潤的世界。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他是誰?為什么如下凡的天神,豐神俊朗。
于巾然盯了他很久,直到那位侍者露出尷尬的微笑,她才反應(yīng)過來。于巾然羞赧地低下頭。白衣侍者將飲料擺好,經(jīng)過于巾然身旁時,他身上有種想要捉住卻又溜走的神秘香氣。
白衣侍者用恭謹(jǐn)?shù)卣Z氣對于巾然開口:“這是餐廳送的,希望你們用餐愉快?!?p> 他的聲音像是林間清冽的泉水聲。
“那感情好。”隨庭安不合時宜地開口。
她的舉動打破了此時營造出來的微妙氣氛,好像一層彩色的泡沫破碎在陽光下。
于巾然一點(diǎn)也不感謝她的解圍,有可能這人就是故意的。
白衣侍者恭敬地退下后,隨庭安開口道:“人類是一種極度依賴視覺的動物,只相信眼見為實(shí)?,F(xiàn)在我們所看到的食物,喝的飲料,見到的風(fēng)景,以及剛剛那位帥氣而迷人的男性......”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捕捉到于巾然變換的表情,“按照人類的思維來說,這些都是能夠看到的,所以是真實(shí)的。你們甚至都能摸到他們,但這并不代表一切?!?p> “這就是人類目光狹隘的原因,你們太懶了,不愿意用其他更可靠的感覺來判斷事物。”
說畢,隨庭安夾起一塊薄厚適中,入口即化的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三人一片安靜,陸傳祺停下了喝飲料的動作,姜路云蘸醬到一半,而于巾然對她悲憫地?fù)u了搖頭。
“你,說實(shí)話,是不是性冷淡。怎么能,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或者說,你這棵鐵樹,從來沒有開過花?!?p> “少瞧不起人了,你知道我以前是誰嗎?大上海誰不認(rèn)得我,最紅的歌舞廳,美酒佳肴,少年一擲千金,只為博我一笑?!彪S庭安輕蔑地說。
她開始陷入之前美好的回憶里,捂著嘴巴輕笑著。于巾然敢保證,如果不是在公共區(qū)域,她絕對會發(fā)出狂笑,以此來鄙視于巾然的“井底之蛙”。
讓她得意去吧。
神奇的是,大家都沒有再提起剛剛的事情。似乎被他們遺忘在哪個角落里,消失不見了。用完餐的眾人,都各自回房休息,因?yàn)橄掠甑脑?,行程被安排在明天進(jìn)行。
一道黑色身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