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一驚:“這是怎么了,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在你跟前現(xiàn)眼?”
兒子自來好性兒,她從未見過紹哥兒如此疾言厲色。
林源紹開門見山道:“今日未時有人闖入了內(nèi)宅。”
咣當——
“你說什么?”
吳氏直接跳了起來,這會一點兒都不覺得累了,青天白日竟然有人闖進來。
那可是內(nèi)宅,都是女眷!
吳氏突然反應過來:“你父親知道嗎?”
“兒子還沒跟父親說,也沒派人告訴祖母?!?p> 林源紹身為人子不好在長輩面前說話,可父親哪里還不如不說,畢竟是內(nèi)宅,出了什么事到頭來都是母親的錯。
看著吳氏緩緩坐下去,林源紹又主動交待:“今天棠姐兒午睡的時候自個兒去了后院,也沒什么人跟著,可問題是內(nèi)宅的丫鬟婆子不在就算了,居然連家丁也不在?!?p> 吳氏脊背發(fā)涼,狠狠地拍著案幾,厲聲道:“好??!今日里瞧著主子們都不在家,都反了天了!”話鋒一轉(zhuǎn),又問道,“那棠姐兒是見到進到府里來的賊人了?”
林源紹頓了頓道:“棠姐兒突見了生人嚇壞了,躲在了假山洞里,恰巧這時候徐媽媽來找棠姐兒,那小賊很是機敏,見狀就又翻墻出去了,全程都讓棠姐兒看見了。佟姨娘瞧著您還沒回來,也不敢耽擱,就帶著棠姐兒先來跟兒子說了,兒子也是聽了棠姐兒的話后,才知道那人兒子也是認識的,他與兒子有些齟齬,前些日子在外面兒子與他動了手,他吃了些虧,恐怕是從那里知道了兒子是什么人,這才摸進來了?!?p> 吳氏卻有些不信:“所以棠姐兒沒跟那個小賊說話?那個小賊也沒看見棠姐兒?”
“是?!绷衷唇B眼觀鼻,鼻觀心。
吳氏沉凝了一會兒,喊道:“秋霞?!?p> 進來了一個著牙色團紋掐邊素娟小襖的女子,走到吳氏面前福身道:“太太?!?p> “你去把管家那兒去一趟,就說我說的,今天所有在后院里當值的人通通二十板子,罰兩個月月錢,給我狠狠打。還有,凡是這會子沒當值的人都給我去看!要是有人問原因,就問問他們今天午后都干什么去了!”
秋霞怔然,回過神來道:“是,奴婢這就去?!?p> 林源紹坐在一邊沒阻攔,吳氏回想起來卻脊背發(fā)涼,對著兒子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依我看,直接換人吧!莊子里能用的人多著呢,換一批上來算了?!?p> 林源紹忙勸道:“母親大可不必,正所謂吃一墊長一智,有了這回,下次他們就不敢了,更何況動作太大的話,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在父親身邊吹耳邊風呢?!?p> 吳氏冷笑一聲,看向兒子:“我還怕這些,我倒要看看那個不長眼的敢伸手!”
林源紹淡淡道:“哪有人千日防賊?如今這些人可都是母親的人,還是穩(wěn)妥些好?!?p> 吳氏起身踱步:“這事可大可小,得好好處置,萬一傳出去,你幾個妹妹就別想做人了。除了佟氏那里的人還有誰知道這事?”
“佟姨娘是個聰明人,她會約束好下人的,至于棠姐兒,我已經(jīng)交待過了,母親不必擔心。”
吳氏嘲道:“聰明人?她就是個沒用的廢物,什么事都干不成,要不是這些年我看她還算老實聽話,她以為她能好好待在這府里?還讓她親手養(yǎng)著五丫頭?”
這話林源紹不好接,只是心里有些疼惜棠姐兒,勸道:“母親也說了佟姨娘聽話,這不,一有事就來跟兒子說了,連父親哪里都沒派人去,母親也可寬心些?!?p> 說罷又對屋外叫道:“魏嬤嬤?!?p> “哎!大公子,老奴在?!?p> 魏嬤嬤后面跟著的幾個小丫鬟端著水盆、帕子等物進來了,一行人忙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干凈,又給吳氏重新凈了手。
等到小丫鬟們都下去后吳氏才對林源紹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這事還沒完呢,雖說罰了下人們,可那賊人還是要找的,咱們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就這么被人闖進來了,我咽不下這口氣。你既認識他,就好生留意著,找到了人直接送官查辦!”
林源紹卻答非所問:“今兒晚上這么大動靜,母親打算怎么跟祖母和父親說?”
“有什么可說的,就說有人在后花園讓棠姐兒受了驚嚇,敢沖撞主子,我打他們一百板子都有理!”
林源紹沒想到母親打的居然是這個主意,借口倒是能堵別人的嘴,可往后棠姐兒豈不是成了眾矢之的!
