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了一陣,林翊也大概清楚了婁云輝的底細。算得上書香門第,上屆進士出身,只是考取功名之后,未安排官職,家里一直在京師上層活動,希望能補個實缺,便一直賦閑在家。在金陵的文人圈中,有些名望,上次金陵文會也在場,只是平日間,為人低調(diào)一些。
此人的秉性,與林翊還是頗為相投,沒有多少富家公子身上的嬌慣,年齡上,也過了輕狂的年歲,顯得沉穩(wěn)很多。
其實到了婁云輝這種層面,按理說,詩詞歌賦之類的東西,已經(jīng)很少能再引起他的興趣,只是一直還未履職,無所事事之下,與那幫才子文人之類的吟詩作賦,便再次成了生活的中心,因此,林翊的橫空出世,才引起他的注意。
“言其,婁某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相問?”
婁云輝想問的,自然是林翊買詩之事,這么一會功夫聊下來,他對林翊的觀感也是不錯,少年人最近風頭正勁,依然不驕不躁。
其實這個問題,以他的能力,本可以通過聊天中,一些學(xué)問方面的考較,摸出個大概,不過畢竟初次見面,如此就太過刻意了些,既然好奇,還不如直接一點,起碼落下個沒有城府的印象。
“婁兄且問就是!”
“是這樣的……”婁云輝自己也覺得有幾分不好啟齒“外界如今盛傳,言其你的詩詞,是買來的,不知……當然,為兄并非質(zhì)疑你,只是人言畢竟可畏,你性格恬淡是一回事,可終歸在這種事上,還是要出面澄清一下的好?!?p> 林翊點頭笑了笑:“婁兄說的有理,方才靈仙姑娘也是如此勸我,找個機會,是要澄清一下的?!?p> 林翊這話,多半是場面上而已,若是對面坐著凌萱,他自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畢竟他對當下的生活狀態(tài),大抵還是滿意的??擅鎸δ吧?,還是不好表現(xiàn)得太過特立獨行,融入這個時代,就要順應(yīng)當下的價值觀,十七八歲的年紀,該擁有著與這個歲數(shù)相符的心性,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雖然聽著好聽,卻不應(yīng)是他這個年歲該有的。
婁云輝沉思片刻后說道:“這種事情宜早不宜晚,下個月,南懷先生會來金陵舉辦論政會,定然會邀請金陵的青年才俊們參加,倒是個不錯的時機……言其,你覺得呢?”
從這幾句話來看,婁云輝倒是個熱心之人。
對于所為的論政,林翊是不清楚的,南懷先生,更是聞所未聞。
“若是有幸參加,林某一定去?!?p> 林翊臉上帶著笑意,婁云輝的好意,他還是心領(lǐng)的,這種公共活動,且不說他喜不喜歡,單是以他如今得罪了呂家來說,還是少拋頭露面一些的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婁某會親自去通知你……對了,言其且將地址給我,平日間也方便拜訪,要知道,對你的學(xué)問,婁某可是欽佩得很?!?p> 林翊眉頭皺了皺,臉上現(xiàn)出幾分難色,要知道,如今雖然外面已經(jīng)將他傳遍,卻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原因就在于,沒多少人知道他的行蹤,若是整日被這些所謂的才子文人上門拜訪,可不是什么好事。
婁云輝見到林翊臉上的表情,大抵也猜出些原由,畢竟林翊的神秘,也是近些日子,為人猜忌的地方,當即說道:“你且放心,婁某并非多舌之人,我也是與你一見如故,想要多交好一些罷了,若是……若是還不放心,就當婁某孟浪,沒說過吧!”
林翊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婁兄多心了,我并無此意?!?p> 林翊心中略微思索,也就釋然了,其實他的住處,對于有心人而言,只要稍微下點功夫,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已經(jīng)出了名,倒是沒必要再畏手畏腳。
當即,在凌萱房中借了紙筆,寫下地址,給了婁云輝。兩人接下來,又再閑聊了一陣,倒是沒有再提起詩詞之類,林翊從側(cè)面,也大概了解了些那位南懷先生。
此人名叫陸寅,自號南懷先生,原本乃是出自南疆五國境內(nèi)的楚國,名動一方的大儒,據(jù)說早年間做過幾年官,仕途并不是很順利,后來辭了官,一心做學(xué)問,對儒學(xué)頗有見地,時常游歷眾國,寫了一本名曰《五國論》的著作,里面涵蓋了五國境內(nèi)的風土人情,以及政治文化,更是對各國當今的現(xiàn)狀,做出了較為犀利的評價,一時間,成了各國政壇上的座上賓。
“喂,你準備怎么澄清,是要再寫幾首詩嗎?”婁云輝走后,凌萱便湊了上來,好奇的問道。
林翊嘿嘿一笑,小姑娘的心思,他豈能不知,不外乎就是寫了詩,先給她,反正不管是由蒔花館傳出,還是論證會上亮相,其實效果都一樣,不過若是讓她知道,林翊根本就沒有多少澄清的打算,不知該是個什么心情。
“也行,不過我若是再寫兩首詩,別人還說是買的,那又當如何?”
“那就寫上十幾首,一下讓那些人閉嘴?!?p> 林翊嘴角再次抽了抽,這樣簡單粗暴的方法,讓人無力反駁,并且看似行之有效,倒是可以將質(zhì)疑聲一竿子打掉,不過,他的詩詞,可都是千古名句,不會廉價的去為了澄清一點流言。對他而言,腹中的知識,算是他在這個時代立足的資源,用一點,便少一點。
從蒔花館出來,林翊踏著寒風,去了吳三錘的鐵匠鋪,取了新做好的袖箭,這次沒有避諱,當面試了一下,有了上次做彈簧的經(jīng)驗,吳三錘的手藝漸漸成熟,在射程上和威力上,似乎更遠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裝填的情況下,連續(xù)發(fā)射兩只飛箭,林翊自然喜不自勝,在安全上,又多了幾分保障,唯獨有些缺陷的,感覺有些重,如同一個大號的鞭炮。
陽光照耀下,雪開始化了,整個金陵城,白色的外衣,一點一點在消融,泥土混雜著雪水,行人踩踏而過,路面上顯得有些污濁。紅瓦藍磚的店鋪,沿街規(guī)劃的還算整齊,古色古香的屋檐,高高低低的,順著視線上下起伏,河水穿過木制的拱橋,里面飄著不少落葉,陽光下,映襯得微波粼粼。
馬車,嬌子,路人,攤販,貨郎,力工,泥濘中歡快奔跑的孩童,寒冷中瑟瑟發(fā)抖的乞丐,形形色色的人,匯聚著這個城市的世間百態(tài),也造就著它的繁華。
回到家中,院門半掩,里面不時傳來男人的笑聲,林翊心中不禁緊了緊,看來上次林雄之事,已經(jīng)讓他風聲鶴唳了。連忙推門而入,穿過院子,待看清堂屋中所坐之人,心下輕松的同時,又讓他頭痛了幾分,好吧,說親的又來了。