只是若不這樣說,那府里的名聲……
吳氏看兒子不說話,道:“怎么?你還有其他的好法子嗎?今天下午棠姐兒一個人跑到了后花園里,府上都知道,沒什么比這個理由更讓人信服,老太太一貫疼愛孫輩不會說什么的?!?p> 林源紹閉緊了嘴巴沒吭聲。
他直到從昭和堂出來也沒找到理由反駁吳氏,心里有些無奈,不管怎么說都是他把那小子惹上門來的,可最后還是讓棠姐兒背了黑鍋,心里想著回頭要給她送些東西才好。
他之所以沒跟母親說實話,只撿了要緊的來說,本意就是想把棠姐兒給摘出去,結(jié)果又讓母親給繞回來。
至于那小子,若有膽子再來林府,他要是不好好收拾他就不姓林?;ㄑ郧烧Z竟哄得棠姐兒東南西北都不分了,要不是佟姨娘機敏估計這小妮子還不往外說呢!
林源紹心里打定了主意后才大步流星回了靜園。
第二天早上林清棠沒起來,她發(fā)燒了!
佟姨娘心急如焚,雖然昨天在靜園外面站了那么久,但回來后也好好的喝姜湯泡腳丫子了,自己夜里還摟著她睡,可到了半夜還是發(fā)起高燒來。
“萃恪,你去太太那兒回一聲,就說五姑娘高燒不退,求太太請位好大夫來?!?p> 佟氏坐在架子床邊上,用濕帕子敷在林清棠的額頭上,雪泠閣西廂房的人都著急忙慌的。
林清棠紅著小臉躺在床上,聞著佟氏身上的香味有些昏昏欲睡,她沒什么感覺,就是腦袋有些脹,可是她對于不用早起這件事還是很高興的。
林清棠看著圍在自己身邊小丫鬟門,又看看滿面愁容的姨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佟氏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怎么還笑出來了,難不成生病還是好事?”
林清棠拉著佟氏的手道:“是好事??!我生病就不用去給太太和祖母請安了,我還可以賴床,可以多陪會姨娘,還會有人給我做好吃的?!闭f完還用臉蹭了蹭佟氏的手。
佟氏心里像吃了蜜餞似的甜,自己的女兒從會說話時就乖巧,什么悄悄話都跟自己說,有了這個孩子后,太太因著棠姐兒會說話討巧,對自己也好了許多,棠姐兒就是她的小福星,是她的心肝寶貝。
想起以前在太太手里受磋磨的日子,佟氏不禁潸然淚下:“說什么傻話,你要乖乖的吃藥,等你好起來姨娘帶你去后院捉迷藏,教你彈琵琶,給你做芙蓉糕吃?!?p> “嗯,姨娘最好了?!?p> 母女二人正說著話,徐媽媽帶著韻桉進來了,韻桉看著屋里的情形,佟姨娘只著了一身天青色素衣,頭發(fā)只挽了個纂兒,可即便如此,依舊清麗可人。
徐媽媽道:“姨娘,大公子讓韻桉姑娘送東西來了?!?p> 韻桉走上前去笑道:“這五姑娘一病,瞧給姨娘急得,連頭發(fā)都不梳了?!庇洲D(zhuǎn)向林清棠道,“姑娘覺得怎么樣,可還燒的厲害?”
佟氏忙道:“韻桉姑娘快坐,五姑娘好多了,已沒有夜里那么燒了,可額頭還是燙?!?p> 徐媽媽搬來了一個紅木四開光番草紋坐墩,放在架子床前:“姑娘坐吧?!?p> 韻桉道了謝,坐下來道:“大公子一大早就聽到姑娘病了,特讓我給姑娘帶來些血燕和紅棗,還給您拿了盒絨花戴著玩?!?p> 佟氏這才注意到她手里捧著兩個描金彩繪的紫檀木匣子,邊角都鑲了黃銅片。
韻桉把匣子放在腿上,打開上面的一個道:“姨娘您瞧,這是公子讓人置辦的血燕,特地讓我送過來給姑娘當粥喝呢!還有這下面的是新鮮花樣的絨花,大公子昨個讓人去驚鴻閣買的,今個大公子剛起身就讓人連帶著血燕給姑娘送來了,那紅棗我剛交給萃恪了?!?p> 佟氏忙道:“這哪里使得,絨花還好說,這血燕可是稀罕物,還是留給老太太吧!五姑娘人兒小,給她可就浪費了?!?p> “姨娘說哪里話,咱們家姑娘寶貴的很,昨個太太為了五姑娘把昨個在后院當值的人都打了呢!快收著吧!”
佟氏一驚:“什么?把當值的人都打了?”
那棠姐兒以后……
韻桉苦笑道:“是啊,大公子也沒攔住,所以今兒一大早就讓我給姑娘送東西來了,省的那些下人們看人下菜碟兒,打量著五姑娘和姨娘好性兒欺負人,公子這是給姑娘撐腰呢?!?p> 佟氏有些呆呆的,看了看還在愣怔的女兒,回過神來道:“多謝大公子,徐媽媽,快收起來,回頭給姑娘熬燕窩粥喝?!?p> 徐媽媽接過來退了出去。
“棠姐兒,還不謝謝大哥哥?!?p> 林清棠懵懵的:“謝謝大哥哥,哥哥真好,我以后一定乖乖聽話?!?p> 韻桉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腦袋:“奴婢回去一定跟大公子說?!?p> 因著林清棠生病,吳氏和林老太太都送來了補品,吳氏還請了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頭來給她把脈,就連林敬德都破天荒的來看她,嚇的佟氏手慢腳亂。
而這幾天,府里對林清棠的議論也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